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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她的声音,方直暗自得意地憋声儿大笑,更过分的是还故意把水撩得哗哗作响,引诱玄墨道:“小玄儿,可是你来了?”
玄墨扒着屏风,稍稍露出半截儿眼,还半眯半闭着嘟囔道:“小舅舅,嗯,你叫我泡一会儿嘛,人家现在浑身痒……”
方直喷笑,又道:“我何尝不许你来泡了?嗯?再说这么大的池子舅舅一人哪儿泡得了?你下来便是。”方直是算准了她肯定是不会下来的,眼下他正泡到兴头上,却突然要把他从温柔的一池碧水中拖出来,他又如何肯依?!如果真要那样,还不如把他一下子闷过去来得痛快些。
玄墨又羞又气:“舅舅你好生不正经!”
方直屏息一察,察得玄墨还在不死心地偷窥他,贼兮兮地一笑,接着便重重地粗叹一声,玄墨闻声小桃花大放异彩,她以为方直是要妥协了,于是头也大胆地探出屏风了,左右一撇脚丫子,把碍事儿的鞋踢飞,正准备宽衣解带,哪知抬眼却见方直“哗啦”一下子就要从池子里站起来,就在他精瘦结实的屁股即将浮出水面时,玄墨鼻尖一热,尖叫一声——兔子就这么被半裸男给吓跑了,直到晚上都没敢再踏进浴池半步。
看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方直扯下围在腰间的肉色大浴巾,彻底放心地又坐到水里,肆意大笑道:“呆兔子,胆儿竟这般小,舅舅只想逗你玩玩嘛,哪知还真就把你给吓跑了,照你这样,洞房花烛之时,承嶪还不得把你吓得厥过去?……唉,可怜的承嶪啊——哈哈哈哈——”
玄墨又风一样拱进自己的被窝里哆嗦,惊魂甫定之时,她捶着床板子咬牙恨道:“小舅舅,你流氓!……你不害臊!……你你你……唉,可怜的小母鱼,万一哪下给你看见舅舅的光溜溜,你岂不要喷鼻血而亡?!”
她这儿正忿忿着,屋外弄玉敲门道:“公主,梅公子来了——”
玄墨停止擂床,心里咯噔一下,慌慌地想:爹爹啊,用不着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吧?!还真是,是祸躲不过!苦笑两声,在被子底下挥舞几下拳头,给自己打饱气儿,当下便气势汹汹地冲过去猛一下拉开门,反倒把门外的梅逸给吓了一跳。望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还光着脚丫子的玄墨,梅逸不禁皱了皱眉,眼中瞬间便敛起精锐的光,佯做不经意地朝屋里射去——看样子,他是想歪了。
而玄墨的眼却凭着直觉往梅逸手里拎的食盒上溜去,那目光,似乎都能像崂山老道一样“穿盖儿”而过,看清里面的各色点心。当下,她那小脑壳子里就只剩下点心了,至于其他的什么杂念,就都被强大的点心给压到了底下。
收回目光的梅逸注意到玄墨直勾勾的几欲淌出口水的眼神儿,了然一笑,信步便直接进到屋里,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随口问道:“你舅舅呢,玄儿?”但他的眼神却在凛冽地四下扫视着。
“哼!自己享受温泉去了!”一提这个,玄墨就没好气儿。
“那你怎么不去?”梅逸这是明知故问,如果玄墨去了,相信方直就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兴许,连今晚的星星他都再也看不见了。
“哼!哼!他不仗义!等我换好衣服,他都已经先霸占了池子了!真是的!”
“呵呵,玄儿若是不嫌弃,到逸哥哥的苑子里泡可好?”
此问一出,玄墨脑中突然有根弦儿莫名地就绷了起来,她傻笑两声,摇摇头,又把执着的目光投向了食盒。
梅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笑两声,动手打开食盒,里面全是玄墨素日里爱吃的点心,小桃花又倍受滋润地朵朵绽放开来,含着口水地喃喃道:“大胖子师傅——”
梅逸颔首微笑,道:“玄儿,你不试试么?”
玄墨的瞳孔开始无限放大,涣散成两盘龙须酥,爪子迟疑地伸到一半,突地就停下了,眸子瞬间便恢复正常了。
梅逸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捉摸不定的表情,继而轻声问道:“怎么了玄儿,这些你都不喜欢了吗?”
玄墨轻轻地摇摇头,小声道:“逸哥哥,你这回又要拿‘我再也不闯王了’叫我做什么?……舅舅都说了,他不会再罚我的——”
梅逸心底突生一丝不好的沉闷,似乎,自己从前走错了哪一步棋,竟叫她对自己不信任,而不信任恰恰又是最可怕的隔阂。梅逸正正神,又道:“玄儿,逸哥哥这回只是想给你送点点心,仅此而已。”
小桃花一滴溜,转而眯成两弯小弦月,爪子也不再迟疑地伸了过去。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梅逸才小心地试探道:“玄儿,你竟这么喜欢大胖厨子的点心么?”
玄墨很肯定地点点头,又往嘴里丢了一块包馅酥。
“那——如果叫你吃一辈子,你会不会厌倦?”
玄墨认真地答道:“怎会?!大胖子师傅心灵手巧,花样层出不穷,手艺天天精进,何来厌倦之说?”
“玄儿,现在就有个机会,保你可以吃上一辈子,你可愿意一试?”
