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也并非害怕在江湖上露脸,”楚横朔定了定神色,脸上露出几分凝重来,“其实初到此处,楚某并未易容,只是几日之后,在下才开始可以地改变自己的容貌。”
“这可奇了,不知楚堂主这么做有何意义?”姬羽凰隐隐觉得楚横朔话中有话。
楚横朔只是摇摇手,一脸的意味深长:“各位便先随在下去一个隐蔽的所在,中间的曲折原委,到时候楚某便会一一告知,你们意下如何?”
“听从楚堂主之意便是。”
沐青旋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不自主地挑起了车帘。只见平日里空荡荡的大道上,现下却挤满了前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各路人士。原本白皑皑的雪色,经来来往往路人的践踏,终于还是失却了原先的光华。
楚横朔口中的隐蔽所在,其实便是华阴西首的一所宅院。宅院的门首上挂着一个偌大的匾额,上书“翠微”二字,笔法雄浑有力,一看便知出自习武人之手。
“此间是翠微堂一处邸宅,以备不时只需的,现下跟在下来的弟子全在此处,”楚横朔一面往里走,一面忙着向众人介绍,一时回首见姬羽凰的一双眼睛依旧停留在匾额上,忙又轻轻笑道,“那两字乃是在下拙作,让姑娘见笑了。”
姬羽凰脸上满是赞赏地收回视线,颔首道:“楚堂主不必太谦。”
宅院不大,只走了片刻,便已到达前厅。楚横朔忙吩咐着弟子奉茶,一面招呼着众人分左右而坐,自己却立在堂中,施一礼道:“各位贵客莅临蔽堂,楚某深感荣幸,若是再不以真面目相待,未免有些不妥。”
言毕,将手伸到脖颈处,慢慢地摸索了许久,接着,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楚横朔那一张枯黄的面皮开始慢慢地发皱、变形,然后缓缓地被剥离下来。随后,那变形的嘴唇、扭曲的鼻翼竟而戏法般地化作了一团不可辨认的物事。等到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时,方才那个丑怪的汉子,竟已经变成了一个脸上鲜有胡茬,面容俊挺,神态自若的中年男人。
“献丑了,”楚横朔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一团东西抛在地上,接着转身在厅堂正首坐下,抱拳施礼道,“在下这张面皮,各位看,可还使得?”
沐青旋回礼道:“阁下的易容术真当是出神入化,小弟甚感佩服。”
楚横朔微微一笑,问道:“那沐小兄弟可知,在下为何要用这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欺瞒众人?”
沐青旋摇摇头,道:“在下确是不知。”
“小女子愚钝,但是依方才在车上所见,却能推知一二,”姬羽凰借口道,“这次英雄大会,表面上看似要大伙儿广交天下侠义之士,共商江湖大事,可这些人却个个提着兵刃,相互遇见也极为冷漠,眼睛里全是杀机,可是为何?于是小女子便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杀戮之事,好教大伙儿彼此之间变得如此诚惶诚恐。”
“姬姑娘好细致,好聪明,”楚横朔脱口赞道,“在下正是要说,这华阴县内现下已是草木皆兵,人心惶惶了。”
“难不成老家伙你易容掩藏身份,也是因为害怕?”枯禅大师嘲道。
哪知楚横朔并没有否定,反而很郑重地点点头,苦笑道:“就连峨眉山掌门玄镜师太也死于非命!敌暗我明,不得不防。”
“楚堂主所言即是,”姬羽凰只略作沉吟,便道,“这次英雄大会原本就来得奇奇怪怪,一路上我们也得知不少传言,说此次大会,不仅送请柬的人非同寻常,便是连所请之人也都非同寻常。”
“非但如此,在在下到此短短十日之内,已有共计五十六人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从尸体上看,居然查不出任何伤痕,也没有半分线索,让人好生心慌。”楚横朔皱了皱眉,道。
“那被杀之人的来路如何?”沐青旋问。
楚横朔道:“若是一同被发现的尸体,定时同一门派的人物。”
姬羽凰绞紧了双手,喃喃道:“难道这些门派都与什么人结了仇么?”
“在下实是不知,只待半月之后英雄大会上,落个明白才是。”楚横朔一张时常显得潇洒的脸上,现下却也写满了浓重的无奈。
这时,一个童子忽然不顾一切地奔进厅来,模样显得极为惶恐。他径直奔到楚横朔跟前,在他耳边轻语了片刻。只见刹那间,楚横朔的面色忽然转为惨白,手中的杯盏忽而“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枯禅大师见状,不禁也变了颜色,待到那童子退开,便急急道:“出事了?”
楚横朔捏紧了拳头,点点头,哑声道:“方才他告诉我,翠微堂的匾额上,写了几个血字。”
刚才看时不还好好的?姬羽凰心头不禁打了一个突。
沐青旋忙道:“写了什么?”
