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东麓,遥望“大龙兴寺”。
秋风飘,细雨绵绵,更增添寒而飒飒枯树湿的凄凉景致。
道路崎岖泥泞而经丘转折,又逢风雨十分不好走。
一辆蓬车辘辘颠簸,前后各有叁骑守护,旁边一名躯干魁伟骑马的儒生,不畏寒意兴致高昂吟唱道:
众各为计,云水飘。我何作为,百无所长。仰天茫茫,既非可倚,侣影相将。突朝烟而急进,暮投古寺以趋跄。仰穷崖崔嵬而倚碧,听猿啼夜月而凄凉,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佯,西风鹤唳,俄浙沥以飞霜。
身如蓬逐风而不止,心滚滚乎沸汤。
自唐、宋以来文才辈出,这篇文章算是平庸无奇。
但嘹亮声音显得怅伤,却充满真挚的感情。
朱元璋唱毕自鸣得意,但见其脑盖上一块如丘陵奇骨隆起,双眉浓密且粗,眼睛睁大炯炯有神,眼下颧骨高垄。鼻挺鼻头大,两侧耳大垂珠,下巴比上额长出一寸有余,整个脸盘古铜色看来,恰像一座横摆着十分均称的山字,显得威严而沉稳阴沉,令人初见面并不讨喜。
他一袭粗布褒衣宽带儒生打扮,与本来驰骋战场的草莽英雄气概有些格格不入,却喜欢人称“淮右布衣”朱公子而不其名。
这是听取刘基建言,好拉拢读书人替其讲尽好话,因为儒生的笔刀、墨海宣传,犹胜过干军万马实战征服来得效果宏大。
篷车前方有一文二武就是骁勇善战的前锋“黑将军”花云、“大树将军”汤和”与参谋胡惟庸,篷车后方有一文二武就是行军慎谋能断的“猛将军”徐达、“红将军”胡大海及参谋李善长。
篷车内就是叁月间逝世的郭元帅遗孀,第二夫人张氏的养女马瑶,也是朱元璋的元配“马天人”。
篷车前的儒生参谋胡惟庸,奉承击掌称赞道:
“主公近来的文才构思突飞猛进,不出数年便可以直追当年唐、宋八大家,自成一格。”
话虽讲得夸大不实好像奉上一顶高帽子,却让朱元听得神采飞扬,豪爽地哈哈大笑,习惯性地摸抚胸前一只非金非银的耀眼配饰,才不过一个拇指大,听说是其护身符,灵验得很。
“胡先生与李先生两人才高八斗,谦恭有礼,不愧。淮帮儒生口中当代大儒,朱某只不过是一名粗人,远望不吝指教:”
后方的儒生李善长个性胆小怕事,闻言立刻脸色骇白,吓得差点落马,为一旁的徐达忙提丈二红枪挡住,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主公这是死罪呀:…您可别听信谗言:哪有‘淮帮儒生”这码子事?岂不成了朋党?
文人结群成党批评朝政干预政事有史考,这是国之大患,要不得……实在要不得……”
朱元璋双眼鹰隼一闪,诡谲一笑即,以轻松榆揶的口气道:
“这是刘基说的:他并无恶意,是说朱某出身淮西又自称‘淮右布衣”,也就是‘淮帮儒生”的一份子,又有一帮同穿裤裆长大的武将撑场面,也称‘淮帮武将”统领叁军,所谓文臣武将俱全,个个忠肝义胆天下英豪不出其右,这是好话,两位先生切莫猜疑。”
不提还好,一提之下,这挡子事哪能不猜疑?儒生拜相封侯总得依靠武将明主撑腰方成,最怕谗臣饶舌,惹来疏远,更甚牵连诛杀九族。
李、胡二儒心里头恨得地,暗骂浙束刘伯温玩阴使诈,保荐一代大儒未濂,沆瀣一气教坏主公,一个是眼中钉,一个是肉中刺,不除不快。
胡惟庸闻言却能面不改色,沉着应声道:
“军师刘伯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稀世之相才,媲美汉之萧何,勘为大用。”
李善长听得脸都绿了,却不敢吭声,只有暗骂这个同乡居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世上哪有既得的荣华富贵往别人身上推的道理?私底下非得臭骂他一顿不可!
朱元璋双眼异采,借题发挥问道:
“花雪!两位大儒的看法你认为如何?”
花云正眺望远处的大龙与寺大约只有十多里路程,便漫不经心道:
“主公!刘伯温神机妙算从无遗漏,将来您若称帝,理所当然拜为相国一职,是无庸置疑的!”
无“庸”置疑本是一句肯定的普通形容词,但听在胡惟庸的耳朵好像是一种讽刺!变成了你胡惟“庸”别妄想称相,没有你的份!
朱元璋微笑回头,朝后方又问道:
“徐达,你有何看法?”
徐达一脸虬胡贲然,状似莽汉张飞一样,不屑地一瞄李善长这种文弱儒生,粗里粗气道:
“刘军师若当上丞相,我老徐就没有话说,除了主公之外,他是我最敬佩的人,如果别人妄想其职,使得吃上我一枪!”
李善长一脸吓白,于马背上如坐针毡,不时地向威猛挥动丈二红枪的徐达陪笑作揖:好像是说您讲得有理,李某不才没有那个念头。
朱元璋看得一清二楚,诡异一笑便回过头来,向前方的汤和问道:
“汤和!你有什么看法?”
