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墙头的女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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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挂墙头的女杀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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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整整闲了近三月的她,已坐立不安。秋风近,他带她在山间采药备时所需,魏园既是刀口舔血,用药自是凶猛,哪个杀手身上不带点新伤旧伤呢?齐三公子瞧见一味去疤药草,碧碧青青,生于沃野,同谢阿弱笑道:

“要不要采这些涂在背上试试?以后还要嫁人的罢?”

谢阿弱一霎皱起眉来,愈发冷淡道:“嫁人的事情,我从未想过,不过要嫁也只能在这魏园里挑人了,因为我只想一辈子都在你园下做杀手!——既然是魏园里的人,谁会嫌弃我背上有伤呢?况且这草生得这样好看,经冬自然会凋,不如舍了它们再长一季罢?”

她的神色清冷孤傲,诺言却那样动人,心怀更是温柔,令他心喜莫名、心折莫名。

九月初九,江南大案,盗匪屠门,这次非得让谢阿弱、凤无臣、宁晓蝶一齐出马了,既是重阳登高,插茱萸,齐三公子以菊花酒为三人送行,她却半点也不怕呢,只是喝着菊花酿,金□缕,浮于清酒之上,她喝得倒高兴。瞧着三人纵马乘风去,望远之际,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她身上,轻轻道了句“珍重”。

他怎么敢当面用情爱束缚她?谢家宝燕,心如飞蓬,四时飘移,他只有旧时燕巢,筑了再筑,待她归来。

十月十日,他设麻羹豆饭,留侍魏园的杀手不过青雏,都是群不解事的,哪里晓得人生的况味?不过他们即是齐三公子在这世上最最当得起“亲朋”二字的人,自然宴请来,长长叙话,齐三公子瞧他们笑笑闹闹,亦是一日,但满宴欢欣,齐晏心知肚明,这世上他只牵挂一人。

十一月十一日,魏园小侍们采撷杂菜风干,供养冬日饭餐寂寥,巴巴地做好了,就呈上来奉与他头一个试尝,这干菜虽咸重,但他食不知味,只微微一笑,道:“藏着罢,等他们仨个回来再尝尝。”这话说得隐晦,他不过是想让阿弱尝尝喜不喜欢罢了。

十二月十二日,岁暮,普天之下,家家具希蔌,相聚酣饮,去故纳新,他独卧兰若阁,燕子坞亦冷清,直到半夜,他才听见这三人有说有笑的,忽然归来了,他听三人各散回屋,方才忍不住去燕子坞瞧她一眼,但见她意气风发,一个人在寒星夜里练起冷泉剑法来,仿佛此剑杀人,仍有不满之处。

他于廊下淡淡笑道:

“此番如何?”

谢阿弱似乎早听见他脚步声响,只是痴剑,所以不肯应付,这会剑使完,方才笑道:“难道还有魏园杀不了的人?我可不想砸了你的金字招牌!”

他微微皱眉,道:“招牌什么的,并非我刻意为之,杀人也并非我所好,可要海澄天清,又不得不如此。”

“你总爱说些高深的话,我也听不大懂,但是我只晓得极倦极累时,我只想赶回魏园,尤其是这腊月寒冬,只想回来燕子坞消寒。”

她说得天真诚挚,令人心上生暖。齐三公子忍不住道:

“可是这深更半夜,没有人备炭,燕子坞冷寒,你不如去我的三希斋先睡一觉罢?”

兰若阁有三希斋、随安堂两处置了床帐,齐晏不好女色,能登堂入室者还未有,谢阿弱却不以为有何不可,不过是三希斋上睡半宿,又何妨呢?

她不曾拒绝,剑收入鞘,笑着应好。

“三希斋旁边的无倦堂,常年有热泉,你先去沐浴罢?”齐晏又添了这话,就穿廊步回兰若阁随安堂了。

一夜一处,共阁兰若,难再矣。河岸的笛声吹得呜咽,宛转得荡波去,粼粼惆怅。他也许该下流些,百无禁忌,做所有他心底想对她做的事情,挽留她在身边,哪也不许去!也许那样就不会有今日的伤心哩。

四时变换,光阴流转,他身畔再也不会有谢阿弱这个人,她已一缕魂魄归天,倾尽珍宝,亦不可再得。但他终于不甘心,弃了笛子丢到江上,随波逐流,又驾上马,星夜前往苗疆。

自古苗疆多异术,起死回生,召魂还命,想必易如反掌呢!

可他没日没夜的寻访了那些寨子,却无一不是落空,他直想放火烧了这些徒有虚名的巫者居所,让他们晓得,若无把握万不可给人期待又教人落空,齐三公子自阿弱死后,亦只有这些期待供他一念撑着,不然真想同她一块落崖!哪怕要弃魏园众人而去,哪怕要摔得粉身碎骨。

终于,他寻到了深山老林一处叫桐木关的寨子,寨里白衣女巫,面貌清秀,灵气逼人,问了他许多话,最后请他留在寨子宿上一夜,次日清晨便送来一个红匣木雕,口口声声道,这是阿弱托梦给她,令她照着梦中魂魄模样雕出来的!

齐晏推匣展看时,才一眼瞧清那黄锦中肖似谢阿弱的木雕,就不免又惊又喜,但那女巫却欲擒故纵、极力劝他道:

“这还魂之术,须用巫毒之木,沾上心系魂魄之人的热血,日日涂抹,兼以孔明灯入天,递了消息,方召魂归来!可此法虽如了意,行术之人却也将深中其毒,恐有性命之虞,万望慎重!”

