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秦海青又好气又好笑,呸了一声,回瞪这色胆包天的小兵一眼。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秦海青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就在回瞪那兵卒一眼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巨响,在剧烈的摇晃中,她看见兵卒旁边的板壁豁地开了一个明亮的口子,然后,一团妖美的红雾从士兵脑后噗地喷射开来,溅在她前方兵卒们的身上。年轻士兵脸上顽皮的笑容僵住了,他的身体很怪地痉挛抖动几下,然后向她扑倒下来。
这时候船头发出了一声撞击的巨响,突然间,哗啦一声板壁放下,四周围忽然间豁然开朗,耳边响起一片喊杀声,只见主战船已经靠上了码头,一群手持倭刀的海盗向船上抢来。
没有谁从秦海青身边拉开死去的士兵,所有人都从她身边匆忙地跑过去,迎向敌人。最先迎接海盗们的是排立在船头的火铳兵,伴着一阵震耳的轰响,冲在最前面的海盗们纷纷摔倒,火铳一发,火铳兵立刻退后,而精武的刀兵们则立补上前,纷纷跳下战船,直冲进混乱的海盗群中。
秦海青伸手接住倒向她怀中的小兵,她看到这个兵卒的后脑上破了一个大窟窿,白的脑浆和红的血正从那窟窿里发了疯似的往外涌,她下意识地摸摸他的头,头是软的。
我不该瞪他,她突然想,非常非常后悔地想。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小兵的尸体粗鲁地从秦海青手中拖开,然后一把将她揪起来,“他死了,快起来!”她听到池玉亭在她耳边大声地喊。
秦海青突然清醒过来,在清醒过来的同时发现周围已经成了血腥的战场。
守码头的海盗不愧为川上淳精心挑选并训练出来的武士,与他们的争斗异常激烈。海盗们知道没有退路,不能退就只有进,拼命再加上精练的刀术,竟使他们在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后,很快杀出一条血路,直向战船上扑过来。
到目前为止,战斗的进程都和肖赤雷预想的一样,唯有到了这最后关头,战况突然间变得格外惨烈与不测。战场会扩展到甲板上来,肖赤雷想过,但他确信自己的胜利,于是长啸一声,拔出长刀,迎向扑向自己的敌人。
秦海青看着面前的一切,她站的位置靠后,尚没有敌人冲到她面前,肖赤雷迎过去了,池玉亭迎过去了,所有的士兵都迎过去了,只有她孤独地站在那里。她突然间感到了一种可悲,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做为女人的可悲。
一个肖家军的士兵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被切开了,血喷得很高很远,在被切开的身影后,秦海青看见一个红了眼的海盗,他手里的倭刀明晃晃的在人群中挥舞。秦海青看到又一只手臂在这倭刀的挥舞中飞上了半空,然后,那个红了眼的海盗向她冲过来。
“只要还有一个士兵活着,就不能让女人上战场。”秦海青想起肖赤雷的话。“我呸!”她冷笑一声,拾起甲板上的青钢剑,将它拔出剑鞘。海盗怪叫着扑过来,手里的倭刀向她砍下,秦海青没有躲,将剑对着倭刀挥过去。
半空中飞起半截倭刀和海盗的半个头,滚烫的血喷溅在秦海青的身上。比想象中平静,秦海青想,她将手一甩,剑上的血甩净了,剑身仍然发出洁净清冷的光。
海盗的血在脸上流,秦海青感到一股邪火在她心底深处慢慢地燃起来,那四面传来的震耳杀声,那血飞四溅的场面,无一不在慢慢地煽着那火。天是红的,海是红的,人的眼睛也都是红的。她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象个傻瓜,于是轻盈地飞跃到甲板前端,将手里的长剑刺进一个海盗的身体。秦海青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池玉亭在此之前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去衡量生死,其实在战场上,不动手也许比动手杀更难。
战斗持续了多久秦海青并不清楚,她的感觉在那时已经麻木,只是在池玉亭突然将她的剑格住,对她说:“够了,结束了。”时,她才停下手来。
“你没事吧?”池玉亭问。“没事。”秦海青回答,收剑回鞘,她脸色平静,的确象什么事也没有。
“川上淳不在,我们扑空了。”池玉亭说,“除了亲信,没人知道他带着人马去了哪里。”“那么就问他的亲信。”秦海青说。“谁是他的亲信?没人承认,嘴都很紧。”池玉亭摇头,“肖将军正在查找可能知道川上淳下落的俘虏,但看来很难。”
秦海青不作声,她站在海滩上,从他们面前走过一队又一队成了俘虏的海盗。
“你真的没事?”池玉亭有些担心,他觉得大小姐有些不寻常。“真的……”秦海青正回答,突然一句话没说完就停下来,池玉亭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亮,“也许没那么难。”她指着面前走过的那队海盗说。池玉亭顺她的手看去,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影子,“辜家堡的那个?”池玉亭想起他是谁,秦海青点点头。
“你,出来!”秦海青对那个人命令道。
大小姐的语气确实有些不寻常,池玉亭想。
那人被兵卒带过来。
“川上淳上哪里去了?”秦海青沉着脸问他。
“我不知道。”那人低着头小声回答。
“你不是他的亲信吗?我们刚见过面,不要说你不记得。”秦海青冷冷地笑。
辜家堡人小心地抬起头来,费了好大神才认出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他惊呆了。
“说吧。”秦海青拔出已回鞘的剑。池玉亭嘴唇动了动,没有阻止。
辜家堡人脸色苍白,他知道有大难将要临头,而且,他无法绕开这个危险。
“说可以,不过你们要答应放过我。”他壮着胆子提议。
秦海青将剑放到他的脖子上,辜家堡人想她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当然不会,这是个女人,而且,除非这个女人笨到不想知道川上淳的下落。“这叫投桃报李。”他甚至为自己聪明的交易而有点洋洋自得起来。
秦海青厌恶地看着这个人卑鄙的笑脸,她从来没有这样地讨厌过一个人,讨厌得令她牙根都发痛。
辜家堡人慢慢地收了笑容,从秦海青的眼光里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找错了讨价还价的对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上来,他开始感到害怕。“等等!”他大声地叫,但是迟了,秦海青的青钢剑已狠狠向他削来!