汤和“大树将军”之美名,是得自每次战胜后论功行赏时,都不与其他将领在帅帐中朱元璋的面前争功,虽然大他二岁又是同村长大的野孩子,并不特骄傲宠,独自坐在大树下沉思。
将领之中,最听话的也是他,唯对朱元璋言听计从,不起争执。
汤和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慢条斯理回答道:
“老大……不:是该称主公……您的意见……也就是我的意思。”
后方的胡大海放声哈哈大笑道:
“要是老子:早就跟徐达一样看法,XXXX妈的哑巴将军终于开口了:一路是来同室而寝,到主公问你才吐了几句无用的屁话,老子还真以为你是个哑巴,真他XX的一路叫老子没伴聊憋得发慌,真有你的‘大树将军’美名:”
这么粗鲁地嚷嚷好像开心果,顿使大家豪迈地纵声大笑,一解沿途疲劳。
朱元璋将手中把玩的耀眼配饰放进胸襟里,声音温柔恭敬地朝旁边篷车窗户道:“娘子,又有何建议?”
李、胡二儒闻言侧耳倾听,欲得知车篷内的回答。
马瑶柔声传出窗口道:
“妻以夫为贵,女子无才便是德,哪会有什么建议,岂不贻笑大方。”
李善长一脸失望,好似断绝这条可以关说的后路,胡惟庸满脸笑容,不住地频频点头,两人表惰各异其趣。
朱元璋就是如此机运,凭藉裙带关系才爬升至今“大元帅”宝座,马夫人贤淑众所周知,当然对她宠爱有如。
如今携眷假藉回乡祭祖,是刘基献策,目地是与亳州龙凤朝廷当权的丞相刘福通暗中会面商议大事。
月间朱元璋笑说道:
“前面要走的路十分崎岖坎坷,这等芝麻小事,何必让大家操心?待我荣登九五之尊再说吧:”
问人家话的是他:装迷糊了事的也是他?真不知芸药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也教李、胡二儒松口气。
一干人等有说有笑,直奔大龙兴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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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 色授魂与鼎 第二章 狙杀行动
堂堂大元,奸佞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
宫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
贼做官,官做贼,混贤愚,哀哉可怜!
几个还在擤鼻涕玩泥巴一身破烂衣裳的村童,围着圈圈儿唱这首童谣,看见朱元璋一千人等,不是黑脸叫胡就是红脸横肉,好像庙门的丈二金刚一样凶恶,吓得一哄而散。
李善长闻童谣不胜欷歒,噙着泪水道:
“主公……历朝民不聊生以当代为最……连乡村的稚童都能朗朗上口,可见大元气数已尽……但中原群雄割据,咱们得加把劲了。”
朱元璋喟然长叹道:
“我们此行密会刘福通丞相,不就是欲整合东、西系红巾,对抗北系陈友谅及南系张士诚,不知李、胡两位先生有何看法?”
李善长恭声道:
“主公,郭、张二帅存心不良,所谓先安内才能攘外,是咱们目前首务,但是刘福通挟天于以命诸候,声势颇大,不利我方,若与之合作下能不防。”
朱元璋揽眉蹙额脸露不快,也不下任何评论。
胡惟庸颇有见地道:
“禀主公!刘福通挟持‘小明王’韩林儿,拱其称帝仍然沿袭‘大宋’年号龙凤,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不足为惧。”
一旁的花云不明其意忙问道:
“小胡!所有的北系红巾人马,皆出自‘赵州乐城’韩童山,几代以来都是‘白莲教’统领,又与南系创立‘弥勒教’的‘一贯僧尊’彭莹玉交好,两人连络江湖有志之士投奔于黄山声势庞大的‘明教’,咱们也曾是一份子,可惜最后一代张教主与‘五位明王’一批绝世高手的仙踪不知何处,要不然哪有他小儿称帝的份!”
胡惟庸冷然道;
“花将军,纵使当年威名震天下的‘张教主’率领‘五位明王’重出江湖,想当‘大宋’的皇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韩林儿这个儡傀皇帝。因为大末本足赵家的天下,若想当汉人的皇帝非得去旧迎新,别树一帜不可。”
朱元璋闻言双眼诡谲,连忙击掌哈哈大笑道:
“对啊!胡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你的良言朱某谨记于心,等与刘基商量过后再做打算!”
胡、李二儒脸色十分难看,默契地互瞪一眼,皆认为这岂不是建好房屋拱手让别人住?
心中怨恨嘶喊着:“刘基啊!刘伯温!有你在世的一天,岂有‘淮帮’拜相封侯的日子?”
朱元璋笑声豪迈地道:
“朱某能在马上得天下,也无法在马上治天下,还得靠你们读书人治理国政,一切偏劳你们了。”
李、胡二儒闻言绽放笑容,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连称道:
“愿主公排除郭、张二帅干预,六辔在手,属下愿效古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刚才一哄而散的顽童,皆由家长牵着出来指指点点朱元璋一干人等,其中有人眼尖高声叫道;
“那不是时常接济家乡的朱重八吗?……朱公子回来啦……一乡亲们亢奋嚷嚷地奔相定告,位于大龙兴寺旁的一处村庄百姓,不一会儿功夫老携幼出来迎接,居然有二百多人箪食壶浆夹道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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