……
当钱逸群的神升到了天空之中。自己竟然能够俯览整个大地。视野从紫禁城扩散出去,京师,顺天府,北直隶,一切众生历历在目,每寸土地纤毫毕现,直至碰到了宛如白雾一般的界限。
他收回目光。发现自己已经青色的雷气包围,而玄色的水炁却散布这张画布上,星星点点。不能凝聚。
——从那里借水来?
钱逸群心念一动,神光落在京师之东。那里有大团玄色水炁凝聚,正是渤海之水。
“水来!”
钱逸群伸出手,作出捉拿状,登时吸起一团水炁。
从紫禁城到渤海上下三百里路,对于水炁而言却是瞬息便至。
木克水。
黑色水炁混入青色的木炁之中,旋即被克落人间。
“这是……雨?”
“下雨了?”
“下雨啦!”
……
钱逸群耳旁传来地上百姓的呼声,不分男女,难辨老幼,只是能听到这些由衷的喜悦心声。
——民心即我天心,民声即我天声,古人诚不我欺!
钱逸群见水炁耗散,正要如法炮制从渤海引来的水炁,突然身边的木炁翻涌,凝结成带,将这股水炁牢牢挡在了外面。
巨大的金色身影浮现空中,头戴大红五老冠,手持智慧珠,一根禅杖傍身,座下谛听神兽。
赫然是地藏王菩萨金身!
钱逸群心定神足,平静相对,却觉得这地藏王菩萨的容貌颇为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小道友,别来无恙。”那金身启口,微微躬身作礼,倒像是钱逸群的故人一般。
“你是……苦尘?”钱逸群总算想起了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和尚,心中暗道:这苦尘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糟糕,他若是要阻我,我还真的未必能打过他。
钱逸群在自知之明这点上,颇有自信,绝不会贸然做出**送死的傻事。
“苦尘大师?”钱逸群补上了尊称,旋即道,“大师莫非是被这番僧妖法引来的么?”
苦尘微微摇头:“我是为这天地之炁而来。”
“天地之炁,仍在天地之间,小道不明白大师的意思。”钱逸群装傻充愣打着禅锋。
苦尘面露微笑,道:“小道长,天地之间自有气数,如今皇明气数将近,北金龙气已生,你若是这般做法,会逆天而行的。”
钱逸群心中一动:“大师是说,大明连年天灾,是天意?”
“天意。”苦尘点了点头。
“天意不能改么?”钱逸群追问道。
“能改的只是人心,绝非天意。”苦尘微微摇头。
“我要改一改。”钱逸群镇定道。
“你改不了的。”苦尘道,“不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你哪里能改?等你到了那境界,自然也不会想改了。”
“你我不妨打个赌,”钱逸群笑道,“你什么都别做,我改给你看。”
苦尘垂下头,伸出手中智慧珠,顿时漫天金光,竟将钱逸群引来的那团水炁尽数驱回北海。
“哈哈哈,老友刚结成圣胎便来欺负小朋友了么?”
对钱逸群而言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
一个身穿百衲衣,身形肥大的胖乞丐浮现出来。钱逸群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忍不住跳了两跳:高老师也来了!
高仁身上泛着亿万道白色毫光,看上去比苦尘的金身佛像更为形象细腻。
钱逸群想起冯梦龙说高仁的修为要胜过苦尘,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苦尘倒也不惧,依旧托着智慧珠,说道:“多亏了小友破我法执,让我灭尽三魂七魄结就圣胎。这份人情,就算小僧在世时不能还,rì后道友来了幽冥地狱,小僧总是能还的。但是北直隶该当大旱三年,如今只是个开头,这雨不能下。”
钱逸群见他这模样,想往高仁身边靠一靠,却发现完全无法动弹。高仁似乎感觉到了钱逸群的异动,朝他摇了摇头,又对苦尘道:“我这道友今rì在此做法祈雨,我是他的护法,你说这雨能不能下!”
“道友,缘何执迷不悟呢?”苦尘微微一笑,“你虽比我早结圣胎,但你也知道我已经找回了相身。”
高仁闻言,冷笑道:“你且招出来,咱们再说。”
苦尘双眼微闭,身上金光大放。这金光渐渐在他头顶凝成,浮现出一尊佛像来。
那佛像与苦尘一般无二,睁开双目,口中宣诵:“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一声梵唱,真得高仁翻手扶头,身形晃动。钱逸群身上法衣鼓起,弹出阴阳八卦,挡在身前。
“唔,”高仁站稳神形,“果然是地藏大士的相身……哎呀呀,小钱呀,就算你有混元法衣,咱们也斗不过他,还是散了吧。”
“高老师!”钱逸群提高了音量,“这算什么!你若要走,就教我如何揍他,我自己来!哪有被个小人给吓住的道理!”
“这比较难办了啊。”高仁摸了摸白光漫溢的脑门,“你是借了这法衣威能才上到这里,还想打架?太早太早了呀!”
“这、这是哪里?”钱逸群一愣。
“四天王天。”“太皇黄曾天。”
高仁与苦尘分别答道。
高仁点了点头:“就是如此。”
——这就是最接近人间的天界?
