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停步,直追了过去。不一会儿,二人已一前一后奔到城墙之下。
吴县虽小,城墙却是前朝留下的,煞是高厚,此时天晚,尺厚的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老兵早已在屋内睡得呼呼作响,城头一片清静。黑衣人象是惯作夜间营生的,也不到城门,直奔城墙而去,奔到城墙脚下,一跺脚已飞身起来。秦海青在后面见了,吃了一惊,这轻功再好也有个限,没听说有人一口气跳上城墙的。正奇怪间,见那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半空中一抛便搭上城墙,原来是一带铁爪的爬墙索,只见那人一拉爬墙索,就力一跃便上了城墙。秦海青见了,也不迟疑,“呛”的一声抽出剑来,人还未到城墙底,手中剑已飞了出去,直插城墙半腰,随即飞身跳起,在半空中脚尖一踏剑身,已将一口气换了过来,继续上跳,左手丝绦扬出,卷住剑柄,轻轻一带,青锋剑随之飞起,正要跃上墙头,只见头顶一片黄雾扑来,秦海青心中大叫不好,半空之中无可借力,一掌拍在墙上,借劲身体团团转了几圈,横掠丈余,只听“砰”的一响,闪雾炸开。秦海青脚尖在墙体一凸处猛踢一脚,再提气跃上了城墙。黑衣人未想到秦海青在空中竟能连变几个姿势,闪雾未能将其阻住,倒也吃惊不小,也不恋战,跃下城头向城外一林中奔去。
秦大小姐平生最恨遭人暗算,闪雾一爆,将她的性子全激了起来,口里骂道:“暗算你家大小姐,吃了豹子胆吗?”越发认真追赶。两人不一会儿奔入林中,秦海青忽地向上跃起,脚在树枝上一踹,借着树枝的弹力向前跃,立时快了一倍,几个起落便到了黑衣人身后。秦海青一抬手,几道绿光向黑衣人后背打去,黑衣人听得脑后风响,不敢用手去接,回身一扬手,几根细针飞出,将那绿色物体打落在地,却原来是几片树叶。黑衣人被这几片叶子阻了一阻,秦海青已拦到面前。
借着月光,秦海青可以看清面前这个人的模样,很高很瘦的一个中年汉子,不知是月光的缘故还是他本来的脸色就不好,黑衣人脸上白惨惨的,更显出那只硕大的鹰钩鼻来。
“你就是刘九?”秦海青问。黑衣人冷笑一声,手一扬,一片闪雾打了过来。秦海青烦道:“老是这一手,你烦不烦啦!”一扬手,一掌向黄雾拍去,掌风过处,将黄雾吹了回去,倒卷向黑衣人。黑衣人猝不及防,慌忙中向上跃起,落在枝上,躲开一爆。
秦海青抬头望着黑衣人,声音冷冷地,仍是刚才的问题:“你就是刘九?”黑衣人也不下来,在枝头坐下了,开口道:“秦捕头,你追你的皇上爱姬,我完成我的任务,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管这档子事?”秦海青觉得抬头看得辛苦,脚尖一使劲,也坐上了另一枝头。“你知道的事情不少,”秦海青道,“但你怎知我就不是为这桩命案而来的呢?”黑衣人听这话,楞了一楞,试探说道:“我没有猜错的话,秦捕头是为钱御史被刺天香楼一案下的江南。玉版姑娘是皇上的宠姬,据说钱御史是为了让玉版姑娘转交什么东西才被刺的,秦捕头此次来,只怕不单是为了替皇上追回与情人逃脱在外的爱姬,恐怕更是要追回那件不知名的东西罢?吴县小县令的事,与你无关,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秦海青眨了眨眼皮:“唔?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讲给我听听。你这么清楚,莫非你的主子和这东西有关系吗?”黑衣人冷笑道:“哼,处处设套,只想引我上当。既然我们对这件事的原委都是心知肚明,挑开了说吧,你的主子我惹不起,但我的主子也不是你如今扳得动的,你我各退一步,不要苦苦相逼。”
秦海青奇怪地问道:“你的主子是谁呢?说给我听听,要不我怎么知道该不该退?”黑衣人冷笑道:“秦捕头不要拿话诈我,我的主子是谁你不必知道,只需知道适可而止就行了。”秦海青爽快地笑了起来:“适可而止是我最擅长的,我又不是傻子,早听说黄门人心气甚高,轻易不理官家是非,若能调动你们,必不是一般之人。要我不管可以,但总要有点好处才划算。”黑衣人问道:“你要什么好处?”秦海青道:“这世上能给我好处的人并不多,你能担保你的主子做得到吗?”黑衣人狐疑地向秦海青看去,只见她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似乎无半点戏言的样子,黑衣人话语中满是嘲意:“什么时候忠心耿耿的秦捕头也和人谈起价钱来了?”秦海青反诘道:“忠心耿耿?这年头早没忠臣了!我是聪明人,当然会为自己留后路。”
