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当暖意袭人,春风和煦,岳如筝离皖入浙,便换了水路。这一程杨柳轻柔,翠鸟娇啼,数不清群芳争艳,看不够绿水长流。风帆起航,顺流而下,不多日便又到了温州府。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岳如筝的心情却已跟上次大不相同,即便是那依旧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方言,也会让她想到唐雁初,想到他淡漠无言的表情,想到他幽良诺难垌踔潦桥级不岜鹋と从趾芸斓拖峦防吹难印�
她在温州城里转了半天,想要买些东西带去,但每次拿起之后想了一想,却又意兴阑珊地放下。也不知怎么,岳如筝总觉得无论买什么,都不会让他高兴,也不能符合自己的心意。可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心意,却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兜兜转转了许久,一无所获,眼看已近中午,她只好再次上马,朝平阳南雁荡山行去。
天色渐沉时分,岳如筝到了南雁荡山下的小镇,她牵着白马沿街而行,忽闻到前面飘来一阵扑鼻香味,抬头一望,只见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前围着好些人。岳如筝抵挡不住这甘香袭来,便也挤上前去,一见那卖的东西,不由唇角带笑……
过不多时,她已抱着一个锦盒重新上马,但行不多时,云层中忽又飘落雨丝,被风吹得乱卷成一片。岳如筝未带雨具,只得将那锦盒藏进包裹,系在背后,冒着雨向山上疾驰而去。
好不容易来到那熟悉的山坳,已是浑身湿透,岳如筝飞快下马,冲到竹篱前大喊:“小唐,我回来了!”
可院落寂静,只有滴答滴答的雨声仿佛在做着回应。她略感沮丧地回头将马系在院后的林间,返身回到院前,推开竹篱,抱着包裹跑到屋前。轻轻一推,屋门一如既往地没有上锁,里边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不见唐雁初身影。
岳如筝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雨势也逐渐大了起来,透明的雨珠自乌黑的檐上滚落,一点一点,打在她的脚边。
她不知道唐雁初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里,又忽想到当日遇到的连珺秋,心想难道后来她又来此处,将小唐带回了七星岛?但七星岛忘情阁向来我行我素,行事果决,一般的江湖中人都不敢轻易接近。岳如筝想到此,不由情绪低落,却又不舍离开,便倚着墙,怀抱着那个包裹,呆呆地坐在了屋檐下。
第十七章 长记小窗幽梦时
春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山泉里,落在花蕊间,落在桃叶上。山间的溪流轻快上涨,潺潺奔向前方,宛如欢悦的孩童。
岳如筝却无心赏景,只是望着院里的水塘发怔。因下雨的缘故,那天色更加阴暗下来了,她独自躲在屋檐下,本来素白的裙角也被溅起的雨水打湿,有一点一点的污痕。怀里的包裹沉甸甸的,可她却不想放下,只是紧紧抱着,生怕被雨淋到。
这时一阵风起,雨幕斜密,岳如筝不禁抬头,想看看这云层有没有消散的迹象,却在这远眺的刹那,遥遥望见了从桃林中走来的那个身影。
身穿石青色的短襦,裤脚稍稍挽起,肩背装着药草的竹筐,衣袖垂于身侧,走路时依旧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
“小唐!”岳如筝惊喜万分,一下子站起身,用力地朝他挥手。
唐雁初此时也已看见了这个浑身湿漉漉,有点儿狼狈的少女,他一开始甚至有点怀疑眼前是不是出现了幻景,然而她就真真切切地站在滴着水的屋檐下,朝他挥手喊着。那娇俏的脸,白皙的手,乌黑的发,每一分每一寸都真实地不容置疑。
但他并未表现得像岳如筝那样激动,只是望了她一眼,安静地快步走了过去。岳如筝笑意满满地看着他渐渐走近,直至到了面前,他却只用很寻常的态度道:“你怎么来了?”
岳如筝睁大了眼,道:“你不欢迎我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走上前抬脚开了门,回头道:“我又没有锁门,为什么要站在外面?”
“可是你不在家,我擅自进去不是成了盗贼了吗?”她抱着包裹跟着他进去,看他背靠在桌前,双肩一沉,便将竹筐放到了桌上。
他又用嘴咬着竹筐上的麻绳,将它放到了墙角,这才回头对她道:“屋里什么值钱的都没有,谁会来偷。”
岳如筝道:“那我以后就把你的家全搬空,看你怎么办!”
唐雁初睨了她一眼,缓缓道:“只要你能搬走,就随便你。”
岳如筝抿着唇笑了笑,唐雁初看看她,道:“你要不要把衣服换一下?都淋湿了。”
岳如筝回过神来,忙提着那个四方的包裹,走到桌前,朝他招手道:“小唐,你过来。”
他愣了一下,走过去看着那包裹的形状,道:“这是什么?”
“上次在你这里叨扰了很久,我很过意不去,所以专门来谢谢你的。”她说着,便解开了包裹,露出了一个暗红色的木制锦盒。
唐雁初的眼眸却忽然收缩了一下,绷紧了身子,屏住呼吸,哑声道:“你拿这个来干什么?”
