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奕所到之处,前前后后总有人向他施礼,而他也一一还去,态度不卑不亢,却带着无限的儒雅气息,淡淡笑着,让人如沐春风。李成桦在一旁迎了上来,任非这才仔细的看他,穿着红棕色的袍袄,比起诸多身材魁梧的将领,果然显得消瘦了些,脸色也有些微微的发白,怪不得先帝称他儒将。可却就算如此,他仍然是带了一身的爽利,走路呼呼带风。“小郡公。”他唤了一声,老远冲着殷奕抱了个礼。
殷奕冲着任非点了点头,任非立刻递上去一卷画轴。殷奕在旁解释道,“我听闻老夫人寿宴,奈何身无长物,只能作画略表心意,还请李将军见谅。”
“哎!”李成桦虽是传胪出身,但多年在军中,多多少少也染了写粗矿豁达之风。他朗声笑道,“谁都知道小郡公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啊,这可是厚礼了!”说完,他便解开卷轴的画绳,仔细一瞧,抿嘴笑了起来,“这画中人?”
殷奕略一低头,稍显促狭,“是小弟梦中之人,曾救了小弟一名,后来就不见了踪影,小弟以为她是活菩萨,便画了出来给老夫人保平安。”
李成桦点头,“小郡公有心了。”
任非正想歪头看一眼那画中是什么样子,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声报,“襄王到!”大门的侍从报道,然后一层层一叠叠的声浪喘了过来,带着院子当中人们的种种各异表情,他就那么走了进来。依然是温润如玉,风姿似竹,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的锦缎黑衣,常年不变的容颜,眼尾微微的含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那么明了。
任非愣了一下,双手握着冰凉的行椅有些发麻,她微微的用力,以免自己因为看见他而颤抖起来。殷奕感到她的异样,微微侧身把她的手拉了过来,十分体贴的握在手里,“怎么了,手这么凉,是不是今天太冷了?一会儿你和我一起看戏用饭好不好?”
“殷哥哥,你也来了!”林溯云的背后跳出了一个一身紫金缎服的小姑娘,约有十五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她是谁?!”她看见殷奕正拉着任非的手,秀气的眉头高高的皱了起来,气鼓鼓的走到了任非的面前。
任非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想过殷奕会突然拉过自己的手,他的手很暖,一下子就把浑身冰凉的自己唤了回来。她看着面前的那个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彩瑜公主。”殷奕冲着她微微的点了下头,转眼看向林溯云,“襄王。”
林溯云此刻正盯着任非看,像失了神似的,眼睛一眨不眨,脸上原本的笑意也渐渐的隐去,他往前迈了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一旁彩瑜公主拉着他的袖子问,“大哥,你怎么了?”
林溯云猛地回神,侧头对殷奕点头,“小郡公。”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神,一直莫名的看着任非。
任非有些尴尬,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生怕做出什么亦或是眼泪流出来坏了殷奕的计划。
“小秋,你怎么了?”殷奕又拉了拉她的手,转头看着林溯云说,“真是不好意思,府里新来的丫鬟,没见过大世面,一时给骇住了。”
“不要紧的,也难得小郡公带个女子出来。”林溯云打趣道。
“襄王,彩瑜公主,小郡公。”这时有个侍从走了上来,“我家老夫人请大家去戏台子先看戏,说是宫里刚下了信儿,皇上一会要来,所以还得请大家等等。”
殷奕和林溯云互看了一眼,又点头道,“好,麻烦带路了。”
侍从在前面引路,任非推着殷奕的行椅跟着,彩瑜公主走的和殷奕平行,偶尔说些宫里最近的好玩的,哪个小宫女犯了什么错,去年那只冬雀今年又回来了,皇帝哥哥给自己赐了些什么玩意儿等等等等,而殷奕就在一旁含笑听着,既不插嘴,也不问询,安静的像是冬雪之后的大地。
而林溯云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彩瑜身后,故意和任非保持同样的速度前行。她知道,他走路向来很快,这样的速度,是他刻意为之。“你……叫什么名字?”终于,他开口了,有些凝涩,声音很低,却还是问了。
“回襄王,奴婢叫小秋。”任非低头回道。小秋,用另外一个名字来回答他的问题,没有停滞。不然呢?该说什么?任非吗?那所有的过去,已经被你那柄利刃斩断。
“你是哪儿人?”在别人眼里一定奇怪,这襄王怎么今天就盯着这个小丫头非要问到底。
“奴婢不知道。”任非回道。
“不知道?”
“奴婢自小被卖给了很多个人家,原本是哪里人,已经不记得了。”这是褚贺良交给她的方法,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在一次次的追问当中找出你的把柄。
“你以前可来过京城?”
