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云松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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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云松风传-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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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有这个可能。口和耳不过是扰人与被扰之源,倘若没有,那么这个人就永远不会被人迷惑。”贺乘云认真地望着她,“她只有一双眼睛,但只要你想靠近她,她立刻就会知道。比耳朵更快。”

赵青娘不禁惊异:“你是说,只靠眼睛?”

“不仅如此,风吹叶落,只要有一丝丝触动,她都能知觉。”贺乘云的神情中带上了些许恶意,“就算她可能是朝庭要犯,我劝你也还是不要追她的好。没有人战胜过她。”

赵青娘这才明白了他在她即将追缉雪霁时出现的目的。他竟是为了嘲讽她,因为自己未曾战胜过,便断定了她也不会战胜。

这样的秉性,与她记忆中的梁绿波倒是有那么几分相像。赵青娘心中一阵恼怒,“哼”了一声:“她既然有嫌疑,我就一定要捉她归案,你会及时出现在这里,也一定知道她的去向吧?”

“当然。”贺乘云微微一笑,“她和村后山坡旁,那个酒鬼守墓人住在一起。”

赵青娘绝尘而去后,贺乘云脸上的笑便换成了另一番意味。斑驳而繁复,如墙角暗淡的阴影。他在金银楼的墓旁回过身,看见了那壶施金阙留下的酒。只是村野酒铺中的淡酒,但那也并不重要。

贺乘云拎起那壶酒,慢慢地倾洒在金银楼的墓碑前,神情带着一种奇异的悲伤。墓前的泥土舔拭着酒水,瞬间洇成一块湿迹。

“你认识她么?”湿迹成形的时候,梁绿波站在不远处问道。她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全不相干的事。

贺乘云将空酒壶放在碑头,转过身:“她是个很美的女人,只是运气不太好。这样的女人死了,任谁都会觉得可惜。”

“是么?”梁绿波走近,目光紧锁着贺乘云的双眼,“那我的运气怎么样?”

贺乘云笑了,右手搭上她的肩膀,就如清晨时搭在雪霁肩上一样:“比她好,也比赵青娘好。”

梁绿波移了一下肩,将他的手臂拉住,右手附在他掌心:“比那个聋哑杀手呢?好还是坏?”

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贺乘云皱了皱眉,抽出手。一滴血珠盈出,滑下。娇艳鲜红如春日的初花。

他望着这道血痕,没有说话。他本可以笑着说她的运气是最好的,但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就是不想说话。

梁绿波又拉过他的手,金针并没有收回,在那掌心虚划了一下。

“你想杀了我么?”贺乘云与她挨得很近,头低下,一片阴影覆盖在两人之间。

“想。”梁绿波淡淡地答道,金针没入衣袖中,她握起贺乘云的手,轻轻舔去了那道红得扎眼的血迹。

唇舌柔软,气息馨香。在她的身上,有着夏花一般属于新生的味道。贺乘云低头深深地吻了她一下,好半晌,才轻声道:“她是我小的时候,收留在身边的弃儿。我和她一起在街上要过饭。她很可怜的。”接着,他笑了笑,“你的运气……真的比她好许多。”

片刻之后,赵青娘穿过喜山村,来到了那个被村人称为“大墓”的地方。虽然她只看见一片高大的山坡,但那并不值得她关心。

茅屋前,一个衣着破旧的年轻人正用树枝烤着两只青蛙,“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与香气一起传来。他嘴里哼着小调,神情极是愉快。

这似乎就是那种天性会愉快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又或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的愉快总是头一等的大事。

“你是守墓人?”赵青娘严肃地问道。

年轻人转过头来看她,大大咧咧地道:“你说什么?青蛙叫得太响了,我没听见。”

赵青娘只得重复了一遍,就在这一重复之间,她的严肃表情已淡了不少。年轻人翻动着两只青蛙,笑道:“我是殷无名,不是什么守墓人,这哪是个坟墓?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赵青娘仔细打量着他:“别人告诉我的,你是不是和一个杀手住在一起?她可能是朝庭要追缉的人,我得带她去凤阳府。”

殷无名略有些惊讶:“朝庭?皇帝老儿最近可真是闲啊,竟然管到这山村角落里来了。这里是殷无名的野人居,只有我和我妹妹小雪,我们没惹着朝庭吧?”

赵青娘心中一震:“小雪?她在哪里?”

殷无名左手捏着树枝,右手指了指赵青娘背后:“那不就是?”

赵青娘大惊,急忙回头,但背后空荡荡的,唯有小道清风。

她知道她上了当。

一个愉快的人也是会骗人的,尤其是骗人能让他更愉快的时候。赵青娘身手虽好,但她面对着的是雪霁,杀手雪霁。只这一回头,另一枚金针就如蚊蝇轻触般钻进了她的脖子里。

紧接着,刀光扑面,就如前一夜柴扉之旁的情形,雪霁从茅屋后闪出,一道光般欺到了赵青娘面前。殷无名仿佛也吃了一惊,拎着烤熟的青蛙跳起身:“小雪!”