岳如筝奇怪地看了看他,打开了盒盖。锦盒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个形态各异的糕点,有碧绿如玉的,有晶莹剔透的,也有杏黄娇艳的。她小心翼翼地拈起一个糯米团子,递到他嘴边,道:“我在镇上看到了就觉得一定很好吃,你自己又不买这些……”
“拿走!”她话还没有说完,唐雁初突然一脸怒色,瞪着她厉声道。
岳如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不轻,手里的糕点差点就掉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他,他从来都安静淡漠的脸上现在满是愤怒,眼神深处却好像还有着惊慌失措的恐惧之色。
“你干嘛凶我?!”她委屈地将糕点放回锦盒,愤愤不平地望着他。
“我叫你把这东西拿走,你聋了吗?”唐雁初肩膀颤抖,残余的手臂直指着锦盒,用极凶狠的语气朝她吼着。
岳如筝脸色煞白,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很温和的他会这样暴怒,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她的一番热情就这样被他无端的发火打得粉碎。
“我冒着雨一路抱着这盒糕点来送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把我臭骂一顿是不是?!唐雁初,你不喜欢也不用这样对我!”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忽然一把抱起锦盒,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唐雁初看着她的身影没入雨幕之中,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息下来,他后退一步,靠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衣袖,眉间露出深深的悲戚。
雨丝渐渐变成了雨点,被风吹着,斜斜地打进了屋里,地上很快湿了一片。
他抬起头看着阴暗的天空,忽然直起腰,朝着院外走去。路上比刚才更为泥泞,他的脚上不一会儿便溅满了污水。雨点打在他脸上,有时候还溅进了眼睛里,他出来时候没来得及穿上蓑衣,只好不时地抬起双臂,侧着脸,才能勉强擦去一些雨水。
他沿着桃林外的山路走了很远,都没找到岳如筝,便又折返回去,朝着另外的方向继续走。走了没多久,终于望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躲在一棵桃树下,怀里还抱着那个锦盒,本来素白的长裙上已经满是泥水,盘起的长发也散落了下来,贴在颈后。
唐雁初心里一沉,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岳如筝听到声音,迟疑着回过头,看到他之后,却朝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雨里。雨水在她脸上滑落,她的眼圈红肿,眼里湿漉漉的。
“回去吧。”隔了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道。
她紧紧抱着锦盒,背过身子不愿搭理他。
唐雁初看到她瘦弱的双肩在不住地颤抖,便走到了她面前,低下头道:“如筝。”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
岳如筝怔了怔,却故意冷冷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看不上这东西。我忘记了你其实是连家的少爷,身份尊贵,怎么可能要这些便宜的糕点。”
唐雁初深深呼吸着,任雨水打在脸上,他的眼里也溅到了雨点,很难受,很酸涩。
他沉默了许久,走上一步,忽然弯下腰,用嘴去咬她手里的锦盒。她用力地推开他,他又继续上前,一下子咬住盒角。可是锦盒很是沉重,他单单以牙齿咬着那一角,根本无法将它夺来。
“你根本不喜欢,现在干嘛要拿!”岳如筝抓着盒子,看着他吃力的样子,忍不住带着哭音道。
他忽然单膝跪地,依旧咬着盒子,身子往后倾斜,也不能说话,只是红着眼睛,望着她。
“真是个疯子!”她受不住他那样的眼神,骂了他一句,怀抱着锦盒,一手用力拉住他那湿漉漉的衣袖,便拖起他,朝小院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两个人都已经湿透。唐雁初进屋后就脱了鞋子,光着脚走进自己的房间,用嘴咬来她上次穿过的那身衣服,放在桌上,低声道:“你先换一下。”
岳如筝默默地拿了,回到房中,换上了这身浅灰色的短褐。她解开长发,用力的拧着水,梳了好一会,头发才算有点干了。她走出房间,见他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知道他还在换衣服。
岳如筝坐在桌子边,又等了一会儿,他才打开门走了出来,已经换了暗蓝色的短装,里面是白色的内衫,露出了整齐的领子,裤脚也一如往常那样卷了起来,但还是光着脚。
“你没有长衫吗?”外面风大天冷,她见他还是穿着短装,便随口问了一句。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足,道:“我要用脚做事,不能穿那样的衣服。”
她侧过身子,一时无语。
他走到桌边,弯腰咬起锦盒的盖子,将它挪到一边。岳如筝恹恹地回过头,只见里面的糕点都已经被雨水浸湿,有的都没了形状。她咬着下唇,眼圈一红,便要拿起盖子盖住。
唐雁初用下巴一推那盒盖,抬头道:“给我吃一个。”
岳如筝怔了怔,没好气地道:“都被泡烂了,还怎么吃?!”
“没关系。”他看了看她那红肿的眼睛,便想要自己俯身去咬。岳如筝一把抢过锦盒,霍然站起道:“唐雁初,你是不是有病?!好好的糕点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故意这样做,你到底是想让我高兴还是难受?!”
他呆在了那里,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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