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终于在适当的时间出现。
我应该能猜到,觉得即在意料之外,又合情合理。
她让我看的,应该就是这一场戏。
捕红 第二卷 第三卷 42:阴暗背后的龌龊
乐曲中不知何时起,参杂加入强劲的鼓点,不是常见的大鼓的那种沉闷,而是类似花腰鼓的乐器,小棒子挥舞,轻快明朗,让人心境愉悦,到后来,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舞者已经踏着螺旋的舞步,转了不知多少圈圈,令观者目眩神迷,不能自持。
我终于明白,这舞蹈为何起名为璇华。
满屋满目,剩下的都是莺歌夫人的丽影,一个叠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再也看不见其他。
我看不见,其他人也看不见。
那一边,金国使节放下手中的酒杯,已经摇摇晃晃站起身,鼓点掩埋住他说话的声音,明明能看见对方嘴唇开合,我这边却是半个字也听不见,赵的笑容渐渐收敛,金国使节已经两大步跨出所坐的包厢,他根本没有看到赵在他身后露出的神情。
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边。
假如此时,金国使节回一个头,他的醉意怕是会被赵那种骇人的神情惊到一点不剩。
这屋子里,此时看着赵的人,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人。
虽然中间相隔一定的距离,还隔了几层的帘子。
我还是觉得冷,冷意泠泠,恨不能爬回自己的屋子,不再看这一场戏。
可惜,来时容易去时难,我连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都不甚清楚,又怎么能离开,又怎么敢离开。发出丁点儿的声音,赵都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吧。
接下来呢。
我双手紧握住拳,不敢往下再想。
鼓点声小,像是缓缓远离地足音,直至再也听不见了。
那一束紧随舞步的光线暗下来。暗下来。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莺歌夫人的舞蹈停留在她折下柔软的腰肢。双臂轻展,脸颊依偎在地。
撩人心思。
不知为何。我想起庭院中那株被伐地海棠,艳丽最宜新着雨。妖娆全在欲开时,颤吻而启,销魂胭脂。
她地红衣,她的妩媚,她地勾魂夺魄。
在这一刻。已经是极致。
莺歌夫人未再动,保持着最令人遐想的姿态。
屋子里头地绯靡之色却似乎浓郁起来,金国使节站在她的身前,这一次,我听到他口中喃喃似自语:“如此舞蹈,如此佳人,真正是潋滟之姿,尤物之色。”看他接下来的动作,倒像是要弯身去抱莺歌夫人。
我以为她会反抗。至少会避让而开。毕竟她是清平王爷的爱妾,并非寻常家养的歌舞伎。然而我完完全全地猜错了,莺歌夫人非但没有躲避,而是慢慢地支起上半身,转瞬已经柔若无骨地扑在金国使节地怀中,一脸娇笑,眉梢眼角俱是化不开的浓郁风情。
金国使节先是一怔,但是美人在抱,又是这副姿态,即便是没有说出一个字,他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双臂紧拥,已经一把将莺歌夫人打横抱起来。
这种非常时刻,他倒是回头看了赵一眼。
像在询问,更像是在试探。
赵在看的是自己手中的酒杯,仿佛酒杯比对方怀中的美人要好看上数百倍,他没有抬起头,身体语言已经说明一切。
金国使节欢喜地什么似的恨不能再抽出一双手来作揖谢礼,匆匆一句:“多谢王爷款待。”而莺歌夫人的脸,整个埋在他的怀中,依旧是一动不动,露出小截的手臂,雪肤胜雪,有识趣伶俐地丫鬟过来领路,两个人消失在帐幔地后面,想必是前往另有早已准备好的香艳之所。
格格,格格。
这是什么声音。
我侧耳去听,才发现是自己地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架,想停都停不下来。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来,没有丝毫的温度。
屋内的光线被调节到正常的亮度,赵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很满,清酒从杯沿往外溢出,他都没有察觉到,等收手的时候,案几已经淌出很大一滩亮晶晶的水渍,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执起酒杯,倒十分干脆地一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是第二杯,第三杯。
他何时会离开,而那个带我过来的巧儿又何时会来接我离开。
我不是真正的花蝶舞,不是莺歌夫人的妹妹,即便如此,我还是明明白白知晓了她的悲凉处境,她素面朝天,冷冷地背过身去对我说,蝶舞,你可知这近十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是不是每一日都是生不如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初出进府时,看到的那个华贵而高高在上的莺歌夫人又在哪里,那些都是假象吗,阴暗背后的龌龊已经超出我的想象能力。
花家送女儿进入王府,是为了一族的荣华富贵吗。
但是,就我所见,并非如此,花莺歌已经沦陷,而花家早早地败落,除了剩下的所谓一对姐妹,我不知道还剩下了什么。
赵还坐在那里喝着酒,我没有算过他到底喝了多少,阿北更加不会说,你喝得太多,不能再喝了,赵的身边没有一个会阻止他任何行动的人,或者说,他一直就是一个人。
寂寞如君王。
酒杯被重重一声,磕在案几之上。
“你在那个帘子后头,还准备要看到几时!”他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原来,他早已知道我坐在那里,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躲不起,也藏不住。
