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虽然城府颇深,为人却十分爽快,且也没必要在这件事多做隐瞒。段柏雪也有些想不通透:“我也记不太清,只是印象里,他不是现在这样……”
“什么?”
段柏雪摇头:“我不能十分肯定,毕竟很多年前了。而且那个人,并不是红发。”
焉如意眯了眯眸子,也陷入思虑。
……
漆黑胡同里,蓝湛抱着手臂靠在一侧墙壁,半眯着眼望着天上繁星。
对面,秦雁手里拿着一方白色帕子,轻轻嗅闻。
蓝湛收回视线,看向秦雁:“如何?能看出是管什么病的么?”
秦雁将帕子折好,递还蓝湛,双目微垂唇角微撇:“你问这个做什么?”
蓝湛面不改色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自然是为了查案。”
秦雁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讽刺:“蓝大人莫不是怀疑瑞儿跟此案有关?”
蓝湛眼一眯:“你果然知道。”
秦雁神色坦然:“我确实知道。”
“那就告诉我。”
“不可。”
蓝湛此时已经站直身体:“要怎样你才愿意说?”
秦雁笑看着他:“你愿意拿什么来换?”
蓝湛有些抓狂:“是你不肯告诉我,提条件的事应该你来做吧!”
秦雁像是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物一般,盯着蓝湛看。
蓝湛被他看得发毛,抱着的双臂略微收紧:“喂!先说好,我对男人没兴趣!”
秦雁连连摇头,轻笑出声:“我只是觉得有趣。人称笑面阎罗的蓝湛蓝大捕头,为何一提到我们瑞儿的事,就笑容尽敛神情拘谨,紧张无措的像个毛头小子!”
蓝湛被人说中心事,老羞成怒:“其实你是皮子痒欠收拾吧?”
秦雁压根一点防御姿势都不做,依旧一副赏花饮酒的闲适模样:“你不会。”
蓝湛勾唇冷笑:“你可以多说一句试试看。”
秦雁微挑起眉:“那你是不想知道了?”
蓝湛放下手臂,单手被到身后。明显是准备推刀的姿势。
秦雁毫不在意,浅笑着道:“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蓝湛眉都不皱一下:“说。”
秦雁笑道:“事成之后,请我喝杯水酒。”
蓝湛掏掏耳朵:“哈?”
秦雁笑着上前两步,两人身量差不多高,秦雁下颌微收起,凑近蓝湛耳畔,轻声道:“她身上多年余毒未清,这个药还须再喝三载,方有可能痊愈。”
蓝湛早猜到事情不简单,但听闻萧瑞儿身上有毒,还是一惊:“什么毒?”
秦雁微退后一些,看着他笑道:“你应该很熟悉的,会让人血液慢慢凝固,最终冰冻至死的——天下至寒至阴之毒。”
蓝湛瞳孔微缩,神色骤然一凛:“你说什么?”
秦雁仍旧是浅浅笑着的神态:“我说什么,蓝大人心里应该明白。”
蓝湛皱了皱眉:“不可能。”
秦雁不置可否:“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希望蓝大人能做到方才允诺的事。”
—奇—蓝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色冰寒,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随便说说诓我!”
—书—秦雁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复又弯起唇角:“蓝大人这样想,也未尝不可。”
—网—说完,朝人微一颔首,转身往外走去。
蓝湛站在原地没有动,微垂着眼,神色一如天边残月,晦暗不明。
秦雁未走出太远,身旁已跟上一人并行。黑衫灰眸,身形挺拔瘦削,却是一直没有离开的端木澈了。
秦雁毫不惊讶,也没言语,一径浅笑着往醉生的方向走。
端木神色有些阴郁,开口便道:“你为何要帮他?”
秦雁目光看着前方,唇角映笑:“我和你的目的一样。”
端木目光微沉,薄唇轻抿:“难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秦雁淡淡道:“道不同,也可殊途同归。道相同,亦有可能南辕北辙。各走各的道,但求无愧于心,寄望于人有益,却不能强求结果。”
端木沉默片刻,停下脚步,没再往前。
秦雁脚下未滞,步履逍遥往前去了。
天上繁星明灿,如同情人的眼。有情之人,却各自度过不眠之夜。
……
廿四章 最好和最差
翌日晌午。
蓝湛、萧瑞儿和秦雁从仵作房出来,在院子里各自净了手,进到屋里与沈若涵一块用饭。
尸体虽然不再经由府衙仵作之手,但仍停放在府衙后院,主要是还要照顾到朝廷这方面的规矩,另外官府这方面的器具设备以及对尸体的保存,也确实比临俪场做的好。
桌上六菜一汤,四荤两素,外加五个大馒头和一小盆炒米饭。沈若涵曾经与蓝湛共事一段时间,对这人的饭量记忆深刻,因此特别关照后厨,让多准备些主食。
蓝湛和萧瑞儿今日才算亲自查看过陆小瓶的尸体,确实如同秦雁先前所说,死相十分凄惨。舌头被割,容貌尽毁,脖颈上勒痕已成深紫,且下|体有被奸污的痕迹。
四人都不是初次面对死尸,故而在饭桌上谈论起案情,也没有太多顾忌。
沈若涵吃了两口菜,开门见山就问:“怎么看?”