楚横朔瞪着眼,龇着牙,过了老半天,才终于从唇间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来:“翠微堂门下众人,入夜卒。”
作者有话要说:这话想了很久,终于才决定又冒出一些新人物来,但是这个复杂的人物关系也是我原先根本想都没想过的,擦汗有什么前后矛盾的,亲们一定要说啊~
二十七、惶惶难终
句子简短,意思却是再明确无比。楚横朔纵是有再好的忍耐力,此刻却也有些微怵。
且不说楚横朔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当他方才将那几个字念出来后,姬羽凰的脑子中便早已有了几个念头——
这几个字定是大伙儿进门之后有人偷偷写上去的,因为方才自己看那匾额上的字时还不曾看到。如此说来,这个人定也知道宅内有什么样的人物。然而,即使有自己、沐青旋、楚横朔再加上枯禅大师这样的身手,也抵不过这人的杀手么?究竟是谁,竟然能有这般自信?
想到这里,姬羽凰只觉得背上微微爬起了些凉意,但却没有说出来,只盯着楚横朔一张惊惶、踌躇的脸。
“我楚横朔乃江南第一堂堂主,岂会被这般危言耸听而乱了阵脚?”
过得许久,楚横朔终于笑道,然而这笑,众人只觉得,包含着很深很深的愤恨。
“并非如此简单,”姬羽凰摇了摇头道,“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咱们这么久,我们居然没能发觉……想来也非等闲之辈。”
“那我却该如何,”楚横朔仰天笑道,“这翠微堂乃先父积业,今日难道便该败于楚某之手么?”
言毕,楚横朔笑容一敛,眼中已透出了森森寒气,冷声道:“他越是要亡我,楚某便越是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听到此处,枯禅大师不禁热血上涌,腾一下就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连凳子被掀翻了也浑然不觉。他狂吼一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莫要再说了,老子今日便是将华阴县翻将过来,也非得找到那帮人,抽了他们的筋不可!”
姬羽凰见状,忙道:“大师先莫激动,且听小女子一言。玉嫣深知楚堂主与大师都是铮铮的好汉子,如此气概只让小女子心底好生相敬。然则现下敌暗我明,也许他们正在某处瞧着,只待咱们方寸大乱,一齐下手,若是咱们贸然出动,只怕正中敌人的下怀。还请楚堂主与大师三思。”
说到此处,沐青旋也不禁点头道:“姬姑娘言之有理,敌人究竟是何人或未可知,轻举妄动,没准正是对方所想要的结果。咱们切不可踏入对方的圈套。”
枯禅大师伸脚将凳子猛地踢开,怒道:“你们二人一唱一和,究竟是想说什么?”
姬羽凰略一沉吟,道:“与其冒冒失失出动,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楚横朔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像姑娘这般面临如此险境还能冷静思考的女子,在下还是首次得见,果然是非同凡响,楚某佩服,佩服!”
“楚堂主过奖,”姬羽凰抿嘴一笑,接着转脸瞧向枯禅大师,道,“不知大师意向如何?”
枯禅大师却将嘴一撇,冷笑道:“你们现在已经是一伙的了,又何必来问我?”
说完,还不忘对楚横朔翻了翻眼睛。
楚横朔闻言,又立时换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到了这时候,你怎地不信我了……”
这日的晚饭,众人自然是没有吃好的;而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子时已过,夜沉得厉害。这样的夜里,通常是有血光之灾的。
然而,一宿安然。
惊讶、疑惑一并而来。莫非那匾额上的字迹只是恶作剧?
莫非临到这个时刻,对方却忽然有了怯意?
念头刚到此处,就有一个弟子惊恐万分地奔进堂来。
楚横朔见状,心里一紧,忙迎上去,张口便要问个明白。难道所预料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拉开了序幕?
果不其然,那弟子还没有来得及跑到楚横朔跟前,说出任何一个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突然栽倒在地。众人忙伸手要去扶,却发现,这个盲目冲进堂来的弟子,竟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带一丝预兆地断了气!
楚横朔回头望望诧异的众人,手却伸过去在这人身上翻了翻,然后摇了摇头,笑得勉强至极:“没有伤,还是没有伤。”
然而让人心惊的却不止如此。待到众人将这弟子的尸身翻转过来时,才发现他素白色的衣服上,写着一行工整的小字:“昨日行色匆匆,不及动手,择日必杀余下众人。”
言语中微露俏皮,又蕴含着极深的煞气。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将杀人等同儿戏?又是怎样的人,拥有着这样一颗残忍而冷酷的心?
“今日须得有人巡夜……”楚横朔脸上的肌肉被牵得一动,口中喃喃道。
又是三日。
翠微堂宅内已然人心惶惶。
三日内分明可以发生许多事情,然而最让人受不了的,便是这三日之内,竟然一样事情也没有发生!
有什么能比明知道有事要发生,却依旧风平浪静更让人心神不宁的事情?
待到第四日午后,终于有人悄悄收拾好行李,落荒而逃。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楚横朔那双久经历练的眼睛。然而他又能如何?众弟子的命运,岂能由自己来掌握?索性苦笑着摇摇头,长声叹道:“还有什么人想走,都走了罢。”
此话一出,又有好几个胆小怕事的弟子,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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