“咦?”小桃花又开始金花四射,身子自动自觉地又往梅逸跟前凑了凑,惊喜地问,“逸哥哥,你终于肯转让大胖子师傅了?!太好啦!我奏说嘛——”
“玄儿,嫁给我好么?”梅逸温声打断玄墨的滔滔不绝。
这下轮到玄墨直眼儿了,呆呆地回视梅逸清朗的眸子,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脑子一片面粉样的白,许久才轻吐:“这个,逸哥哥,你——”尚存在玄墨嘴里的桂花馅儿的清香随着玄墨的呼吸拂上梅逸的脸,一波又一波,闭上眼就好像置身于桂树林间,一漾一漾的花香徐徐随风轻送而来。
“嫁给我好么?”梅逸再度柔声逼问一句,下一刻便不由分说地就把浑浑噩噩的玄墨揽进怀里,那抹馨香,叫梅逸没来由地急躁起来,“包围圈”越收越紧。
“不不,逸哥哥,你听我说,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的,你从前不也说过我像你的亲妹子一样么?!”就在玄墨几欲窒息的前一刻,呆兔子终于明白了自己好像是进了猎人的套了。
“你与她自是不同的,玄儿。”梅逸的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
“不不不,还是相同的好,逸哥哥……你别咬我……逸哥哥你先听我一句……你放我下去,我恐高……”等梅逸拦腰把她打横抱起来,玄墨才意识到问题更严重了,虽然她不知道下一步梅逸是打算高高地摔死她还是打算像狼一样咬断她的小细脖儿,但那双逐渐迷离的眼神着实发出了危险信号。
“停!逸哥哥你听我说,我有事要——”
“乖,玄儿,有什么事过会儿再说——”梅逸说着便作势要把玄墨抛出去,抛到床上去。
玄墨心中一悬,更是认定了自己就要被梅逸给摔死,不由暗叹:过会儿子就要翘辫子了我哪儿还有气儿说?!狗急跳墙,当下决定自己招了。
“逸哥哥,你难道不想关心一下你妹子的去向么?”脆生生的一句话,骤然浇灭了梅逸的急盛的欲火。
玄墨就这样在半空中被悠了两下后,没被抛出去却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但身子的两侧却被梅逸用腿紧紧地夹住,后腰也被他灼热的大掌覆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你知道雪儿的下落?”玄墨从这平和的声音中听出了森然冷意。
“哎——”玄墨怯生生地回答,上身本想力所能及地往后仰去,却被梅逸的大掌一把给扳了回来。
“她去哪儿了?”梅逸的语调更平了。
“私……私奔了。”在梅逸的逼视下,玄墨初开始的豪情壮志一点一滴地逐渐剥离开她的体内。
“跟那个简恒?”
玄墨紧张地点点头,但觉背后的大掌骤然开始抓紧,好似就要径直抠进她的皮肉之中。玄墨又偷偷地瞄了一眼梅逸,却发现他的眸子已是风云突变。
“你放他们走的?”
“嗯。”
“胡闹!”
梅逸这一发火,可把玄墨给吼呆了,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真的是几年前那个总“救”她于熊掌下的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么?记忆中的那个梅逸,却是连轻斥她都不肯去做的。
“他们去哪儿了?”身后裂帛的声音和皮肤上炙热的烫触感瞬间便叫玄墨从胡思乱想中醒过神儿来,她轻声道:“逸哥哥若是知道了那又能怎样?拆散他们么?怕是已经晚了,等你找到他们,怕是你就要做舅舅了。”
“他不配。”梅逸冷言相向。
“他哪里不配?!”玄墨反唇相讥,“是家世么?他爹爹当年是嶪王的得力部下,正值英年为国捐躯,怎么都算是忠烈之后;还是地位?据我所知,从大内阁出来的人最少也是正三品往上,我的恒哥哥还例外不成?!抑或是身份?那这更简单,逸哥哥我坦白给你讲,恒哥哥在我心里,即便是比不上我的吉布哥哥,那也跟亲哥哥一样的,如果他肯接受,封他郡王都是不过分的。逸哥哥,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梅逸灼灼地盯着她,紧紧地抿着乌紫的嘴唇,不吭声。
玄墨也梗着小细脖儿跟他较着真儿,俨然一只气鼓鸡。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梅逸终是开了口,话中却满是苦涩:“你还真是,恃宠而骄。”说完便松开了劲儿,玄墨趁机站得离他远远的,但玄墨揣测的出,这似乎就代表了梅逸已经妥协了。
梅逸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平静,起身离去之前,忽然回过身子,死死地盯住她问了一句:“玄儿,你,真的不肯嫁我么?……抑或是,你根本就从未喜欢过我?”
玄墨一愣,缓缓地背转过身子,轻轻地说:“逸哥哥,你还记得我从太和殿上摔下来后嘲笑你的话么?”
梅逸一脸愕然,他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清晰地留在他的心头,他又怎会不记得,那天正是因他迟了半步,才害她在床上躺足了月,所以她才编顺口溜骂他“钝”的。只是,她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玄墨苦笑一声:“逸哥哥,你变了,变得逐渐叫我不敢认你了,可是,想你身上自始至终唯一没变的就是你的‘钝’……初来京城之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你却看不出来,如果那时你不说你把我作亲妹子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