齐晏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他已深信不疑,只要谢阿弱魂归魏园,哪怕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那日,他骑着马,将巫毒木雕捂在怀里,终于离了苗疆。只是他未曾看清那苗寨子里的女巫,哪里是神灵附体?不过是得了他的仇人相助,狼狈为奸,要同致他死地罢了。

37多情笑我

魏园天寒,又落了雪,寒涧生冰,枯枝芦竹,几只不晓得避寒的白鹭,皆在滩旁瑟缩,远山芦草的积雪,清冷其境。

过院穿廊,薄娘子避寒衣厚实,一身真红色金银错织的外袍踏在雪里倒是醒目。只是不知他是为了应他三郎这几日大红装扮的景,还是纯粹想在这寒天冻月添抹热闹红色?但见他一路搓着手取热,一边琢磨着今日该吃顿火锅暖暖胃。

话说这薄娘子于妆扮、于烹调都颇有心得,若是女儿身,当是不可多得的贤妇,既是男儿身,当是不可多得的——恨事!连他自己都恨哩,恨不得一清早醒来就重投了胎,生作清水女儿家,去和那世上泥作的男儿。

既想到这吃火锅,当有好器,薄娘子一早拣出个炭盘鼎,他这鼎倒不是什么贵重物,不过粗制青铜,但别致在鼎三足间加了炭盘,若生起炭火来,自是当仁不让的上好火锅器!此外他还托得魏园管事的,给他寻了一篓子新炭,保管火烧得旺旺的,涮它十锅百锅的不在话下。至于时蔬鲜肉,他倒也费心亲自操持了一清早,拿他的飞剑将各色食材削得那个眼花缭乱——上山新打的麂子肉细腻鲜美、片片薄如雪,散在黑釉葵花六瓣口瓷盘上,直如一景,还有那各色菌菇野菜,皆被他澄洗得水灵灵的,在绘松针青瓷盘上铺成了山林……

既有好器,更须良朋,薄娘子想到的自然是宁晓蝶和阮娘,但他想着三人不够热闹,还想把桑香那个“贱人”一块叫上,给她好好摆摆鸿门宴……

既寻思定夺了,他便先是去寻阮娘,谁料到了阮娘那,她住处的小婢只说她往乐馆去问话了。这魏园出了命案,薄娘子倒是晓得高高挂起的道理,可阮娘却是学人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了,想必是要为三郎省些功夫呢。薄娘子想了想,这火锅都齐备了,访人费事些也无妨,便往乐馆走了。

乐馆,厚厚蒲草编作丈余高的遮蓬竖起在这廊道外,拦住风雪,廊道边上都点了炭盆火,可这地方仍是阴冷,不知是因为薄娘子抄了条近道,还是因着这冷枫儿死在这乐馆,阴魂不散。薄娘子正要举步,却闻见了一股子重香,这香味何等熟悉,不正是三郎身上的么?可他未曾见着齐三公子,倒瞧见了桑香这娘们正倚在长廊转角边上。

只见她着一身紧袖素衫,脸上没有了前几日那番在伎馆以色侍人的媚样,反倒是淡淡眉眼,淡淡情绪,再加之身上那香,令薄娘子不由寻思,这娘们也当真是像谢阿弱了!难怪三郎中了她的迷魂计,再闻着她身上这香,薄娘子不由怀疑,昨夜还指不定她怎么跟三郎在帐子底销魂呢!真是可恨可气,偏她有这样的鸿运,生就这张脸!

桑香亦瞧见他来了,只是略将指头比在唇边,作了个噤声,薄娘子不晓得是什么乐子,只缓轻了步子,上前去,共桑香停在一处,远远的似有人声对谈。二人武功皆高强,倒能灵识强辨,隐隐约约听得好像是月娘与珊瑚在房内说话的声儿。

但听珊瑚道:“月姐,她死了,我高兴极了,她终于不会在这魏园里四处招摇,让我爹蒙羞!”

“你千万不要同别人说这话了!”月娘颇为紧张,珊瑚却百无禁忌道:“怕什么,我倒以为她死得好呢,相比于她,我更喜欢月姐你,你长得像我娘,脾气也像,我记得我娘就是风风火火的,直来直往,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我不明白当初爹娶她,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不分青红皂白就带回魏园里来,不就长得好看些?又楚楚可怜的,爹救了她一命,她就巴巴地要以身相许!爹也真是心软,看她无依无靠的,就让她跟着了。她要是知恩图报倒也算了,可她偏偏是个狼心狗肺的,嫌魏园寂寞,就到处招惹是非!爹爹那样的人,容着她,我却不会容着!这下好了,她总算被我治死……”

却听珊瑚这个死字还没落地,却被人捂住了嘴,月娘急声骂道:“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喊得这样大声,惟恐天下人不晓得?珊瑚,月姊要你发誓,这话可千万不可同第三人说了,万一,万一隔墙有耳,只怕你爹都保不住你!”

“保不住就保不住,我忍得辛苦,这下才痛快呢!”珊瑚任性挣开,月娘却哀叹:“你说得倒轻巧,冷枫儿一条人命,难道竟不值钱?就算她的命不值钱,你的命呢,你才多大呀,难道就想去那冷嗖嗖、阴仄仄的棺材里睡一辈子?”

“月姐你别说了,怪吓人的!”珊瑚终究还是个小姑娘,也晓得怕了,月娘哄她道:“这会晓得吓人了,总之这话万不可同第三人说了。”

那珊瑚嗯嗯几声,二人扯了些闲话,方被月娘送出门来。桑香共薄娘子退避去了,薄娘子方要开口,桑香却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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