辜家堡人尖叫一声,摔倒在海滩上,他感到冰凉的长剑从他的头顶削过去,然后,剧痛从头上传来。辜家堡人躺在沙滩上下意识地摸摸头顶,一大把头发没了,头皮也削了一块,血正在流出来。
辜家堡人真的害怕了,突然间,秦海青的长剑贴着他的脸插进海沙中,然后,他看见蹲下来揪住他衣领的秦海青眼里闪动着极其憎恶的眼光。
所有人都听见秦大小姐的那一声怒吼:“投桃报李吧,混蛋!”
第十八章
暮色四合,天苍地荒,几个出门的人沿着沐了残阳的小道不紧不慢向前走,贾秀姑把竹篮放在身边的地上,看着这一行人的前行。
上岸后,贾秀姑依惯例打发手下们走开,只留自己一个人回乡去,这会儿她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感觉到有点累,于是在路边坐下来,稍许歇歇脚。
从秀姑面前走过的是一家三口,一位妇人,一位十几岁的孩子,还有一个面相朴实的中年男子。这一家人从贾秀姑面前走过时,秀姑正好抬手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捋进头帕里去,她并不是刻意要这么做的,不过这个动作却引得走过的男子侧过脸来多看了她一眼,而因为这多看的一眼,让中年人想起了一些东西。
中年人停下他的脚步,“秀秀,是你吗?”他惊喜地问。
贾秀姑吃了一惊,闻声看去,终于在那张已不年轻的脸上看到几丝似曾相识的神态。“牛青哥?”果然,她也是认识他的,只是,这时的秀姑并不觉得相认是件好事。
中年男子的猜测得到证实,舒了口气,脸上有些夹带着惊慌的欣喜。“你先带金儿回去。”他对那个显是他妻子的妇人叮嘱了一句,妇人顺从地点点头,带着孩子继续走他们回家的路。
看到妻儿走远,牛青向秀姑走过来,“我听人说看见你回来过好几次,正想着怎么一次也没遇上你呢。”他客气地打着招呼,贾秀姑发现这个当年的邻家大哥那种纯朴的笑意十几年未变。
贾秀姑怅然一笑,答道:“我是个被赶出来的人,不好回乡,所以也不方便回去看望乡邻。”牛青的语气十分和气:“秀秀,你这话不是见外了吗?别人不知道,你牛大哥还不清楚?你够委屈了,别太把早些年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他的眼光落到秀姑身边的竹篮上,便问道:“你是回来上坟的吧?”。秀姑点点头,牛青走过去将竹篮提起来,“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看贾公,天色还早,我陪你去吧。”秀姑听这话,楞了一楞,犹豫着欲拒绝,“不好吧?嫂子在家会等得着急。”“不要紧,你嫂子是个明白人,我跟她说过你的事,她知道你,也说过要劝你回来呢。”牛青二话不说拎着竹篮就走,秀姑有些为难,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转念想想与当年情同兄妹的老邻居也确是多年未见,聊聊也没什么,于是跟上去,与牛青一前一后往不远的山上走。
沿路尽见秋日里的萧索之景,风吹来,树轻摇,叶也便飘零,秀姑随在牛青的身后,看到他微驼的肩背上,头发已有些零星发白,当年镖馆旁边那个精力旺盛得常常打架、每天大声吆喝得三条街外都能听见的小伙子,如今轻言细语、神色谦恭拘束,显是让岁月将他的棱角都打磨去了。
上山的小路铺满黄叶,二人走在小道上,枯脆的叶片在脚下发出“索索”的踏碎之声。走了一阵,牛青手指山上那一片隐隐可见的坟茔,贾秀姑点点头,她已经看到贾家祖坟中父母的坟头。
这一路上,秀姑与牛青只是聊些老乡邻的旧话,虽然亲热,终是客客气气,牛青似也想探问些秀姑的情况,但秀姑总是搪塞而过。见到自家坟头,秀姑对牛青说:“牛哥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看见与我在一起,也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牛青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看贾秀姑,“秀秀,你是不是烦我?烦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