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海飞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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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海飞尘-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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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袭白衫,面具遮颜的水芊芊的自他背后的树丛里跃出,出手如电地接住了他从枝头坠落的身子,又挟着他跃上了树梢。一连串说来复杂的动作,被她完成得轻松而利落,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半点声息。

“想跟我月冥使水芊芊斗法,小子,你还嫩了点!”冷笑地打量着这昏迷不醒的小伙子,水芊芊扬起修长的玉甲,下意识地抵到了他的颈项处。

玉甲刀、摄魂箫和轻功是她赖以成名的三大绝技,其中尤以招数狠辣,中人必死的玉甲刀为最。

入冥王教这些年来,她不知用这手功夫杀死过多少人。现在,只要她的指甲轻轻一动,马上就可以让眼前这个年轻人气绝身亡,可是……她的手微微发颤,这一指,说什么也划不下去。

三年了,变成隐形人潜藏地底的三年,她没有动手杀过一个人,如今心怯了,手也软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竟变得如此艰难。

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习惯过杀人,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尤其是为嗜杀成性的冥王做事,她更是没有选择。

还记得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时候,当灼热的鲜血从对手被划开的颈项间喷出溅了她满身的那一刻,她吓呆了,仿佛灵魂出窍般僵立在原地,竟对身后飞来的一刀浑然不觉。也就是那一次,地冥使欧阳珞替她格开了致命的一刀,让她欠下了他的救命之恩,因此不得不对他的不怀好意隐忍至今。

后来,为了生存,也为了能在冥王教立足,她强迫自己对生命、对鲜血麻木,可每当午夜梦回,那些血腥场面重现脑海的时候,她就会尖叫着惊醒过来,然后翻肠倒胃地呕吐,直到吐尽最后一口馊水,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为止。

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惟有苦笑。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怨得了谁呢?

想当初,年轻气盛的她厌倦了因醉心研究机关阵法而冷落她的丈夫,又在一次偶然的际遇中被冥王潇洒冷傲的王者气度迷住,于是一意孤行地弃家远走投入了冥王教。

然而,当她如愿以偿地成为冥王的女人之后,才知道自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白天,是替他杀人的工具,晚上,是供他发泄扭曲变态的疯狂欲望的工具。

这时,她才体会到了丈夫的好。虽然,他不懂得陪她花前月下,不会对她说甜言蜜语,但每当她身体不适的时候,整夜守在床前看护照料的是他,每当她心情不快的时候,由着她撒娇使小性子的也是他。

他是真心地把她当作一个人,一个女人来疼爱,只可惜,她根本不理解他这份不善表达的心意,自以为是地追求所谓真爱,伤透了他的心,也毁了自己的一生,走到如今这一步,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一声幽幽的轻叹伴着晚风徐徐飘散,一侧首间,两行清泪淌过她隐在面具背后的脸庞,泫然坠落在身畔的树叶之上,微颤地凝于叶心,仿似清冷的露珠。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吱嘎”一响,骤起的开门声把恍惚中的水芊芊蓦然惊醒,她立即心神一懔,凝眸向树下看去。

凭她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早知树上的小伙子定是负责把风之人,多半已经另有人进了山洞。今晚是她潜伏三年之后第一次为新主人效力,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不光是主人,就算是他们的老大牟中岳也饶不了她。

她咬了咬牙,瞬间运劲于指尖,努力酝酿着重新开始杀戮的决心。

随着一片铁灰色衣角的飘动,那个假想中的牺牲者终于现身了。看清对方面貌的那一瞬,她霎时只觉五雷轰顶,娇躯虚弱地战栗了一下,差点支持不住从树上掉下来。

树上传来的轻微声响让刚出山洞的钟笑离顿时警觉。如果是徐沛,见他出来,早该下树迎接他了,没理由还躲在上面故弄玄虚,那么……

他心弦一紧,抬头大喝道:“什么人躲在那儿?出来!”说话间,他迅速提气护住了全身,紫金短戟也已滑出袖筒握于掌心,随时准备出手。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一件庞然大物朝着他当头砸来,他本能地一闪,这才看清掉下来的竟是浑身僵硬,死活不知的徐沛。

如果袖手不管,那么即使徐沛还活着,也难免摔个脑浆迸裂,当场身亡,见此情形,钟笑离无暇顾及是否有诈,只得纵身上前接住了徐沛。趁着他分神之际,水芊芊悄然跃下树梢,一阵风似的飞驰而去,待他放下徐沛再抬头看时,眼前模糊的白影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好快的身手!”钟笑离愕然惊叹,心底无端地掠过了一阵不安——不仅为着对方身手的迅捷,更是由于那抹一闪即逝的背影所给他的奇异熟悉感,让一段深埋心底多年的记忆隐约浮动起来。

“会……是她吗?”涩哑地低喃着,他一时间忘了穴道未解的徐沛,目光迷离地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呆呆出起神来。