但雪霁没有理会他。她根本就听不见,当她理会别人的时候,往往因为能够看见那个人的嘴。

赵青娘于后退中抬手封住了颈间穴道,全身的寒毛几乎紧绷得倒立。她知道她今天遇到了生平最厉害的对手。吹息风动,甚至发梢扬起,都逃不过此人的掌握。她也明白,她必须活着离开,才可以让别人打破这个“最”字。

第二十五章 红痕如心

简陋茅屋前,殷无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妹妹”小雪化成一道灰影,与气势汹汹而来的赵青娘斗作一团,烤熟的两只青蛙还串在树枝上,但树枝已经掉落在地。

小雪,她从不说话,也从不回应他说的话语,像天外之人一般,唯有无邪的笑颜可供揣想。而此刻,那通身漆黑的刀舞作灵蛇疾动,招招杀机毕现,陌生得仿佛不曾相识。殷无名呆了好一阵,张口叫道:“喂!你们斗管斗,可别招呼到我的茅屋上去,老殷只有这一间屋子,塌了可没处睡觉。”

赵青娘于激斗中瞥了他一眼:“你是这要犯的同伙,你也别想逃!”这时她正撤剑后跃,一句话未完,雪霁的刀又如追魂之影般欺将上来。

殷无名见两人斗得不可开交,纳闷道:“她来这里两个多月了,一天也没离开过,怎么成了朝庭的要犯了?”

赵青娘百忙中闻言,心中一震,但不及多想,刷刷三剑攻入雪霁刀光中。这三剑是她平生得意之招,招不用老势已变,看似打的是三处,但对阵之人手忙脚乱之际,往往不及防备的会是最后一剑。赵青娘看准雪霁刀攻下盘,身似飞云般跃起,第一剑便直指雪霁心口要害。

练武者往往拥有比猎人更为凌厉的双目,此时回刀必不及剑身,而剑已刺入。赵青娘胸中涌起一股出道以来未曾熄灭过的自信,她看见雪霁的眼中流露出极为恶毒的神情,像不言不语的魔鬼。然后,剑便刺入了她的心口,入肉三分,赵青娘的手猛然一震。

她觉得先前为金针所中之处在突突跳动,仿佛剑上的血沾染到了心魂,雪霁向上纵跃,那第二剑指向的是她的小腹。第二剑,再次在那具娇小的身躯上开出了一道裂口。

赵青娘不是没有中过梁绿波的金针,那绝不是这种感觉。但三剑之势已开,她无法中途收手,第三剑回手削向雪霁的小腿,剑风甫动,雪霁该当有所察觉,但她竟不闪不避,任长剑划破裙衫,一道鲜血溅在赵青娘的脸上。

血腥陡盛。赵青娘觉得脑中“嗡”的一响,仿佛有人恶意地胡乱拨动琴弦,让嘈杂之音充塞在她的脑海。

连环三剑俱中敌手,虽是她此招的最高境界,但自出道以来还未曾出现过。她面对的是雪霁,那个让她陷于不复之地的夜之杀手。这绝不可能。

最后一丝清明的念头在脑中退散,赵青娘瞥见殷无名跑进了茅屋里。他莫非是要抱佛脚加砖立柱,以防屋子被她拆掉?

赵青娘微笑起来,颈中的金针不断地在血液中融化、挥发、散逸,她眼中冒出一股鲜血般的杀意,在这一刻,她已不是要擒住雪霁,而是要杀死她,将她碎尸万段、垛成肉泥,因为这个又聋又哑的恶魔害得她至今仍在乡野之中徘徊,为当捕快而日夜奔命。

她像是发了狂,长剑势若惊雷般追逐着雪霁,剑影连闪,竟是每一击都擦中了她身上的什么地方,血丝飘散而出,妖艳难言。

茅屋中,嘎吱作响,殷无名没有出来,他的妹妹小雪正在被人千刀万剐,而他焦急地在屋中做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雪霁脸上绽放出毫无杂念的笑容,她准确地在赵青娘身周腾挪飞纵,让那柄飞云长剑不断地在她身上削劈出不足以致命的伤口,她感觉着茅屋之中的动静,脸上的笑越来越浓郁。

心弦疾动,血红蒙住了双目。那一枚金针毕竟不是梁绿波所射出的,即使她有这般的狠劲,也没有这般的歹毒。赵青娘的双腿有些虚飘飘的,她完全忘记了来到这里所为何事,耳畔似乎听到背后的山坡发出响动,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和雪霁的头顶,宛如大片乌云忽然压近,掩藏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绝密之所。

“赵姑娘!”谁的声音突然响起,鲜血之瘴蓦然现出一道裂口。

赵青娘全身剧烈地一颤,剑招停顿。雪霁恶狠狠地盯着她身后,紧紧握住了久未出招的刀。那人气喘吁吁,像是疾赶而来,在小道上扬起一阵风声。茅屋中,响动已停。

“赵姑娘……”那人看到茅屋前的情形,吃了一惊。

赵青娘慢慢转过身,望着那人的脸,就在这一滞之间,眼前的血红飞速地褪去。清醒渐渐回到了她的脑海,她怔了片刻,道:“施相公……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殷无名正从茅屋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情,吐了吐舌头。

施金阙关切地看着他:“我到处找不到贺捕头,回到银楼墓边又不见了你人影,怕你遇到什么凶险,就找过来看看。”

“……你没找到贺乘云?”话出口时,她已然完全宁定下来,喉头尚带着一丝血腥之气,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说不出原由。

“是啊,梁姑娘也不在,兴许他们两人出去了。”施金阙道,“你怎么和小雪姑娘斗起来了?难道刚才是她躲在墓碑后?”

赵青娘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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