我将双腿倦起,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人还在帘子后面,口中出声答道:“王爷是何时发现小女子的存在。”
捕红 第二卷 第三卷 43: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没有回答我,又低头喝酒,喝了这许多,怎么也不见他醉,至少握杯子的手指依旧很稳。
如果醉了,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悄悄离开。
赵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自己。
“璇华之舞跳到第二段第十七个音节的时候,你轻轻啊了一声。”他没有看我,可能也根本看不到我,良久以后,我听得他在说:“经年落红,已成半灰。”
一连说了两次,一个字比一个字落音重,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轻。
那个时候,莺歌夫人的舞步正达到最热闹的顶点,急速地旋转之中,她猛然晃动,我以为她要摔倒,不自觉之间才会发出那般的轻呼,其实不过是她吸引某人眼球的另一种手段。
阿北从他身后走出来,径直走到我所站的格子间前面,不用赵开口,自动自觉地动手将一层厚帘子卷起来,再是一层细细的竹帘子。
中间再没有其他的阻隔。
阿北退到一边后,赵抬起头来,我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我没有刻意地避开,不知为何,在经历过今晚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不再害怕他。
是,原先,我隐隐地有些怕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份,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你在我到来之前,已经坐在那里了是不是?”他问道。
“是。”我很干脆地回答他。
他没有再问是谁带我来,带我来做什么,想必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答案。不必再问,不必。
我从阴影后面,慢慢地走出来,香气很浓很浓,想来是很贵重很值钱的香料。我却心生厌恶。想着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想着这会儿莺歌夫人与金国使节会做些什么。本来晚饭也没有吃两口,这一坐差不多倒有一个多时辰。胃里头地空气与胃酸交杂在一起,往喉口翻腾,硬生生忍下去,才没有当着赵的面吐出来。
不过,我的脸色应该是很难看了。我发现阿北的身子微微侧过一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当抬眼想去再看赵时,才发现自己的视线被遮挡住大半,想必赵想看我,同样也有所遮拦。
阿北,他是在担心我吗。
我发现了清平王府最阴暗地,最不可告人地秘密。
“阿北。我有话要同她说。”赵比我更早察觉到阿北的意图。倒也不点破,懒散散地挥一挥衣袖。示意阿北不要再挡着我们之间,“你过来一些,不用离得这么远,我不会咬人。”
他,已经喝多了。
虽然,外观上看不出来。
我静静走到我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你居然不哭不闹,一个多余地字都没有,我起先倒有些小看你了,也是也是,花家的女儿怎么会是寻常地女子呢,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这算是什么眼神!”他徒然生出恼怒,抄起酒杯对着我砸过来。
我没有躲,也避不开,这酒杯真不小,被砸中脸上任何一个位置,估计都不会好看。
以后都会很难看。
在最后一秒,衣袖骤然飞舞,将酒杯一卷一收,很是清脆的声音,劲头减缓,落下一堆瓷片,赵掸一掸袖子,长身玉立而起,好似发火的人不是他,救火的人也不是他。
“我这会儿才相信,你是真正的花蝶舞,花家地女人都是铁石心肠,冷静异常,莺歌如此,你也如此,有时候,我想,你们自小接受的教育是不是比帝王家的更要冷酷无情。”他一大步上前,人与我贴得很近,姿态暧昧,赵俯下身子,在我耳朵边上继续道,“你不用在心里头暗暗骂我,这一切都是花莺歌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强迫一个女人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对她,对你都是一般的。”温热潮湿的气息带着酒气喷在耳朵里,很不舒服,依稀都能感受到他嘴唇的碰触,我只能忍住,他可以放过我一次,不能再放过第二次。突然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赵竟然在这一刻才相信我是真正地花蝶舞,只因为我地冷然,我的漠视,他为何不曾想到,正因为我不是真正地花蝶舞,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样的闹剧,不知如何收场。
这个秘密的确够阴暗,我想挖掘的却是比这更大,更黑暗的秘密,手指隐在长长垂下的衣袖中间,紧握成拳,掌心是空无一片。
我已经感到摸索到些许的线索,虽然还不明确。
“你先回去休息,不是说昨天高烧了一整晚,怎么还巴巴地跑到前院来。”他见我迟迟不动,疑惑了,“要是,你还有话要说,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尽管可以说。”
阿北,不是其他人。
“我不认得回去的路。”很老实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