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听得无比憧憬。道:“叔,那、那道士进了阵,会发疯不?”
年长者轻轻拽了拽自己的发辫,沉思片刻道:“听说他挺厉害的,否则王爷也不会专门来请咱们出马。俺估摸着,他大概能扛住一时片刻,不过最多也就是两个时辰,肯定得在里面吓尿喽!”
“他会看到啥?”年轻人饶有兴致地凑上前问道。
“啥都有可能。”年长者道。“怕啥就来啥,妥妥地。”
“那是咋回事呢?”年轻人疑惑道,“咱就埋了点鸡骨头、猫骨头啥地……”
“犯浑呢!”年长者出手如电,打在那后生脑瓜上,“得说凤骨、虎骨!啥都不懂还瞎咧咧……”
年轻人颇为委屈,正要分辩,只觉得按在地上的手微微一颤,远处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蹄声。
“躲起来!”年长者一抖身上的兽皮,拉着侄子跳进了早前挖好的隐蔽坑,顺手扯过一块土黄色的布。上面还铺着一些残枝。
很快,一头肥硕的大角鹿从官道尽头奔驰而来。它嘴里吐着白气。足下生风,就算是最好的战马也未必能跑得赢它。厚重的蹄子落在坚实的土地上,在发出闷重声音的同时,给大地烙上了一个个“到此一游”的标记。
“停!”钱逸群出声叫道,“老鹿,停停。”
这一声叫,叫得坑里的两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再厉害的陷阱。若是猎物不踩进去,那就等于没有。
“老鹿,这林子不密。但是枝枝叶叶的,挂住你的角就不好了,你先进曈炉吧。”钱逸群保证道,“我保证穿过这片林子就放你出来!”
老鹿看了看林子,跺了跺蹄子,终于同意进入曈炉之中。
钱逸群收了老鹿,摩挲了曈炉上的狐、鹰、鹿浮雕,将曈炉纳入了金鳞篓里。手中晃起清心钟,在震铃的加持下,飞身朝林中掠去。
灵猿腾挪身法正适合在这种环境下行进,清风鼓起了宽敞的玄色道袍,让钱逸群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蝙蝠。
布下迷阵的叔侄俩从窥视孔里盯着钱逸群,十分眼馋那个能够收纳坐骑的宝贝。他们在屯子里是萨满是巫师,在野外却也是猎人。如果有这么一个宝贝,岂不是可以带着狗无声无息地包围猎物么?
“叔,等会那个宝贝能给我么……”年轻人承不住气,开口问道。
“嘘!”年长者斥道,好像是怕惊动了正在飞速前行的道士,却又像是不舍得给侄子宝贝。
年轻人捂了捂嘴,盯着钱逸群的声音,心中暗道:真是好本事,飞起来这么好看……可惜了,你本事再大,也得栽在这儿!
这一刻,少年人竟然起了怜才之心,虽然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怜”的是谁。
钱逸群感觉到了两道目光shè在自己身上,但是想想可能是山中猎户,或者压根就是某些小动物,不需要自己停下脚步耽误路程。他双脚用力在树上一蹬,人已经再次斜弹出去。
“叔……”少年轻轻拉了拉身边的长辈,“他这好像不是中了迷阵啊……”
年长的萨满死死盯着钱逸群,最终目送钱逸群出了这片林子,重新召唤出大角鹿,绝尘而去。
两人从隐蔽坑里爬了出来,面面相觑。
“叔,咱们阵没布好么?”年轻人疑惑地看着他叔。
“不可能……”萨满拽着自己的辫子,痛苦道,“山神明明已经回应我了!”
“叔,那是他本领高么?”少年人看着渐渐回落的尘土,满脸向往道。
“嗯……”中年萨满很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那咱们能当道士么?”少年满怀期冀的望向他叔叔。
答复是……
“打死你个忘本的兔崽子!”
……
钱逸群被狐狸阴了一手,吃下了山魂,能破所有的“惑”。
原始的山魈迷阵只是借用动物骨头蓄积的阴邪气,让人产生一定的幻觉,属于虚阵。人数越多,这幻觉的力量就会越大。
钱逸群此时只有一个人,而且修炼了金华出世术之后,阳气充沛,再加上有山魂破惑。别说这两个半吊子萨满设计害他。就算是那个坑了十万明军的老萨满过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钱逸群离开。
唔,也可能因为老萨满法力高强,布下的迷阵惊动了钱逸群,最终会被钱逸群挖地三尺从隐蔽坑里拎出来,痛痛快快给上一刀,甩在野地,成为腐食动物的晚餐。
……
“叔。前面还有人拦他么?”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叔侄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背靠在大树上休息。
“有,”中年萨满平复了呼吸,“是喀尔喀的几个巫师,说是曾受过长生天的眷顾。”
“他们有什么本事?”少年好奇然道。
“天知道。”中年萨满不以为然道。
远方隐隐传来一声狼嚎。
“叔,好像有狼来了……”少年靠着树站了起来。
似乎为了表达不满,林中又刮起了一阵腥风。
腥风中夹裹着虎啸。
中年萨满看了看自己挖的隐蔽坑,又看了看自己现在的位置……
“是咱们跑迷阵里了……”中年萨满咽了口口水,猛地叫道。“快上树!”
