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返回来,揭起敷在他手臂上的一条药布,只见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鼓起一个个脓包,四周还起了点点水泡。
风无忌别开脸不想看,却清楚地感觉到丝丝挑开水泡挤出来,乐颠颠的收集走了。
……胃里有点不舒服……
他不想知道她拿着那些虫子内脏和水泡里挤出来的液体想做什么用处,一点也不想知道。
第十三回
卓丝丝这一次可算万分小心,定医着风无忌身上的脓包完全平复不见才打发了他去找银勾求毒,由于初来的一年里没少被毒虫叮咬,丝丝这方面的医术也可谓高深了。
完全没有出她的所料,银勾侯一听风无忌说前来求毒,立马放蜂咬人。
躲在暗处的丝丝那个笑,笑得春光明媚阳光灿烂小人得志。内有经过改良的所谓“疫苗”之毒,外有成群的毒王蜂,两毒在风无忌体内交汇,征战,相斥,相争不下。但最终他挺过来了,银勾老头吃惊得咬着了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他不信有人不怕毒王蜂之毒,却又料不到他那个不肖徒会如此使诈。
这一味毒,他承认,风无忌挨过了。
风无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院,一进门就看见先一步回来的卓丝丝坐在摇椅上,喝着弄月奉上的蜂蜜茶水,享受着弄月的蒲扇伺候,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回来啦~~”
风无忌突然被这小女娃皇太后似的模样逗乐了,身体还在痛着,着实哭笑不得。
丝丝为风无忌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大补,冬虫夏草蟾汤蛇羹,吃到恶心吃到吐。打好底子,三天后他们郑重准备下一次的挑战。
这天一大早,风无忌刚一睁眼,便看见丝丝愁眉苦脸站在自己床前盯着自己的脸看。她那眼神,让他想起儿时爹爹饲养的爱犬因为咬了别人家的孩子,爹爹要将它交出去给人家一个交待时的眼神。
他一时被看懵了,两人就那么对视了很久。
丝丝有点舍不得。多好的一个小白鼠啊,这一次失败了就是死,成功了却是分离,她以后到哪儿再去找去?
这一次,卓丝丝算准银勾老头定会用蛇——他费尽心血精心饲养的“鬼哭神嚎见血封喉毒不死你我跟你姓大王蛇”。
——蛇场,又名蛇窟。卓丝丝向来称其为长虫窝。那是林子里的一片凹地,银勾就在凹地里养蛇,每一条都剧毒无比。凹地四周地面上洒满会发出令蛇讨厌气味的药粉,因而里面的蛇很少会自己爬出去,偶尔有出走的,谁遇上谁倒霉。
卓丝丝牵着小白鼠站在凹地边上俯视群蛇蠕动,密密麻麻纠纠缠缠,细有手指细粗有碗口粗不上万也成千。
风无忌在那一瞬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依然表现得云淡风清,视那一坑毒蛇为无物——干脆破罐子破摔你爱咋地咋地。
“王蛇是银勾老头的宝贝,称得上毒中之毒,若被它咬伤一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有一点老头儿不知道……”丝丝一边拿着粘糊糊的液体往风无忌身上涂一边转头喊了一声:“王蛇宝宝~~”
就见蛇群里一阵骚动,一条巨蟒游窜而出,来到两人面前高高的抬起头——风无忌一见到那条海碗粗的巨蛇,想到要被它咬一口就头晕。谁知道卓丝丝理也不理那大蛇,又喊了一声:“王蛇宝宝~”大蛇嘴巴一张,竟然从它的嗓子眼里游出一条三指细的小蛇,通身银灰,一蹿便绕上丝丝的手腕。
“呐,这就是‘鬼哭神嚎见血封喉毒不死你我跟你姓大王蛇’了……”
“……”
细细的一条小蛇,黑溜溜的小眼睛,颇为傲慢的瞥了风无忌那个生人一眼,便扭开头蹭了蹭丝丝的胳膊。
风无忌看着那条小蛇,无话可说。
“老头儿不知道,其实我这几年来常常溜到长虫窝来,早已经把王蛇收买了,我会让它咬你的时候放点水,咱干咬不下毒。但是为了瞒过老头儿的眼睛,只有百蛇的毒汇集体内,我暂时用药替你压住,你把毒引含在嘴里,等王蛇咬你的时候要破胶囊毒便会发作……所以……”
所以……||||
风无忌看了看那条小银蛇,又看看坑里那成千被自己身上涂抹物的气味吸引得骚动不已的蛇群……被一条蛇咬和被一群蛇咬两者在心理上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卓丝丝伸手一推,风无忌便跌落了蛇坑……
……
……
那个……烦请马赛克处理,此场面省略。
因此,老头儿这一次当然还是输了。
跳脚吐血翘胡子,银勾老头做尽所有的发泄之后,下了一个决定—— 一字即之曰:赖。
打死也不能把不传之毒交给来路不明的小子和不孝之徒。所以丝丝很不客气地套了麻袋把银勾老头一顿乱打,答应了她卓丝丝的事情也想赖?