* * * * *

经过一段时日的研习,清秋已将《易天心经》中的外功部分初练出了成效,而内功部分的心诀也已记诵娴熟,剩下的就是付诸实践了。为了赶在蔺长春有所行动之前储备好自身的实力,她把宫中大事托付给白天武和莫红绡二人打理,自己则避入静心园开始专心潜修。

山雨欲来(四)

虽说清秋天资过人,但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仅仅研究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修习那些晦涩艰深的内功心法,毕竟还是有风险的,蔺宇涵放心不下,于是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坚持在旁陪护。在此过程中,他也的确是助她解决了几次内息出岔的小意外,所幸总体进展还算顺利,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这天午后,清秋又开始了新一段内功心法的修习,这一部分的经义颇为深奥,此前她曾与蔺宇涵讨论多次,但始终无法肯定他们所参悟的修习方法是不是完全正确。

为了安全起见,蔺宇涵劝她不如暂时先别练了,但她怕多耽搁一天,仙宫的危险就多一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此时,看着她双手捏诀盘膝静坐的样子,蔺宇涵的思绪不禁飘忽起来。

他和清秋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个性最是了解不过。她柔顺的时候,可以和蔼得没有一丝脾气,小鸟依人得简直要把他的心都融化,但固执起来的时候,那蛮劲可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别的不提,就说她无视父亲的反对,瞒着众人偷偷学游泳的事……

想起她技艺尚不娴熟时在水里呈狗刨式扑腾的狼狈之态,他的唇边不觉逸出一抹轻笑。

上天明鉴,他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只不过是不小心看到而已。比起她温柔如水的一面,他倒似乎更为欣赏她这有声有色、热烈鲜明的可爱样子,更重要的是,若非她懂得水性,逍遥子“被害”的那一晚……

神情一顿,他的心弦猛然抽紧。

这些年来,他曾经无数次反反复复思量过,自己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否明智。如果那时他选择一条较为简单直接的路,即表明立场,坚决站在她一边,要是阻止不了父亲杀害他们父女,就陪她共赴黄泉,那么,无论成败生死,她和他,是不是都可以少受很多的折磨?

只是这样,如今世上多半就不会有她这位冷大宫主,事情的真相,或许也就此深埋地底,倒是让他的父亲得以永享侠名,顺理成章地统治江湖一辈子了。那……又究竟是对还是错?

怅然一叹,他无语地望向窗外渺远的苍穹。每一种“如果”,都可以演绎成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只不过,真实的人生中没有“如果”,选便是选了,做便是做了,无论过后是庆幸还是懊悔,都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一切重来。

不知这般恍恍惚惚地出神了多久,忽然,一阵异常的喘息声把他游离现实的思绪拉了回来。目光所及处,只见原本安静打坐的清秋脸色突然红得可怕,眉头紧揪了起来,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喉中不时地发出一声声无意识的呻吟,看来似乎难受极了。

“不好!”他陡然一惊,忙一个箭步跨到清秋身前,伸手去触摸她的腕脉想探明她的内息是否走入岔道,不料手刚碰到她的身子,竟觉得像是摸上了一株仙人掌,无数来源不明的细小力量刺得他满手生疼,毫无防备之下,他不禁轻“嘶”一声缩回了手。

瞬间的诧异后,他蓦地明白,应是清秋的内息运行出了严重的问题,现在她的内力正以分散成无数个小点的奇异形式泄漏出来,由于泄漏的速度快,力度强,所以他接触到时,感觉就像被一把针扎到似的疼痛不已。

想通个中缘由后,他顿时急了,如果任由情势这般发展下去,别说她这一身功夫不保,恐怕连性命都会有危险,惟今之计,必须尽快把她的内息导入正轨,才能避免产生那样严重的后果。

心念及此,他立即凝神提气,力贯双掌按上她的背心要穴,这次他有了思想准备,虽仍觉掌心刺痛,却硬是忍住了疼没有缩手。

他与清秋师出同门,内功底子本是一路,《易天心经》又是他们的本门武功,所以尽管心经上的武功他并不全懂,但怎样替清秋挽回走错的真气,他心里还是有数的。问题是,他不久之前才受过重伤,现在纵然日常行动已无碍,可一动内力就够戗。

不过坚持了一盏茶的工夫,他便觉头晕眼花起来,又过了片刻,他的胸腔间陡然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喉头一热,不由自主地呕出了一滩猩红。他心知不妙,但事关清秋生死,即使明知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他也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肯放手。

渐渐地,他的胸口痛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又是一汪逆血涌了上来,这时,只听门口“悉索”轻响,一个惊异的男声随之而起:“宫主她怎么了?”

来的是白天武。这些日子以来,宫里的事务都是他代清秋作主,但每日也会定时来向她汇报一次。今天他过来以后,已在静心园外等了些时候,但一直不见清秋出来,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他也管不了什么礼节避讳的,就自作主张走了进来,不料见到的竟是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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