任非点头,“来过,以前给一户人家做烧火丫头。”
“那……”林溯云还要问下去,却被彩瑜在一旁打断,“大哥,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缠着人家不放,你要是喜欢,就管殷哥哥要啊。”
林溯云这才自觉失态,讪讪的笑了一下,“不,只是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
“眼熟?”彩瑜上下打量了一下任非,“啊!大哥,你不说不觉得,你一说,就觉的她和嫂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是……”她指了指任非眼角的那颗朱砂痣,“嫂嫂没有这个。”
林溯云苦笑,“是,非儿确实没有那颗朱砂痣。”
非儿,非儿。任非的心就像是被重重敲了一下,他竟然还能在别人面前这么叫出她的名字,这么轻松自然,就好像自己此刻还在王府等着他回去一样。她冲着林溯云微微的点了点头,俯下身子问道,“少主,我们是就在这儿看看,还是往前走走?”
殷奕端详着林溯云的表情,轻声说道,“这里就好了,省得一会儿不好走。”
任非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十分温顺的点头。
“大哥,那我们去前面看看。”彩瑜公主生性喜欢凑热闹,拉着林溯云就往前走去,幸好有侍从在前面一路引着,不然她大概就要带着堂堂的襄王钻过去了。任非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彩瑜自小被宠溺,长在宫中,和自己见面的次数也少,猛地一下子认不出也是正常的。
她想了想,低头轻声问道,“我刚才……可有露什么马脚?”
殷奕摇头,“你很好。”因为不敢面对,所以低头,却恰恰像极了普通小丫鬟的胆怯。他又问,“手还冷吗?”
任非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已经不冷了。”
“下次让陶妈在扶手上给你置一个小毛毡子,这样就不会难受了。”殷奕说道,好像要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着一样,安排的好好。
任非也不反驳,只是略略的抬头,看着远处林溯云的背影,明明是恨,可一见到,却又偏生恨不起来。
台上演的是一出“宝簪记”,唱得咿咿呀呀,敲锣打鼓的乱人心,任非站在一侧等了很久,却也不见原来定好的莫笛出现,更是不见紫薇官方杰。她有些心急,生怕一会儿帝赭的人来了之后,她会更难下手。
“方大人到。”一声低传在身后隐约响起,任非的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侧眼看过去。是了,和褚贺良说的一样,苍黄色的皮肤,六尺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右侧是断眉。她握了握腰间的短刀,力气都秉在其上。
“那是什么人!”只听人群当中突然有人一声惊吼,房檐上站了一个黑衣男子,脸的下部也被布子遮住,头后发辫高高束起,眼神凌厉,手持一柄利刃,直扑殷奕。这便是他们的计谋,一则是前一段时间小郡公被来路不明的人袭了,虽然外人不知道那不过是暗部的前期部署,可却以为小郡公定然是在外面招惹了谁。而今这黑衣刺客来到,一定也是和那些人一伙的。
只见周围的女子家眷,诸多不会功夫的都在向外跑去,而莫笛也像是故意一般把场子弄的大乱。 任非倒不担心殷奕,她侧头快速的看了一眼方杰,看他脸色大变,转身向一侧跑去,任非深吸了一口气,“公子,我去了。”她低声一句,转身追了上去。
而不远处,原本见到这样混乱情况的林溯云,却极快的回过身来,略带担忧的看着任非,直到看见她跟着方杰跑了出去,眉头才慢慢的蹙了起来。
杀手任务一 下
辅国将军府的一侧,方杰在前,任非在后,行色匆匆。而在另一侧,乌平一手勒住一人的脖子,褚贺良手中短叶镖挥出,干净利落的就了结了一个身穿红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褚贺良发丝本就束的凌乱,此刻更有几丝卷曲垂至眼帘,眼神却已不是往日那般慵懒。他右手扶住脖子微微一扭,“任务完成,老方法告诉莫笛,我们走了。”说完,他便慢悠悠的向门外走去,因为穿的是华贵衣物,偶尔有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也未曾投上怀疑的目光,只以为是李成桦请来的什么朋友。
乌平从怀里掏出一管墨色容器,一拉下面的引线,容器中黑雾腾起,空中立刻窜上了一颗黑色圆珠,伴随着的是一阵凌厉破空之声。
莫笛此刻正在和几个侍从纠缠着,那侍从的身后是脸色略显惊慌的殷奕,莫笛看见不远黑烟腾起,想也不想便脚尖轻点,立刻后退三尺有余,微微一滞,接着就背对墙面窜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乌平和褚贺良迈出将军府,回头看了看那千回百转的房廊,乌平突然说了一句,“那丫头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褚贺良倒也不急,“你不是教给她怎么逃命了吗?”
“她不会轻功,就算跑的再快,也敌不过别人的草上飞。”乌平突然愣了一下,“公子并不是让我去锻炼她的耐受力,而是从一开始就想让她学怎么逃命?!”
褚贺良一耸肩,“公子的心思,谁也说不准。”
“两个月之前,皇上命李成桦回京述职,那时候公子就算好了李成桦会为其母庆寿,而请的人大大小小什么都有,既不显得偏颇,也无结党营私之嫌。而开仪府顾和也会被请来,可是林溯云在场,他身边的暮朗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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