黑衣人听此话楞住了,秦海青道:“陈太炎不知进退,我不会。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你以为我会没有自己的手段吗?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但我总得有些借口打发陈太炎才行。况且我也不是随便听人调遣的。”黑衣人听此话沉呤不语,秦海青也不说话,等他决定。突然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好个秦捕头,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我差点着了你的道儿!若不是我知你禀性,还不被你把话套出来!”秦海青叹了口气:“这么说,是没得生意做了!”黑衣人冷笑道:“若是与你做生意,我连命都得赔进去!”秦海青脸一沉,“来软的保不住性命,来硬的你便保得吗?”突然象大鸟一般从枝头飞起,手中剑如虹般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吃惊不小,向后翻身,从枝头翻下地来。秦海青跃过枝头,向地上落去。忽见落脚处有光芒闪烁,原来黑衣人落地之时,已在地上撒下密密毒针。黄门子弟素不与人正面交手,武艺并不突出,与人交手多是以暗器辅之。黑衣人自知与秦海青交手绝无胜算,便估算了秦海青的落脚之处,布下毒针,只等秦海青落脚中针一刹那迟疑,便掏出怀剑近身刺之。
眼见秦海青落于地上,黑衣人已将怀剑抽出,如闪电般欺近身边,向秦海青心口刺去。白光一闪,怀剑已被隔开,青锋剑已架上颈来。黑衣人不及后退,一招之下已被制住。黑衣人心中惊讶多于恐惧,无论何人,在被针刺中脚心之时,是不可能不会有片刻迟疑的!当黑衣人向秦海青脚下看去时,险些没背过气去。
通常江湖儿女对脚的概念是很天然的,黑衣人也是按天然的观点布的阵,虽然适才秦海青与黑衣人对坐枝头,也没有仔细看她的脚。不想那秦海青虽说也是行走江湖的人,却也是个正经八百的官家大小姐,一双纤足是如假包换的三寸金莲,恰恰儿插在了毒针之间的缝隙之中!黑衣人自己送上门来,秦大小姐岂有不照单全收之理?只听得秦海青笑道:“平时总说这脚累人,原来还有这等好处,回去可要谢谢我爹了。”
黑衣人面如死灰,仰天叹道:“罢!罢!罢!败于你手上,我也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嘴不再开口。秦海青正要问话,突然见黑衣人的眼睛凸了出来,胸腹之间如有气体充入渐渐膨胀,大管家的话立刻闪过脑海,大惊之下,剑势下沉,一剑挑开黑衣人的前襟,见一物落下,忙用剑尖挑住,急速向后倒退而去。就在她向后掠去的同时,黑衣人的身体突然爆炸开来,血肉四处飞溅,饶是秦海青退得急,衣衫上也被污血沾上了几滴,秦海青挥剑斩落被污的衣衫处,只见那几条布片立刻被蚀得成了黑色小团。秦海青停住脚步抬头看,眼前是一幅骇人景象,林中四处满是血肉,黑衣人已无了踪影,溅到血污之处,树木花草发出“嘶嘶”的被蚀之声,瞬间枯黑而死。秦海青虽听大管家说过一些黄门自毙术的可怖,几年来见过的阴森场面也不少,却也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呆立了好一阵子,秦海青想起了剑尖之物,用双层布包了拿到眼前一看,正是月月红所提的虎符,虎额中确有一环,借着林间月光,可见环里写着一个篆书的“南”字。字体清瘦,秦海青见了那个“南”字,楞了一楞,“这字体好象在哪里见过!”她心中好生疑惑,却着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索性不想,用布将虎符包好收起,快步走出林去。得快些通知陈知县派人来收拾这里和与黑衣人互掷过毒针的地方,否则天一亮,被路人看见,生出流言是小事,若被留下的毒针伤了,麻烦就大了。
第十六章
烛光在屋里摇曳着,将屋内人的影子忽闪闪地投映在灰色的墙上。月月红抬起眼来,她的眼里没有泪水,没有悲哀,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飘渺的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似乎无动于衷,只是静静走到窗边阴影中,不让楼下人发现,依着窗棂看她的女儿,妮儿不知道大人们在干什么,瞪着好奇又显得好玩的眼神四处瞅,根本没注意自己母亲遥遥投过的目光。李浦看见,那一刻月月红的眼光是慈爱的,让李浦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她是一个母亲。月月红依在窗边,幽幽地道:“妮儿,你会怎样想你的娘呢……”没人回答她,没人知道怎么去回答。她又抬起头,似自言自语,又象是对冥冥中的神灵说道:“爹,女儿无用,累戏班如此,累旬师兄因我而死,累夫君枉送了性命……”房二海听了这话,叫道:“大姐,这不是你的错!师傅……师傅他本不该拆散你们,把你许给旬月生啊!”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那时……那时你们不是逃了吗?为什么不逃得更远一些呢?为什么要让师傅抓回来呢?”月月红苦笑了起来:“二海,爹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断送了旬师兄的性命,更不该把戏班托给夫君,是我拖累了所有人啊!”
月月红从窗边退了回来,缓步走到房二海身边,用一种很轻柔的声音问道:“二海,咱戏班的压台戏《落英桥》你可记得纯熟啦?”房二海点了点头,嗓子似被什么堵住。月月红微微笑了,“那么我再给你唱一回吧,好好看,我只唱一遍的。”她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包好的东西,李浦见过,那里面包着的是那朵干枯的梨花。月月红见他奇怪的目光,幽幽地笑起来,“这是当年夫君与我私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