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笑意,沉沉地与方留书对视了一眼后,心道:傻妞儿!承嶪那小子想你想得脑壳子都厚了好几层,你倒好,净在那儿妄自菲薄!想到这儿,他便打定主意决定不管战承嶪的什么狗屁计划了,他要告诉玄墨真相,刚开口道:“小墨墨,这婚事——”
谁知玄墨强打起精神再次打断他,反而安慰起他俩来了:“皇姐夫、姐姐,木头驴我嫁不了,那我便嫁他弟弟好了!他有个孪生弟弟,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吧?他叫凌书玉,待我很温柔,人也不错,虽然在我心里比不上木头驴,可是他会对我好的!我向你们保证!”谢铮听得心都酸了,又心疼又愤懑地狂拍脑门子,郁闷得本来很俊美的五官愣是给错了位,他低呵一声:“你保证有个屁用?!”光这还不解气,谢铮还在心里头把战承嶪用更难听的话喷狗血喷鸡血地臭骂了一顿。
听谢铮突冒粗口,玄墨一下子僵在那儿了。
“铮哥哥,你吓到玄儿了。”方留书起身走到玄墨身边,把她揽到怀里轻轻地安抚。
“唉——”玄墨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察颜观色了半天才敢谨慎地问:“皇姐夫,凌书玉他,不好么?”
这叫他怎么答?!谢铮现在更觉战承嶪欠抽了。他实在很想说:战承嶪和凌书玉,根本就没一个好鸟儿!但这么说肯定要伤了丫头的心,谢铮苦笑一下,一脸挫败之色地违心地打起了哈哈:“嗯,嗯,可以,嗯。”
也不知玄墨听进去没有,她低眉垂目,有些黯然道:“我倒希望他不要那么好,这样对他才公平,我心里总想着木头驴,他心里头肯定不好过的。”
谢铮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心道:好啊,好啊!你还帮他说起了好话了嗯?!真是气死人了!你这个,这个,蠢妞儿!接着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掌握拳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正要开口,却听方留书柔柔地唤了他一声“铮哥哥”,只仨字儿,便胜过千言万语,气头上的谢铮粗喘了半天,终是将想说的咽回到肚里去,转而坚定地说:“小墨墨,日后他若是胆敢欺负你,皇姐夫便把他扒光了丢到勾栏院里,叫他卖笑去打发后半辈子!”谢铮真是气彪了。
“啊?”玄墨先是一头雾水,然后便羞红了脸,接着小桃花一迷散,她便失神地幻想出凌书玉涂胭脂抹粉地抖着小香帕揽客的那一幕,玄墨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声,她头一回听说这么不登大雅的治罪之法,而且还是从一个九五之尊的口中听到的,不过,玄墨由此开始对谢铮生出些五个身体投地的佩服了,她红着脸嗫嚅道:“皇姐夫,你好强哎——”正义愤填膺的谢铮闻言当下一顿,脸皮儿红了又红,抽了又抽,方留书在一旁笑翻了。
“书儿,小墨墨的衣服褶成那样,你带她去整整。”谢铮觉得自己这股火今天要是不撒出来一天都会不好过,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玄墨。等她姐俩儿头前儿一走,后头谢铮便火冒三丈地跳了脚:“战承嶪你给我滚出来!”
战承嶪阴着脸从屏风后面绕出来。
“你挺行啊你!瞧瞧你小子干得好事儿!意思意思也就完了吧,你还来了景儿了你!现在行了,弄成这样,看着丫头那伤神的小模样就叫人揪心,你成心的是不?!……好端端的一个可爱的小活宝,真是!”谢铮上来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狗屁呲儿。
“皇兄,臣弟知错。”玄墨方才的话战承嶪听得那是一字不拉,现下他除了心疼没别的。
“知错!知错!知错你能换回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舒心展颜么?!”谢铮没好气儿地瞥了一眼战承嶪,见他也把心里的不好受写在脸上,想了想,心道:他两口子的事儿我操恁多的心干嘛?!于是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也不能全怪你,当初若不是我要你假意接受那指婚,想来现在小墨墨的肚子也该起来了。”
战承嶪顿觉苦笑不得,皇兄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两个皇子的爹,而且眼见着就是三个了,论经验他比谁都丰富……那个哪能那么快?!又不是吹气球!说到这儿,也不知怎的,战承嶪突然回想起玄墨说过的话“接下来等着他的就该是好日子了”,他那魅紫色的唇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个好看的弧度。
他这儿正神游着,突听谢铮低呼一声:“糟了,竟把要紧的事儿给忘了!小陈子,你去趟凤鸣宫传旨,着义华公主今日以真貌参加大典。”
此语好似一个落地雷,当下就把战承嶪给劈过神儿来,他剑眉一吊,冷声断喝:“不行!”
