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已近崩溃之境,这略一分神,行动便有所缓慢,“嚓”地一声,襟前一片雪帛被封衣遥扯掉,露出里面的亵衣。
花以怜毫无防范下,又不肯还手,胸口继而遭他一掌,震得口吐鲜血。
封衣遥用力掐住她的脖子,直逼入墙角:“是你……怎么是你……”犹如在呢喃自问着,阴冷无情的语调,眼神却是破碎的。
花以怜不知是自己在抖,还是他的手在抖,巨大的震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浑身已经失去反抗的能力,像绣布小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她满脸的悲伤迷惘,眸底尽处,有轻微脆裂的声响,流动着一滩晶莹透明的碎片:“为什么……你要练这种歹毒的功夫……”
那是见不得光的,秘不可宣的伤口,极度丑陋的形态,如今终于暴露在光线底下,就算想尽办法,也是无法遮掩住了,所以……只能够狠下心。
“是青羽告诉你的。”她能找到这里,封衣遥略一想便明白了,显得懊悔,“果然……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青羽姐姐……她已经死了……”鲜血从嘴角蜿蜒流淌,浓浓的甜腥味,呛得眼睛发酸发胀,花以怜痛心疾首地讲,“她希望……有人能够阻止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阻止?”封衣遥好笑地用手抚上额头,似乎有些激动,修长的身体犹如摆在至高处的精美瓷瓶,在风里轻微地作颤着,尔后猛一抬首,是蛇一样扭曲的流影从眼睑下滑过,目中闪烁着可怕的执着,“谁都无法阻止我!”
花以怜呼吸一窒,被他狠狠掐住脖颈。
“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你了。”封衣遥将她拎起来,眉宇间杀机毕露,能感觉到她皮肤下柔软的血管,仿佛不堪一击的花枝,力道有一点过度,就会折断。
“不……要……我……”喉咙快裂开了,花以怜本能地用手扣住他的手,表情痛苦到抽搐,似乎想大声喊出什么,却喊不出来,眼前那人的容颜逐渐陷入模糊,她睁着眼竭力欲看清他,泪水簌簌滚落,神色间流露的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深到见骨的眷恋,唇形动了动,在断气前,终于虚弱地吐出几个字,“衣遥……哥哥……”
封衣遥猛然一惊,手指松了开。
花以怜如团棉花,软塌塌地从他面前倒下,不省人事。〖TXT小说下载:。。〗
气氛,静得有些诡异。
封衣遥脑子懵了一般,呆呆立在原地,仿佛没有听清,又仿佛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慢慢把视线移到她身上,发现有什么刺着眼角,在那扯破的衣襟处,露出半边银亮的东西。
他迟疑地,把它掏了出来。
是枚如意锁片,上面镌刻着八个小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封衣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平生从未见过似的,然后,伸手摸着上面的字纹,反复不停,一遍又一遍,百思不解的样子。
突然之间,一股奇异的剧痛直透骨髓,尤胜千刀万剐百倍,直教人生不如死!
他望向那人昏迷不醒的容颜,苍白的脸色,蜒在唇角的血,就觉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顿时支撑不住,掩着胸口跪了下来。
他嘴里呜呜囔囔的,分不清是哭还是在笑,像个盲了眼的孩子,开始用手胡乱而颤抖地摸索,直至触上她的身体,迅速紧紧的、紧紧的抱在怀里,最后遏制不住,发出了悲凄的哀号,是绝弦崩断,子规啼血,月坠红泪……鬼一样的哭泣,久久不绝,隔在天涯之外。
第二卷《时光容易把人抛》完
尤阡爱2012。12。21
43相认
耳畔一直响着雨声;若远似近;清冷;单调;让人觉得悲伤,像是夜空的泪,落在十二桥下;几世轮回也流不尽,要生生地把人淹没;溺死。
不清楚昏迷了多久;花以怜缓慢睁开眼,目光呆呆的,对着房顶出神。
那是一张宽大柔软的床;四柱雕纹;流苏悬挂,床单料子是上好的古香丝绸,肌贴滑凉,不生津热,空气里有梅雪一样的香,却是绝望中透着寂寞的味道,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空荡荡的感觉油然而生,忽然就冷起来。
她好似从迷离之境游荡回来,瞳孔中的焦距一点点恢复,朦胧多重的物体变得清晰,随着意识恢复,那些破碎的记忆也被重新捡拾起来,拼凑在一起。
花以怜转过头,发现正有人坐在床边,一头黑缎般的长发凌乱不堪地披散满肩,有些地方甚至打着结,像是许久都不曾梳理过,可惜了那么美的头发,叫人觉得心疼。他两肘支在床边,将脸埋入掌心里,那是种落魄颓败的姿态,花荫下残翅的蝶,死而未绝。
此刻他一动不动,仿佛是睡去了。
花以怜怔怔地盯着那个人,当确定并非是在梦里,眼睛依稀发涩,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很慢很慢,如同摇晃不稳的叶片,然后,终于触碰到他的一缕头发。
轻微的动作,宛若花落静水,蔓延开的却是巨大的波澜。
封衣遥身体剧烈震了下,像沉寂千年的雕像毫无预兆地崩塌了一角,抬首望向床上之人,刹那间,两厢对视,呼吸欲断。
他看着她。
她也在看着他。
时间被无限制地拉长,谁也不曾说话,也不肯移开目光,似乎怕一眨眼,对方就凭空消失了,纵使身体某处即将崩裂,也要把这种感觉拖一拖。
封衣遥眼圈被热蜡熏过似的,一片通红,眸底的颜色极深,像浓浓的血,就快滴淌下来。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声音有点发抖,那么突兀地问着:“是、是你吗?”
