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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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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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蹲下身,将包袱随手搁在地上,拔了水囊的软塞,揽过一只小豹子对着口就喂了起来。

水囊里装的是羊奶,小豹子一尝到味,便搭上两爪抱住皮囊大口吞咽。

善缘把两只幼豹都喂饱后,放它们到花圃里嬉闹,这才对薛支说话,一开口便是抱怨,“你四处溜达可苦了我,光推那洞口的大石头就挺费劲儿,你就不会找小些轻些的堆么?”却不想若是小些轻些,连小豹子都能推的动,堵在洞口前又有什么用呢?

薛支笑了一笑:“善缘施主回来的倒快。”

“再快也有个把时辰了,正巧那客栈院子里晾了客人的衣物,我才好先借来换。”说着拆开小的包袱,把里头一套衣服捧给薛支,“你先试试合不合衬,我拿了最大的。”

薛支看着手里黑底蓝花的锦袍,婉言相拒,“贫僧的衣服洗一洗即可再穿,这锦袍还是请善缘施主收回吧。”

善缘笑着在他身周转了一圈,“我是好意,你却不领会,又不是叫你穿出去给人看,莫非……你要光着身子在潭边洗衣服?”

薛支拿衣服的手伸出一半,听她这一说,当即缩了回来,“施主言之有理,是贫僧考虑不周。”

善缘听他总是用敬语,这说话的腔调让人耳朵发麻,这种谈话实在进行不下去,当下把小包袱叠好揣入怀中,提了大包袱挎在肩上,走进花圃里,一手捞过一只豹崽夹在肋下,“你换你的,我带小豹子洗个澡。”说着径往潭边去了。

薛支在屋内换好衣服,将僧衣袈裟挂在臂间,原路折返回去,善缘坐在潭边的草地上,正拿包袱布给小豹子擦身,见他走过来,朝他挥了挥手,放那两豹崽在谷里玩耍。

薛支走到潭边,放下龙头杖,先把袈裟摆在一旁,双手提住僧衣领口处浸在水里漂洗,再提上来摊在一块秃石上用龙头杖的杖柄击打。

善缘看了不禁“扑哧”笑出声来,乐道,“你这杖子功用真不少,打架时当武器,翻山越岭时当拐杖,洗衣服时当棒棰,还能干什么?”

她只是随口说笑话,薛支却老实答道:“亦曾作过搅拌棍和船篙子,在无器具的时候,杖柄剑鞘还能用来打水。”

善缘不知道他是真呆还是装呆,看着那龙头杖,叹了口气,“亏得这杖子是铁做的,但你这般操使它,它若有灵,想必会哭的。”

薛支只笑着不说话,轻轻打着衣服,善缘见他不施气力,知道他怕把衣服打坏了,便挪到他身边,把袈裟拖到水里浸透,“你这法子,要多久才能洗干净?还是我帮你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里面裹着一大块灰黄的硬膏,表面油光闪闪。

只见她抠了一团下来,分作两份,一份涂在袈裟上,一份糊在僧衣上,都均匀地抹开,见薛支眼里有疑问,解说道,“这叫油皂子,拿皂角皮,油茶籽,羊脂和燥米粉打膏做出来的,我们那边都用这个洗衣服洗澡,不过洗澡时还得再加上香料,那种太奢侈,寻常人用不着,类似的物件西境也有吧,叫什么……”

她托下巴回想,薛支接口道,“柑果,亦有皂角成分,另辅以柑枝和果浆叶浆。”

善缘道,“就是柑果,我说你出远门怎么说也该备一份随身带着,不然动不动就杀出一身血,往后要怎么办是好?”她却不知道,薛支杀人多不见血,即便见了红,那血也溅不到他身上,只这一次失了常态。

薛支道,“柑果虽产于西境,却不多见,是都城大户所用的奢侈物,一般僧人,能用上澡豆算是不错了。”

善缘怔了一下,喃喃道,“也是,西境就这点麻烦。”便不再说话,只专心搓洗袈裟。

洗净衣服后,二人又回到木屋,拉了根藤条在后院晾晒,善缘提桶到潭边打了一桶水,斗起灶火烧开,又把包袱里的吃食拿出来,有面饼,馒头,大枣,塞了满满一包。

二人连着三顿没吃,早饿的肚里咕咕直叫,就在后院的桌上美美吃喝了一顿,收拾好饭桌,又进屋里歇息。

薛支看着满屋的挂画,道,“不知是什么人隐居在此。”

善缘把眼光投在画上,久久收不回来,虽然她不知道这屋主人是谁,但这画中的女子,与阿爹床头挂的那一副何其相似。

“不一定是隐居,许是被困住了。”

“怎么说?”

善缘偏头看着他,不答反问,“除了我们来时的洞口,你可有发现这谷里还有其他可供出入的地方?”