他这一声,直接把谢铮喊懵了,而他那贴身总管陈果则一脸尴尬地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大气不敢吭一声,他不是想抗旨,只是,这玄飏王的那张又阴又臭的脸,着实吓人,而且,玄飏王向来“我行我素”,行事为人都很有自己的原则,有时候某些事,连皇上都得向他妥协。现在,他只能等着谢铮下一步的旨意了。
“承嶪——”谢铮挑眉,意味深长拖腔拉调地只唤了一声他的名儿,便不再多言,烁烁的目光中有一分不满,三分了然,剩下的就全是促狭。
战承嶪又恢复了处变不惊的坦然,丝毫不怵地回视着谢铮,风平浪静地坚持着:“皇兄,臣弟的人臣弟说了算。”
谢铮凝神一琢磨,继而挥挥手叫陈果先行退下,嘴角掩不住心底的戏谑,直言不讳地笑道:“怎的?不舍得给旁人看去?……哎呀呀,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呀,你不是向来都很自信?!人是你的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给咱们看看又能怎样?!难不成看一眼还能叫别的男人给凭空抢去?!抑或是你要把你的宝儿遮遮掩掩一辈子,那漂亮的小花花留着自己慢慢欣赏一辈子?!啧啧,还真是小心眼儿!”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难得战承嶪表现得跟个护宝的孩子一般幼稚。
“呵呵,这回你犟也没用,这可是咱岳丈的意思,有本事你给他说去……哼哼,你要是不想娶了就去!”
战承嶪吃了个哑巴瘪。
谢铮索性大笑道:“我说承嶪,你还是把心思留在今儿晚上用吧……啧啧,以她那小性子,知道了真相……唉,你怎的收场呢?……承嶪,她万一生气生到天上去了,大婚时也不许你碰她,可记得到哥哥这儿来拿绵绵春宵一夜度哈,保管好用……”
战承嶪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拢起了眉脊,这谢铮,哪壶不开提哪壶,整儿个就一臭豆腐嘴!
“承嶪,为兄的再加一句哈,你可别嫌为兄的啰嗦,为兄的可都是为了你好——”谢铮很谄媚地笑。
“皇兄,这已经三句了。”战承嶪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说贤弟呀,你的丫头那任谁都能抱,天下一块儿亲的毛病怎么的你也得给她改改哈,哎呀呀,你看看她,连梅逸都给抱,还动不动把着方直就亲,为兄的都替你惶恐,嗯?”谢铮坏笑地睇着战承嶪的反应。
果然,不出他所料,给他一搅合,某人的醋劲儿还真就上来了,战承嶪的太阳那儿“突突突”地直往外蹦,俊脸刚硬的脸颊伴着“切切”的磨牙声很明显地绷了又绷,也不知他强压下多少口恶气,才阴森森地吐出一句彰显他“大度”的话:“玄儿她,天、真、单、纯……素爱粘人……不、妨、事!”牙才晓得这“不妨事”是真不妨还是假不妨,谢铮瞬间就被熏成一根酸菜。
吉时已到,太和殿内鼓乐齐鸣,谢铮携方留书登上御金台,亲自为玄墨主持及笄之礼。在一了大师吟诵过一段寓意美好的祝祷词后,担任大司仪的梅逸朗声宣布:“请义华公主上殿!”
顿时,太和殿内一片哑然,几乎所有人都屏止了呼吸,紧紧盯着御金台侧的珠帘。战承嶪却微微敛起星眸,用内力感受着珠帘后的廊子里,玄墨那仪态万方的脚步,似乎那款款优雅的每一步,都踏在了战承嶪的心上,纵使是从前每回大战之前,战承嶪都不曾这般紧张过。
珠帘脆响,星眸突亮,闪出夺魄的异光,直直射入偏转过脸庞的玄墨的双眸之中。四周顿现一片行将窒息的奇怪的声响。战承嶪目不斜视,脸上一副不将她吸到眸中藏好便誓不罢休的坚持。
玄墨那双灵动的桃花,衬在她那张比任何一张假面都要生动鲜活的芙蓉粉颊上,亦嗔亦喜,都能淌露出无尽的风情。承袭了方亦男和穆赛的风姿绝世,玄墨模样虽是妩媚娉婷,但一举一动却又流转出一丝绰约的从容。
一旁的梅逸刹那间便定住了,脸上依次逡巡过惊艳、落寞、惘然和淡定的神色后,心里便只剩下释然的从容:或许,自己也被她的千面给蒙蔽住了,当初他并未想过,那千面下面遮掩住的流彩光华,也许并不适合自己。
御金台下的骆修微敛了凤目,灼灼地注视着台上的玄墨,视线渐渐地就朦胧迷醉起来,直到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身边的一了大师轻声点醒了他:“修儿,此花虽美,但因心性至纯不羁,故而,宁安侯府并不适合她。”骆修回神,怅然道:“叔父,你说,会有来生么?”一了大师并没直接作答,他的目光绕过人群,跟一直滴溜着大眼故作“不经意”地偷瞄着骆修的许光阳对了个正着,当下宽慰地笑了,这样答道:“修儿,几度轮回,佛祖自有安排。”
其实,说到底,一众公子中最懊恼最失意最痛苦最难过最郁闷也是最想当众嚎啕的,不是心中仍存落寞的骆修,也不是刚好放下的梅逸,而是沮丧至极的宋庆卿,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公主的“憨颜”怎就变成了粲然生光之容了呢?
就在方亦男亲自为玄墨结发上簪之时,战承嶪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周一眼,可多亏这还是“不经心”的一眼,他的脸就已经成了绿豆饼子了——那群公子们的直勾勾的眼神,垂涎欲滴的嘴巴,磨得他牙也痒,心也痒,拳头更痒,似乎是遥遥地听见了谢铮玩味的轻笑,战承嶪凌厉的一记眼风直接射向谢铮,喷火的眸子恨不能把谢铮烧成叉烧肉。
谢铮挑衅地与他对视,狞笑的眼中传意:小子,有你抓狂的时候,现在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