当下她指使风无忌捆了鼻青脸肿的银勾,本人气势汹汹的背着一个口袋冲到老头制毒洞的窟跟前,裹好头脸,用布团醮了引蜂引蛇的粘液丢进洞中,等着大批蜂蛇到来,向洞中而去。便将磷粉洒向毒蜂,顿时洞中一片火光,又连泼了几坛烈酒。
银勾侯心那个碎啊,肝儿那个疼啊,眼见着自己多年饲养的毒蜂和毒蛇扑向火坑数目越来越少,悲痛得鼻涕眼泪一把,只能用嚎啕来形容。
“虫眼和虫脉你给不给!?”
“给——给——!快灭火!别让蜂王和王蛇进去啊——”
丝丝重重“哼”了一声,让风无忌给银勾松了绑。银勾方一得自由便冲进火海救火,风无忌过意不去有心帮忙,被丝丝拉住,“你去干嘛?当叉烧肉?没水你救啥火?等着!”丝丝早已经作了准备,冲石洞顶的山崖一招手,弄月出现在那里守着大堆沙石,只等丝丝一声令下便将沙石推下去,山洞的洞口转眼在两人面前被埋住了……
风无忌那个冷汗——|||||
她就这么把自个的师父活埋了?
没有空气洞里的火很快便灭了,丝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吩咐弄月和风无忌去把银勾挖出来,自己晃晃悠悠打着呵欠休息去了。
大逆不道啊!
欺师灭祖啊!!
靠闭息大法留得一条小命儿的银勾跟个黑人似的被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半昏迷了,嘴里却不停的重复着这两句。
次日,脑门上裹着纱布身上绑着绷带外带瘸腿架着拐杖的银勾侯清点过毒蜂和毒蛇的数目,含泪乖乖交出了虫眼和虫脉两味毒。
——有逆徒如此,师门不幸啊!
第十四回
师门幸不幸,卓丝丝是不晓得。她只晓得从银勾交出了两味毒,他就时常紧紧盯着风无忌,着意是不肯放他下山的了。
这个丝丝倒不担心,她的逃情酒研制也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即使说,她和小白鼠的离别就在眼前。这天半夜里她抱了酒坛子走进风无忌和弄月的房间,为他好好送行一番。风无忌疑惑,问道:“现在银黑二侯都不许我离山,为什么为我送行?”
丝丝放下酒坛子,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推给他,“这是逃情酒,算我出血大附送。”
“逃情酒?”
“据说啊,以前有一个风流书生,寻芳无数,后来终于栽进两个女人手里……”她一边斟酒一边讲,“那两个女人都武功高强,他逃也逃不了,被粘得受不了,就想了一个办法……装死!他造出一种假死药,混在酒力喝下去诈死骗过两个女人,就此逃脱。所以这种药,就被他称为‘逃情’ ——怎么样,给你用再合适不过吧?”
风无忌好奇的看了看那瓷瓶,“你连这种东西都作得出来?”
“怎样?不信任我啊?”
“不……只是这些天来怎么没听你说,也没见过你做药……”
要说这三个月丝丝研制新毒,都是拿了风无忌来当实验小白鼠,他没见过倒也也稀奇。丝丝用酒堵了嘴巴闷头喝也不吭声,她是不打算告诉他——这药自然是实验过,不过因为太危险一个不小心会真的死人,她就没敢用风无忌而是用了山鸡野狗,在人身上使用……这还是第一遭。
她不说。所以,风无忌若是假死不成真翘辫子了,她才不会负责。
小弄月跟了丝丝这么多年,见她这模样也就心知肚明了,又两手一合十,冲风无忌拜了拜——阿弥陀佛,早死早投胎。
这一顿酒,直喝到半夜。风无忌有些醉了,醉了,人就有些不理智,就有些忘记了戒备,容易想起些伤心事。
小娃娃熬不得夜,早就困了去睡,屋里响着沉睡的呼吸声,丝丝和风无忌歪七扭八的倒在床上,抱着酒坛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哎……你干吗非要找老头儿要毒?天下的毒……多去了,来它个鹤顶红断肠散……多省事……”
“不行……那些毒……对付一般人行,对那人……只有这连银勾都束手无策的奇毒……才能让他受尽折磨,了却我的仇恨……”
“恨呀恨的,你们这些人累不累啊……”她昏昏欲睡的,只隐约间听到风无忌低喃着,“风家灭门之仇……怎么能忘……我的爹,娘,叔叔伯伯……姑姑……妹妹……我妹妹还那么小,若活着……若她还活着,也有你这般大了……”
丝丝迷迷糊糊的听着,原来无忌姓风啊……这小子,还总不肯说……只是听过就算,醒来也便都忘记了。
“你有妹妹哦……她叫什么?”
“丝弦……风丝弦……若活着……”风无忌突然握住丝丝的手,将头低埋仿佛在微微的颤抖,丝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她的头实在很晕,很想睡……
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听到风无忌说了些什么,又似乎听不真切……
“丝丝……跟你在一起,常常会忘记你还是个孩子……会忘记仇恨……全部,都忘记……你还这么小,但是再过几年……你有一天也会下山,我们……总会再见面的吧……总有一天……”
什么时候会再遇到呢?在这座山之外,繁花浮世中,总会再见面的……
……
……
次日,风无忌死了。
死人就要埋。
丝丝惊天动地的嚎了一场,嚎得跟家里死了小强似的,干嚎不掉泪。
嚎够了,抹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晓之以情的建议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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