……
钱逸群纵鹿狂奔没多久,隐隐听到身后传来呼喊声。
那声音却不是自己能够听懂的汉语。猜测是越境过来的女真猎户或是敌军探马。想想自己还要赶路,厚道人自然不会将宝贵的时间耗费在这等事上。
随着太阳的西落,钱逸群的身影被夕阳渐渐拉长。奔走一天的劳累从身体中涌了出来,让他不得不放缓速度,准备带着老鹿进翠峦山过夜休息。而且狐狸和山鹰也被关了一天,该放出来让它们透透气了。
——虽然它们在曈炉里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只是过了一瞬而已。
就在钱逸群准备过夜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排怪物。
这些怪物长着鹿角,身上披着狼皮,胸前还有四对金光闪闪的铜盘……钱逸群运起草木之心。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人穿着兽皮和鹿角帽。这些人手中还持着马腿骨做成的骨杖,轻轻在地上点着节拍。
钱逸群翻身下鹿,停在远处,召唤百媚图之中的中行悦。
中行悦在匈奴生活了四十年,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草原通。
“他们是萨满,”中行悦,“在匈奴也叫做‘博’。”
博的地位十分高崇,因为他们代表了长生天在地面上的声音。从匈奴部落一直到蒙古帝国,博教都是草原上的国教。成吉思汗也是个虔诚的博教徒,这个汗号也是名叫阔阔出的博敬献给他的。
可以说成吉思汗能够统一蒙古,与他受到了博的支持密不可分。同样道理,成吉思汗死后,蒙古帝国陷入分裂的暗流,也是因为很多蒙古部族忠于博和长生天信仰,并不愿服从成吉思汗的子孙。
直到喇嘛教东进,博教被赶出了蒙古贵人们的阶层,成为民间的巫师。
到了俺答汗时代,甚至发布了《卫特拉法典》,宣布博为非法,要予以杀戮清除。
如今能找到博的地方,也就只有蒙古的东北部了。
——看来这些人需要寻找一个强力的后盾,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让法脉延续下去啊。
钱逸群看着这一排站开的十个人,感觉他们更像是殉道者。
十三章萨满巫阵头施法,大凌河孤军御敌(四)
“还是先吃饭吧。”钱逸群念头一动,进了翠峦山。
作为一个被四圣天青睐的道人,钱逸群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公平的竞争。他可以在翠峦山里开伙造饭,然后打坐入静,休养得气定神闲,仔细与狐狸、中行悦分析了对手可能会祭出的绝招,然后再精神抖擞地出来应战。
而对手,只能孤寂地站在夕阳下,任由傍晚的冷风吹过脸庞,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焦虑:那道人怎么还不来呢?
——应该不需要上去客套什么了吧?
钱逸群独自出了翠峦山,以平稳的步速行了一里路,来到这十个草原萨满面前。这些萨满很有经验地分散开来,两翼各是三个人,留下中间四人,像是此战的主攻手。
他们看着钱逸群过来,省略了验明正身的环节,吟唱起草原上的巫歌。外围六个萨满,开始跳起了祈神的舞蹈。
中间的四个萨满,以最快的速度牵引生魂上身,一切都和中行悦说的一模一样。
这种古老的巫术,两千年都没有什么进步。
钱逸群心道:这种巫术果然有时限,否则他们也不用等我过来才准备。唉,这种时候是多么脆弱啊,直接一剑就能取他们性命。还没好么?
“我动手咯!”钱逸群高声叫道,拉出一条残影,冲入虚空之中。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的,节隐剑已经闪烁着青蓝色的浮光,刺向体型最硕大的那个萨满。
那萨满发出一声熊吼,嘴吻已经突了出来,张开厚重的手掌拍向节隐。
此时,外围的博们也变幻阵型,舞蹈和着巫歌,越发沉重缓慢起来。
钱逸群渐渐感受到了这种古老巫术对他的影响,那是一种由精粹的灵蕴织成的网,彻底将他笼罩其中。让他的身形不再如流水般畅快,同时还缓缓浸淫自己身中,牵扯灵蕴的吞吐。
——玄术与体术并用,好想法。
钱逸群借吞贼御起节隐剑,手中已经挚出句芒杖,御起树种入地,激发句芒杖中的天地木炁。种子以极快地速度生长起来,转眼之间在几个跳舞巫师之间就多了一排齐头高的小树。将他们割裂开来。
罩在身上的灵蕴之网瞬间破散。
节隐剑也没有闲着,一击不成立刻扭头,刺入熊灵萨满旁边那个长出了犬牙的萨满。那萨满准备工作还没做完,脸上的黑毛只布满了前额,耳朵也没彻底伸展开来,被钱逸群这么一刺,顿时如同刺破的气球,喷出老大一口鲜血来。
熊灵萨满看起来是四人中实力最劲的,彻底完成了引生灵入体,身形足足拔高了两三头。看上去与深山老林里大棕熊只有一两分差别。
钱逸群身形灵巧,又没了外围萨满的牵绊。足下飘忽,鬼步频频,打得那熊罴完全摸不着头脑。
熊灵萨满无明之火大起,找了个机会,卖出中门,引诱道人来打。
钱逸群仿佛不知是计,真个欺身上前抬剑便刺。
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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