薛支摇头,“方才走了一圈,确不曾发现。”

善缘点点头,“我把这谷里搜了个遍,也只找到那个山洞,又是从里面向外面挖开的,这谷里的人花费许多精力,每日不间断地挖土凿石,不就是想出去吗?但这凿山的工程可不是一两日就能完成,于是那人才搭建木屋,雕凿日常器具,把挖洞和日常生活的时间适当分配,那潭里不是游着小鱼么?山壁上也不乏果树,想来便是以此为生。”

薛支道,“看这满屋子挂画,此间主人倒不失闲情逸致。”

善缘嘿嘿一笑,对他摇了摇手指,走到床榻前取下那幅白衣女子的画像,摊在薛支手上。

薛支一摸,指下触感甚是粗糙,便道,“这不是普通纸张。”

善缘道,“这是以树皮经络编织而成,我细细察看了一番,这屋里所有的画都是用的纸张或布帛,唯有你手里这幅是用树皮经络编织,用于勾勒线条的并非墨汁染料,而是前边儿岩群下的灰泥,色彩却是隔了许久之后才上的。”

薛支将画捧在眼前打量,果见边缘的墨线凸在纸外,正是干涸后的灰泥。

善缘待他看够,把画复又挂了回去,“这屋子里的陈设大部分是用木头或岩石编扎雕凿而成,床褥最下层垫的是枯草,但前堂的长嘴壶,笔架确是铜玉所制,再则笔墨纸砚,矮几书册,哪一样是这谷里天然长出来的?”停了停,见薛支听的聚精会神,心里颇有些得意,轻咳了一声,接道,“照我推断,这屋子的主人费尽心思挖山,等出了洞又觉着谷里环境不错,便带了些家当入谷里来,把这块地方当作别院,时不时过来小住一阵子。”

薛支看看屋外,道,“那即是说这屋主随时会回来?”

善缘道,“我寻到这儿的时候,屋子里,桌上地上也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三个月没见有人来过,估计屋主是不来这儿了。”

她嘴上说的轻松,心中却另有一番寻思:屋里还散着许多画,尤其是那幅白衣女子图,从屋主后来还特意带染料为其着色来看,定是十分看重这画,或这画中所描绘的人物,若是不打算再来此,必会把画带走,可这满屋陈设动都没动,想来屋主还打算继续留住,这一去不回,只有一种可能——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无法回来,或许是亡故,或许是被囚禁,种种可能皆说的通。

薛支盯着画下的章印,念道,“蓬云居士,莫非屋主是江东人士?”

善缘笑道,“你看他架上书册,柜中衣物,不是一目了然?”

薛支不在这话题上多谈,问道,“这谷里清幽且隐蔽,做那两只豹崽的栖身之所倒也不错。”

善缘道,“这可不成,我能发现这里,别人也能发现,不过迟早问题,而且幼豹需要人照顾,长大了后,肉食饮水缺一不可,真要定居还得寻一处长久之地。”

薛支问道,“你可想好了吗?”

善缘点了点头,“这豹子应该是北境的野兽,我还是把它们带回北境,自从冰岛崩塌后,许多珍奇的动物都逃到恒阳湖西岸的山岭中,定风堂的堂主极喜爱动物,便圈了那一大片岭地,专门放养珍稀兽类,并禁止狩猎,我想,雷豹到那儿该活的很快活,兴许还能找着同伴呢。”

薛支没去过北境,对她说的地名全无概念,二人坐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其间善缘帮两只小豹取了名字,肉色脚垫的唤作“桃干”,黑色脚垫的唤作“乌梅”,是她最爱吃的两种蜜饯。

至午后,薛支换好衣服,善缘用竹条编了个笼子装幼豹,二人出洞同往凤栖港,途间善缘几番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薛支看了出来,问她:“施主若有问题,但说无妨。”

善缘偏头看他:“你……你杀那些陀子的时候,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薛支不答,她估摸两人的交情还不到家,套不出话来,只得摸了摸鼻子,“不想说就算了,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如果没别的事,不如陪我一起搭船去恒阳湖?”

薛支一时失控,错手杀了宗院的僧兵,再加上觉明寺任务失败,本该先去领罚,但事到如今也不在乎迟早,距他体内毒性发作还有一段时日,只要在那之前回去就好,见善缘满眼期待的神情,也想弄清楚她的意图,便答应了下来。

第12章 冰雪渔村

“西北两境虽然往来自由,不设路关,但你跟我,一个大和尚,一个……一个花姑娘~,走在一起怕是引人侧目,我都这么牺牲了,你就勉为其难吧,大——师——”

渡口客店里,善缘已经换上男装,在脸上抹了点灰,看起来就像个走商的少年伙计,此刻她正捧着一套衣裳,热心的怂恿薛支变装。

薛支想她说的在理,别无他法,也只好换了俗装,裹上头巾,善缘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笑嘻嘻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你穿这身,果然像模像样。”薛支不是那种俊俏小生,但由于常年练武,修为高深,气质尤为特殊,五官又生的端正,只要敛去戾气,也算是个硬朗性格的男子,换装以后,柔和了那股天然的煞气,倒更显挺拔英武,够好看了——可惜,善缘还是喜欢他头光光穿僧服的模样。

薛支对美丑本就没什么概念,不想换装是习惯使然,听了善缘的称赞也不以为然,只默默的用麻布将龙头杖裹起来。

善缘道:“以后走在外面,我们就以兄弟相称,我管叫你大哥,你叫我小弟也好,叫我名字也好,就是莫再施主来施主去。”

“但随施主心意。”

善缘瞪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一时改不了口,处了几天下来,这和尚是越发让人费解了,她还真没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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