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袍,带着风帽,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貌身材,只觉得浑身上下,尽是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谁?
这么夜了还没有睡?
这么热的天,还带着风帽?
本能的向那人走去,那人缓缓转身,从容转过回廊的拐角,从视线里消失了。
我小跑了几步,也转过拐角,没人。
发了一小会呆,忽然想起是不是应该找人搜寻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又将庄里搞得鸡犬不宁。
可别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我叹气,正打算转身离去,听见兵器划空的声音,来不及转头,觉得背心一痛。
全身的力气忽然抽丝一样离去,我奋力转头,只瞧见一角衣袂,深黑的棉布,飞一样在空中划过。
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在那个瞬间忽然离去。
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最难受的是呼吸,不仅一呼吸就痛,而且气短,整个胸部好像被大石头压住,透不过气。
怎么了?
我努力睁开眼,在眼前逐渐清晰的是宁墨的面孔。
我仔细分辨,他的眼睛红肿,眉眼冷淡凄凉。
宁墨。
我叫。
声音很低。
胸口剧痛,几乎喘不上气。
宁墨俯身,在我耳边道:“别说话……你受了伤,长剑从肩胛刺入,几近贯穿左胸,郎中说……不能说话……”
受伤了?
迷迷糊糊记起昨夜的一幕,我真是没用。
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还能保护别人?
闭上眼睛,忽然又想起一事,睁眼对宁墨急道:“老丁叔……送花……”
宁墨再次示意我不说话,道:“我知道,我已经查过,老丁叔死去的地点周围,并没有客房,比较偏僻。想那凶手十分狡猾。”
一丝失望掠过我心头,我继续艰难的张嘴:“栀子……”
宁墨再次点头:“我知道。昨夜宴席间,我借着跟每个女客插科打诨,在她们身上都闻了一遍,身上带栀子香的共有二十几个,都已经记录在案。不过,我担心有人为了参加宴席,用了其他香粉,将栀子香味掩盖了。”
我闭上眼睛,没用。
所有我想到的线索都没什么用。
墨生,老丁叔,我终于不能为他们报仇。
难受的不行,渐渐我又失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听见宁墨大发雷霆:“庸医!都是庸医!这么一点小伤就说不治!统统赶走!”
不治?
我挣扎着睁眼,我要死了?
宁墨呼的伸掌,拍碎了边上的茶几。
宁墨。
我艰难出声,大喘气。
宁墨飞快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到我嘴边,什么?
我在他耳边尽力大声道:“宁墨……不要这么烧包……那个红木茶几,是前朝之物,很值些银两……以后,你要努力开源节流……带着射日……庄……蒸蒸日上……”停下大喘气。
我真的要死了,连说句话都这么艰难。
宁墨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泪水忽然象决了堤坝的洪流,毫无顾忌的奔流而下:“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我从此吃素禁欲,念经向佛,麻衣粝食……只要你不要死,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
差点笑出声,宁墨,会吃素禁欲?
会做和尚?
打死我也不相信。
不过,什么都答应,是真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楚沉……我要……嫁给他……”
宁墨的嘴角再次抽动,然而他并没有答应,而是站起身,对外面大吼:“快!去看看苏无困那个疯子来了没有!去!”
然后转身,端起一碗药:“小笛乖乖,把这碗药喝了……”
我没有推托,顺从的张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马上死,我要见他,我要等着见我的山芋。
那个漂亮的有些孩子气的山芋。
赵存亮兄妹的折回多少出乎我们的意料。
“赵四先生为何回头?”宁墨冷冷的声音,仿佛隆冬尖利的冰凌,在人心上划出痕迹,凉透全身。
“区区在路上听到噩耗,说是云庄主受伤,危在旦夕,故而过来探望。”赵存亮的声音不亢不卑。
“庄主受伤的事情,射日庄着意隐瞒,为何你会知道?难道是凶手告诉你的?”宁墨的声音已经有些咄咄逼人。
赵存亮依旧从容不迫:“此事在江湖上已经沸沸扬扬。恐怕凶手告诉的不止我一人!”
宁墨又是冷哼一声:“你们过来看笑话?”
赵存亮长叹一声:“这次要不要来,我也非常犹豫,因为,庄主遇刺,恐怕江湖中人都会怀疑是无极下的手,我就是想要过来解释一下,又怕让人觉得是此地无银……还望宁公子明鉴。”
宁墨冷声:“若是无极下的手,射日庄绝不会罢休,若不是,我会冤枉你不成?”
赵存亮又道:“无极确实忌惮射日庄与极乐宫联手,若是我们下手,必会力求将庄主刺死,又怎会留她的活口?”
宁墨霍然转身,怒视他:“这个问题还要我解释?长剑特意避过庄主心脉,却重创她肺脏,只是为了让她多活几日,这几日,奇Qīsūu。сom书便是要为了引出另一个人!难道闻名天下的武诸葛会想不到?”
