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宇涵搭在陶晟肩上的手一瑟,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尴尬之色,而一旁的清秋已是眼明手快地按住了想要下床的陶晟:“别冲动。你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是把自己送回蔺长春手里罢了。”
“怎么会没用?我师父不是坏人,他只是被大师伯利用了!他一向最疼我,他会听我的!”
看着陶晟吼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的样子,清秋叹了口气,不得不残忍地摧毁他的幻想:“他要是会醒悟,这次看到蔺长春如此待你,就该和你一起走的,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这话如同当头一棒,霎时间把陶晟打懵了,却也让他在疼痛中渐渐冷静、清醒了。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嘴唇,他目光一暗,砰地又倒回了床上。
这个沉重的话题一下子把气氛弄僵了,屋里三人黯然相对,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恰在此时,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无巧不巧地打破了僵局。
“宫主……蔺公子,你们都在啊?”
站在门口,探进半个头来的小翠在看清屋里的人后不太自然地笑笑,匆匆收住了想要跨进门槛的脚步。目光从蔺宇涵面上飘过的一瞬间,她眼中星芒一闪,随即又蓦然熄灭,咬着唇垂下头去。
“小翠?来了就进来啊!陶师弟,你不反对吧?”清秋很高兴有个理由可以转移话题,于是快步走到门口把小翠拖了进来。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你们两个也该正式认识认识了!她叫小翠,以前一直是跟在我身边的,今天刚开始站外岗,还没什么经验,所以嘛,呵呵……不过她的人很好,以后相处久了,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她先指着小翠跟陶晟介绍了几句,然后又转向小翠道:“陶师弟是什么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过去打声招呼啊!”
“哦!”小翠赧然地挠了挠头。想到自己本也是打算来道个歉的,于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僵硬地把嘴角往两边一扯:“那个……陶公子,不好意思啊,我……”
“不不不,是我不好意思,是我太笨,冒犯小翠姐姐了!”陶晟红着脸连连摇头,“还有,千万别叫我陶公子,天底下哪有我这种一塌糊涂的公子?叫我陶晟,陶晟就好!”
小翠本是很不自在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叫不叫公子,和是不是一塌糊涂有什么关系?有钱人家的公子,一塌糊涂的多了去了,跟他们比,你叫王爷都使得!还有,你也别叫我姐姐啊,我看起来很像你姐姐吗?我还不至于这么苍老吧……”
陶晟从没见过像小翠这样活泼率直,个性鲜明的姑娘,看着她刚刚还一脸黑线条,现在却兴高采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样子,他不知不觉地走了神,她在说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自己的心跳、自己的情绪都跟着她的表情起伏变化,整个人好像飞上了云端。单纯而内向的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魂不守舍的滋味。
可惜的是,那个被他用心欣赏着的人儿却是毫无所觉。紧张的情绪一过,小翠大嘴巴的老毛病便又犯了,看那忘乎所以的架势,不鸹噪到耗尽最后一滴唾沫星子是绝不会罢休的了。
小翠对自己的微妙感情本是蔺宇涵最大的心事,此时,看出师弟眼中毫不掩饰的倾慕之意,他不禁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喜慰。
悄悄走到清秋身边,他拉了拉她的衣袖,又给她使了个眼色,清秋本是七窍玲珑之人,略一转念就明白了。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慷慨地把即兴发挥的空间留给了兀自精神亢奋的小翠……
泣血深情(一)
看着一夜缠绵后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水芊芊,钟笑离欣然凝眸,唇边漾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在潜意识中做过无数回的梦,竟然……就这样一夕成真了。当初天真任性的她迷失过,沉沦过,也曾让他气恼过,怨恨过,但无论走过多少弯路,她终究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十年的岁月荏苒,苦海沉浮……最后到底是他赢了。
看着她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尖和秀挺的鼻梁,他饱含深情的眸中突然迸出一星透着肃杀之气的锐利光芒:“冥王,当年没有勇气直面你这个对手,是我懦弱了。如今,我绝不会再错第二次,更不会让你这个已死的幽灵,再来夺走我的芊芊!”