钱逸群环顾四周,只见仍旧是油画重彩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没什么好看的,”高仁撇了撇嘴,“走吧,下雨的事恐怕做不到了。”
钱逸群眼看雷电形成,地上以琳仍旧在发足狂奔,四处躲闪。他一手抓来正要形成雷电的木炁,那木炁顿时消散,混入虚空之中,重又凝聚起来。他道:“我所爱之人还在危难之中,岂能就此罢休!”
高仁正要再劝,突然嘴唇一抿,脸上露出微笑。
呼吸之间,虚空振荡,油彩流淌,缓缓凝成一张美丽的容貌。看那容貌,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瓜子脸型,双目如波,身上天衣飘绕,足下祥云一片。却有九条毛茸茸的银色大尾巴,在这女神身后如同水草一般随着天地五炁流转飘动。
“说得好!”这女子声音柔和清丽,“易得千年寿,难逢有情郎。和尚,你看这边加上妾身,能让这雨落下来否?”
钱逸群看着这女子的容貌,总是觉得似曾相识。又因为那更加眼熟的九条大尾巴,他隐隐感应,心中暗道:这这这、这尼玛不会是我丈母娘大人吧?
“九娘子,老衲正有事寻你说话。”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又一个和尚出现在这太皇黄曾天中。他天衣天冠,顶结五髻,表佛五智,一手持剑,另一手持着经典。座下狮子仰头大吼,震得钱逸群法衣飘荡,如临狂风。
高仁与九娘子却是傲然挺立,毫不动摇。
七二上天界诸圣无情,返人间道人有信(二)
这和尚自称老衲,然而一头黑发,丝毫不见老态。他座下那狮子一吼,头顶上便浮出了一个同样模样的佛像。
钱逸群仔细看了看这僧人的造型,暗道:苦尘的相身是地藏菩萨,这位看样子就是文殊菩萨了!四大菩萨来了一半,这算是天意么?
九娘子咯咯笑道:“老和尚莫非动了凡心么?可惜,本座看不上你呢!”
那僧人也不恼火,微微一笑:“九娘子,当rì我五台山将清心钟归还先圣时,令堂大人代天下狐族立下周天大誓,你可还记得?”
——清心钟?
钱逸群心中一跳:是我手里的这个清心钟么?莫非师父是圣人转世?
“我当然记得,”九娘子笑道,“当rì满山秃驴被圣人教训得满地打滚,只好乖乖交还清心钟。我娘看你们可怜,又嫌人间污秽,这才说狐族封山千年,不管人间是非。这又如何?”
“下面那只半妖,为何要搅动天下气数呢?”文殊显圣的僧人指了指脚下。
九娘子与钱逸群大脸色一变,齐声喝骂一声:“秃贼无礼!”
这僧人说的正是以琳。
这边一个是半妖的母亲,一个是半妖的爱人,哪里肯让个和尚用“只”来称呼以琳。
九娘子泄了愤,旋即平声道:“是你们先欺负我女儿,怎么能怪我女儿来报仇?再者说,我可记得清楚,我娘说过:但有凡人敢觊觎狐山者,此誓立破!你们,尤其是九华山,竟然纠结众人,要攻打狐山!还敢跟我说什么誓言!”
那僧人面露疑惑,望向苦尘。
苦尘微微摇头,道:“贫僧并不知情。”
“哈。”高仁笑道,“九华山长老是你徒弟,你的地藏占察轮还能算尽六道众生,如今竟然用不知情来答话,真是欲盖弥彰!”
“贫僧的确不知情。”苦尘微微摇头道,“看来是有道友暗中出手了。两位何不去问问关老先生。”
——关顺么?
钱逸群心中一颤:那老头看上去只是个算命卖卦的江湖骗子,竟然能瞒过苦尘?那他修为得有多高?咦,对了。若是两个都精于推衍的高手过招,谁都能算出谁下一招出什么,怎么分出胜负呢?看来就算精于推衍,也还是有高低上下之别啊。
“我管它谁在背后出手!”九娘子一甩云袖,“我只知道有人要打我狐山的主意,还有人老不羞地用锁妖阵欺负我女儿!我隐忍不发,你们就当我好欺负么!”
见地藏文殊两位菩萨后身沉默不语,钱逸群不由望向气势汹汹的丈母娘,暗道:我岳母还真威风,对着两大菩萨都这么拽!我这算是**丝不小心逆袭女神了吧?
“好啦好啦。”高仁笑道,“现在我们一对一。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我看不如各让一步。”
“我佛慈悲,”文殊后身道,“怎么个让法?”
“这样吧,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哪里能够和小朋友一般见识?”高仁笑道,“我看不如咱们再上一层天。好好聊聊。这里就随他耍去,一切凭天意。”
苦尘微微摇头:这小朋友可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既然能上四天王天。无论有何等助力,其本身的修为也已不容小觑。我们若是走了,他要降雨,谁还能拦得住他?这压根就是胡搅蛮缠。
钱逸群心念微动,众生呼喊求雨的声音之中,好像有一道轻微的龙吟。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肉身上的金鳞篓里,有水炁汩汩翻腾,顿时想起了轮回珠上的应龙龙魂。
——应龙好歹也是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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