花以怜看到他手里紧握着那枚锁片,瞳孔刹时扩张,明白了,一股激荡的热流涌上喉头,出奇的痒,又很疼,隔过半晌,终于微弱地唤了声:“衣遥哥哥……”
封衣遥一下子变得僵硬。
花以怜流下眼泪:“是我……是我的……衣遥哥哥……我是怜儿……”
那人没有反应,她却是激动与喜悦的,仿佛把什么都忘记,回到那个遥远的最初,伸出手,竭力地想去摸一摸他。
封衣遥注视着眼前伸来的手,五指芊芊,柔若无骨,是埋在梨花底下的雪,近乎透明的白,好像能连带自己一起融化了。
他突然惊恐起来,站直身,目光沿着她的指尖,一直滑上那张憔悴的玉颜。
“不、不要……”低低的声音,嘶哑而破碎,是风声在荒野里的呜咽幽泣。
封衣遥连续倒退好几步,被她那样坦然地直视,就觉得怕极了,有如一个不适应阳光的怪物,无处可遁,然后肮脏地腐烂掉。
“衣遥哥哥……”花以怜看到他牢牢盯着自己,瞪大眼睛,露出一种因绝望惊怖而扭曲的表情。
“不要……不要看我……”他骤然用手捂住脸,蹲□子,瘫软着,像虫子一样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花以怜脑子有短瞬空白,随即起身要去扶他。
“不要……不要看我……”封衣遥摆脱开她的手,开始声嘶力竭着地叫嚷,修长的十指用力覆住自己的脸,一点点拢紧,活要把这张皮面撕碎一般。
“别这样!”花以怜惊骇失色,急着上前阻止,又被推开。
封衣遥浑身抽搐而痉挛着,伏在地面上,死也不肯抬头,声音沙哑仿佛破坏的漏斗,近乎是在哀求着:“不要看啊……求求你不要看……”
不要看他……
不要看他这肮脏的模样……
求求你了……
他都做了什么?为何没有早一点发觉?如果他不沉迷过去,封闭自己的内心,或许他是可以看清楚的,其实、其实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身旁……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恶毒的言语,无情的伤害,喂她服下天蛊连香,险些要了她的性命,甚至让她亲眼目睹那不可告人的一幕……
封衣遥抱住脑袋,使劲揪扯着头发,模样疯癫,犹如歇斯底里的病者。
那明明是他最宝贵、最爱惜的人,然而他却、他却……
只怕今生今世,这一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要看啊……”他被痛楚冲击得就要坍塌殆尽,喉咙里发出死到临头般无力的叫嚷,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哆哆嗦嗦的,一碰就会碎裂。
花以怜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傻了似的呆呆不动,直至醒悟后,突然扑上去,死命抱着他不肯撒手:“衣遥哥哥,衣遥哥哥……你别这样子……不是你的错,我不在乎的,我根本不在乎的啊……”
想到他藏在木匣里的荷包,纸笺上的小字,花以怜哭得撕心裂肺,搂住他,感觉到对方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慢慢就环住了他的腰,不让挣脱,仿佛拥着一个被遗弃在黑夜的孩子,滚烫的泪水汇成泉,浸湿了那散乱在红袍上的长发,她的声音变得轻极了,像是带雨的云朵,低低地哄他:“衣遥哥哥……我、我很想你啊,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她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过去许久,封衣遥终于一点点地安静下来,不再挣扎,花以怜轻缓地伸直了手,当触及他凉薄如玉的双颊,才知上面已经积满了泪水。
那张脸被她轻轻地捧起来,乌檀般的长发从两侧滑开,露出了使月色流连的美丽容颜,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却自始至终盯着花以怜,恍若刚出生的孱弱小兽,当认定一个人时,生命里也只会有这一个人。
他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了一种世间最深情的颜色,漂亮得有点不可思议。
“小、怜……”他带着迟疑,沙哑地唤了声,然而从她黑若琉璃般的瞳中看到自己艳而妖异的脸容,倏然又怕起来,无比难堪的感觉比锥心剔骨更为痛烈,不想让她瞧见,慌张地又捂上脸。
“你别怕。”花以怜怎会不懂呢,拨开他的手,轻柔抚摸过那清隽的眉目,细腻的肌肤,很认真地端详,没有一丝嫌厌,一字一句地讲,“衣遥哥哥,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怪你的……”
封衣遥微微一震。
花以怜声音带着悔恨:“是我最初误会了你,如果我肯早一点讲出自己的身份……或许就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其实,全是我错……”
“小怜!”封衣遥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