三天前,把她暂时安顿在这个山洞里以后,他赶回仙宫附近去打探了一下消息,确定蔺长春已被清秋击退,众人大都无恙,这才安心回来陪她。
走进山洞的那一刻,过来迎接他的水芊芊显得快乐极了,也温柔极了。从相识、成亲到后来的分手,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明媚灿烂又柔情似水的样子。
他配合地笑着,努力成全她的快乐,但始终抹不去心底的一丝隐忧,只因他早已窥破了她那灿烂笑容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也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只想与他重温旧梦后便可无憾而逝,那是太小瞧他了。
他虽然没有研习过医术,可到底有个精通医术的兄弟,平日里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就在她昏倒的时候,他便已察觉到,她修习的内功大有问题,想必当年的冥王和今日的蔺长春就是靠这个来控制武功高强的四冥使的。
尽管心中早有所觉,他却并没有拆穿她自以为高明的掩饰,只因她沉醉在幸福中的模样让他狠不下心来破坏这难得的美好气氛,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尽自己所能陪着她在这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甜蜜最快乐的三天。
然而,再旖旎美丽的幻梦,终究还是要醒的,如今,该是他面对现实的时候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那种不知名的暗伤正在不断侵蚀她的生命,多拖一天,她承受的痛苦和危险就多一分,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其实,他倒并不担心没人治得好她的伤,扁盛才的能耐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更何况,在仙宫作客的醉叟手里还有宜心丸,上次蔺宇涵吐血吐得只剩心头一口气,【。。】还不是照样被救活了?他的芊芊,没理由活不下去。
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是,他们肯不肯救她?那些留在仙宫养伤的武林人士又答不答应救她?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她这些年毕竟造了不少孽,在别人眼里,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有可能获得大家的宽恕吗?
左思右想之下,他能走的路也就只有这一条了——自己先行一步,回去替她求情,要是一切顺利自然最好,如若不然,大不了自己以她丈夫的身份代她一死赎罪,那些人也就没有理由再为难她了。
拿定了主意,他的心里倒是轻松多了。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身子从自己怀里挪开,让她在那个连续三晚充当他们的温柔乡的草垛上躺好,又拿起她的外衣轻轻给她盖上,他利落地翻身坐起,穿好了自己的衣裳。
是时候该回宫去了。只是,要撇开她自己一个人回去,总得有个说辞吧?那个一命换一命的打算,自然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嗯……就跟她说,这些年,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他有妻子,就这样把她带回去未免太突然了,所以他得先回宫打点一下,请她在这里耐心等他一天,最迟明日此时,他就会来接她。
取过竖在一旁的紫金短戟,他边想边用戟尖在地面上划下字句,不多时便完成了留书。
轻吁口气,他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他心爱的妻子兀自沉浸在睡梦中,那惬意的睡姿让他觉得,似乎这是她有生以来睡得最舒服,最安稳的一觉。
“芊芊,你放心睡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在她莹润如玉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地印下轻柔而眷恋的一吻,他决然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 * * * *
看到失踪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钟笑离赫然出现在仙宫门口,守门的小卒先是不敢相信似的呆了呆,随即惊喜地叫喊出声:“哎呀,钟堂主,你可回来了,宫主正派人到处找你呢!”
“我知道!”钟笑离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宫主现在何处?”
“翠微阁!她在和……”
不待那门卒说完,钟笑离已飘然入内,一阵风般消失不见。
翠微阁内,清秋正和众属下以及各派门人商议今后的应对之策,瞥见钟笑离的身影时,她不禁怔了怔,随即示意众人暂停议论着的话题,起身迎向了门口。
“参见宫主!”钟笑离倒身一跪,愧然道,“属下日前擅离职守,险些造成重大伤亡,请宫主赐罪!”
自己离开后的情形,他早已打听清楚了,最终虽说是有惊无险,但蔺宇涵为了挽回他抛下的危局,几乎丧命于蔺长春之手,这不能不让他内疚于心。
“钟堂主,我知道你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事出必然有因,你先起来说话吧!”清秋一派温和地向他伸出手去。
“不,属下不能起来!”钟笑离膝行着退后两步,正色道,“请宫主容属下禀完内情再作定夺!”
清秋见他神色有异,隐隐感到情况不太寻常,因此也不再勉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属下当日不顾而去,是因为……见到了离散多年的妻子,一时情绪失控……”钟笑离平静地叙述着事情的原委。
“妻子?”此言一出,霎时间满场皆惊。入宫十年来,钟笑离从未提及自己成过亲,如今竟会平空冒出个妻子来,实在不能不让人大感意外。更要命的是,当时所有在场之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是追踪蔺长春手下的那个魔女而去的,那么,他的妻子难道便是……
毫不理会众人讶异的目光,钟笑离坦言道:“月冥使水芊芊正是贱内,属下隐瞒实情多年,在这里一并告罪了!”
一片哗然声中,他抬起头来直视清秋:“属下还有一事相求。如今贱内深悔以往作为,决意脱离蔺长春,但她受到蔺长春控制,所练内功有致命的隐患,一旦叛离,难免有性命之忧,恳请宫主慈悲为怀,救她一命,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
说着,他恭恭敬敬地叩下头去。
不待清秋理清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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