蓝湛也不知道昨天一宿都折腾了什么,眼下带着两圈青烟,神情也有些萎靡。低头大口扒拉炒饭,不时夹几柱子菜,看也不看自己夹的是什么,一股脑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吞咽,看样子是没打算说话。
萧瑞儿神色如常,咽下口中饭食,思虑片刻才道:“割舌头可以作为一种警示,将人勒死可以说是方便行事,但将人面容划花以及强行奸污……”
沈若涵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要是不认识死者,可以做的更干净利落些。这一系列行为里,有私人泄愤的成分在。”
萧瑞儿转脸看向秦雁:“陆小瓶有什么常来往的朋友么?”
秦雁抿了口温醇米酒,因为坐的位置缘故,正好迎着晌午阳光,不由得微微眯起眼。本就温润如玉的面容更添几分暖意,连带嗓音都带上了几许暖洋洋的慵懒:“最近半年,每天下午她都有一个时辰不在醉生。有时是刚过了晌午,有时是傍晚前。”
“你不是她师父么?怎么她跟什么人往来你都不闻不问的?”蓝湛话一出口就显得没什么好气。
秦雁微眯着眼,似笑非笑睨了蓝湛一眼:“蓝大人也说了,我是她师父。”
“不是她的情人,更不是她的夫君。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想要有点自己的小秘密,我总不能跟个老头子似的跟在后头问东问西吧?”
蓝湛冷哼一声:“把自己命都玩进去了,还算小秘密?”
秦雁丝毫不改悠然神色:“许多事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有多严重,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年少时误入歧途。殊不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话明明是顺着先前问话说的,可蓝湛偏偏听出不一样的意思,登时眼一眯,目中神色凛冽如冰:“你什么意思?”
秦雁一怔,有些迷糊:“我……没什么意思啊。”
蓝湛怒目以视,嗓音也提高许多:“你分明就有别的意思!”
秦雁这会儿也琢磨过些滋味,不由得浅浅一笑,四两拨千斤的道:“你说有就有吧。”
蓝湛“啪”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紫竹木筷子登时折成两截。
旁边沈若涵也看出蓝湛情绪不对头,忙打圆场道:“蓝湛你今天是怎么了,昨晚上没休息好?大家也都是探讨案情,你要是有什么不同意见,说出来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说着,朝旁边下人使个眼色,示意赶紧取双新筷子过来。
秦雁本来也不是口舌刻薄之人,此时便不再做声,一径微笑着吃菜饮酒。
萧瑞儿却皱起眉心,放下筷子去取酒盏。
昨晚上几乎一夜未眠,所幸屋子里燃着安神凝息的香丸,清早起来又灌了一大碗浓茶。故而一半天下来,虽然一直在为案子忙碌,却未见疲惫之色。实则心里也是有些烦闷的。被蓝湛这么无理取闹般一通叫嚷,顿时失了吃饭的兴致,干脆学秦雁一起饮酒了。
蓝湛神色阴沉的吓人,此时见萧瑞儿和秦雁一人一杯,推杯换盏般交替斟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未多思量,冲口就道:“你不是身体不好么?女人家乱喝什么酒!”
萧瑞儿手上动作一滞,转眼看了蓝湛一眼。
蓝湛原本满腔怒火,胸间郁郁不得解,却被萧瑞儿一个眼神看得没了脾气,熊熊燃烧的烈焰不知怎的就矮下几分。
萧瑞儿浑然未觉蓝湛情绪变化,转回视线看着自己手上酒盏,语调平淡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心情不好是你自己的事。肆意将怒火引致同伴身上,且扰乱大家分析勘案进程,蓝大人行事未免有失公允。”
蓝湛被萧瑞儿噎得一个字说不上来,看着人平静侧脸直咬牙。
沈若涵却是看出点门道。蓝湛这匹烈马,搁在平常还算好,只是那个“天大地大谁都没老子大”的狂妄性子一抽上来,那是连六扇门总当家都镇不住的主儿,居然让萧瑞儿一个眼神几句冷语就给憋没了词儿,同时捋顺了毛。这可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新鲜事!
这两个人之间,还真是有点什么啊……
秦雁却似乎一点不吃惊,依旧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的淡然模样,趁几人各自不动筷的这段时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萧瑞儿说完话,心里其实也不太痛快,将酒盏里的酒液饮尽,轻声道了句“慢用”,就起身出了屋子。
留下桌边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秦雁是否有意,将面前饭食吃光,又饮下一杯酒,也紧随萧瑞儿后头出去了。
剩下沈若涵和蓝湛面面相觑。
末了,还是沈巡抚先开了口,溢出一声轻叹道:“蓝湛,你没事吧?”
蓝湛打从萧瑞儿出屋后,脸色就难看的跟老婆红杏出墙了有一拼;在秦雁随之跟出去后,面上已经如同戴了绿帽子一般绿云罩顶。此时被沈若涵这么好声好气的一问候,瞬间如同被拔了毛的狼犬,几乎没嗷一嗓子嚎出来:“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沈若涵憋笑不能,哭笑不得:“书案上有铜镜,你可以去拿来照照。”
蓝湛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真的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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