赵存亮叹气:“我知道我们嫌疑重大,无极也确实有人提出刺杀云庄主的议案,被我否决,并非我厚道,因为我实在觉得以宁公子的精明,无极实在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
赵嫣清亮冷静的声音响起:“宁公子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到,我曾经说过有人要对云庄主不利,难道我们会愚蠢到,刚刚说过这样的话,就真的下手,这样不是把所有的怀疑都往我们身上揽?”
宁墨冷笑:“赵姑娘果然是牙尖嘴利!也许是有些人故弄玄虚,也许是利令智昏!”
我不想再听他们辩论,我听到了什么?
另一个人。
楚沉,原来我的命留着是为了引出他,被引出来后又怎样?
杀了他?
我挣扎出声,呼唤宁墨。
宁墨走过来,看我。
“告诉……他……不要来……”
宁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我的面颊。
我大急,泪水忽然止不住。
宁墨长叹:“自己都这样了,还惦着他的死活?若不是他,你又怎会如此?都是我出的那个馊主意,怎么会最终害了你?……我就要让他给你陪葬!”
我艰难伸手,想要抓住宁墨的手,求你……
宁墨抓住我的手,再叹:“他若是不肯来,我也拖不动他,你想要见他我也不会去请他;若是定要前来,我也劝阻不住,现在也不会去阻他。”
“那……派人……保护……”我继续哀求。
他继续摇头:“他已经在那个位子,若是笨,早晚要死,就让他现在笨死的好!若是够强大精明,自然也不会死……”
我闭上眼睛,稍稍心安。
可是还是担心,这个人,瞧着挺聪明,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保不准心慌意乱之下,出点什么事情。
于是我一直苦苦挣扎在死亡线上,艰难地生存。
我要活着,我不怕死,死了就可以见到爹娘。
我想他们是很爱我的。
可我不能,我要见到他,见到他无恙。
赵嫣无视宁墨的冷眉冷眼跟风言风语,坚持日日前来探望我,照顾我。
我想她是个面上柔弱内心非常坚强的女子。
有主见,有耐心,有理有节有谋。
是个奇女子。
我的伤势逐渐恶化,奄奄一息,意识常常模糊,动一下就会大汗淋漓。
宁墨日日对着我流泪,束手无策。
而楚沉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连人带门一起撞进来的。
风云突变
那日天热,极是难受。
轰的一声,门口一声巨响。
我异常艰难转头,看到一个人从大门的碎片中爬起,飞一样的连滚带爬到了床边。
认清他的面孔,我忍不住微笑。
这个傻子,何必这么急?
我的傻山芋。
楚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宁墨一把拎起:“走路不长眼睛啊!凭什么把我的门撞坏了?我刚想着开源节流你就跑过来坏我的好事!”
楚沉大怒,呼的一声推开宁墨:“一个破门发这么大火气!大活人你都没护住,就知道心疼个死物!”
宁墨猛地一记老拳:“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累及小笛,她怎么会这样躺在这里,奄奄一息?”
楚沉闷哼了一声,飞起一腿:“她跟我一年都没事,被你带走一个月就出事了!都是你这个蠢猪!”
宁墨倒退了几步,按住肚子:“她跟了我十几年都没事,就你出现这一年出了事!还不是因为你……”
我急得大叫,全身冷汗。
两人均恨恨的看了对方一眼跑到床边。
我看着他们:“不要……打架……门坏了我已经很心疼……你们两个再打坏了……我就……不知道……怎么办……”几个字喘一下,累得很。
楚沉恶狠狠看了宁墨一眼,揉了一下胸口,抢先道:“不会打坏,我都没有用力气。”
宁墨按了按肚子,对我笑:“我就摸了他一下!”
我转头,有些责怪的看向宁墨:“宁墨……你是主人……”
宁墨咬牙切齿点头:“我明白。庄主放心……楚宫主,射日庄不欢迎你,还请自便,哪儿来哪儿去!”
什么!
宁墨你……
没等我张口楚沉跳将起来,咝咝抽气:“谁要上你这破地方来?若不是小山在,我才不希罕!我这就带她走!”
呼呼呼两人又开始交换拳脚。
我实在忍不住,挣扎着要爬起来。
宁墨这才消停,慢慢的蹩到一边坐下,闷声不响。
楚沉坐到床沿上,手指缓缓描画我的眉眼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还是我首先打破沉默:“路上……有没有遇见……危险?”
楚沉俯身,轻轻的亲一下我的额头:“路上?不知道,我一心都系在你身上。危险,江护法会处理。”
我对他微笑,真好,他没事,安然无恙。
接着听到他的话,几乎昏过去。
“小山,没事。我早说过,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什么?不行!
我好不容易千辛万苦让他活下来,他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
正打算张嘴劝说,一样柔软的东西堵了上来,我惊讶的睁圆了双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