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霜摇头苦笑,回头一看,爱丽丝正在一个画摊前驻足欣赏。摊子是一个长相呆头呆脑,一幅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摆的,因不善吆喝,生意十分冷清。
“这幅画多少钱?”爱丽丝拿起一幅画问。
“800块人民币。”那个中年人说。
“不能再少点?”
“不能了,这我花了三个月画的。”
爱丽丝看着那幅画,脸上露出迟疑不决的神情。
“这幅画我买了,包起来吧。”突然有人走上来,对那个中年人道。
爱丽丝转头去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眼前的人竟是李香草!他身后还跟着四眼明。
“送给你。”李香草从中年人手中接过那幅画,微笑着递给张大嘴巴看他的爱丽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陆寻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没人理他,他只好讪讪的跑到一边掐一个外国小孩的胖脸玩。
“谢谢,你怎么会来这?”爱丽丝老实不客气的收了那幅画,睁大眼睛问李香草。
“这还用问?肯定是为那‘剑气纵横,流光飞舞’来的。香草,好久不见。”叶红霜走过来微笑着向李香草说。自饮冰山庄一别,他们在其他地方又见过几次面,武林聚会那段小不快早已一笑泯之。
“阿霜真是天才。”李香草淡淡一笑,“我一来确是为了剑魔的剑法,二来也是为了陪我这朋友。阿明原籍此地,这次是来落叶归根的。”
“太夸张了,只是来看看而已。”四眼明笑道,讲话还是不紧不慢的温吞水。
此时陆寻在一旁已被那个外国小孩的父母抓住痛骂,正低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承认错误。众人都假装不认识这个有辱国格的落后少年。
“我们住在前面的有间客栈,里面还有空房,你们何不一起来住下?”李香草又道。话似是跟叶红霜说的,眼睛却不时看向爱丽丝。
“那里多少钱一个晚上?”李小哲问到。
“好像是单人间300元,双人间400。”四眼明道。
刚被那对外国夫妇放生的陆寻立刻跳过来大声叫道:“这么贵,不住!我老妈自小教育我做人要艰苦朴素,住这么奢侈的旅馆回家没脸见她!”
“钱我出。”李香草淡淡道。
“早知李公子如此古道热肠,我老妈也跟着来了。呵呵。公子请带路。”
113
有间客栈是一间很小的客栈,装饰并不算豪华,但胜在古香古色:整间客栈都以木料构筑,竟无一点水泥。客栈后面是一片荷塘,此时只有几片残荷。虽然看似颓败,但也颇有“留得残荷听雨声”之意境。
客栈一楼是饭厅,特意弄成明清酒肆的样子,木桌竹筷,不乏情趣。
二楼则是客房,除了住着李香草和四眼明,还有其他四位客人。
三楼也是客房,陆寻等四人在这层就住,爱丽丝和叶红霜各住一个单人间,陆寻和李小哲住一个双人房。
客栈老板姓王,六十上下模样,白白胖胖,穿着一身肥大的长衫,一看就是个胆小怕事,和气生财的生意人。他见到李香草立刻李公子前李公子后的叫个不停,及见到新来四人,一开口便赞爱丽丝“闭月羞花”,又赞叶红霜“一表人才”,对陆寻因想不出合适的词只好“哇哇哇哇”乱叫几声敷衍过去。李小哲见他漏掉了自己,连忙缠着他问自己长得怎么样。王老头受缠不过,只好支支吾吾道:“还行,……看得出是个人”。
众人住进店里时,正是晚饭时间。放好行李,简单的把房间打点一遍后,李香草便领着众人到一楼吃晚饭。众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李香草一口气点了一堆本地名菜:啤酒鱼,雨花田鸡,柠檬鸭……
“香草,何必如此破费。随意吃些行了,太多大家也吃不了。”叶红霜忙道。之前李香草替众人出房费,他本就甚不好意思,好在这点钱对这位富家公子而言实是九牛一毛,对他们来说却是不菲,故此才没有拒绝。此刻见这餐晚饭吃得如此奢华,他心下再也过意不去。
李香草还没开口,在一旁谗得直流口水的陆寻已跳起来叫道:“谁说吃不了!你自己不吃,人家也要吃嘛!你明知道爱丽丝有多贪吃!”
爱丽丝当即指着他骂道:“臭小子,你自己贪吃还要赖别人。”
李香草见状忙止住众人,转头对叶红霜笑道:“是我自己要吃。阿霜,你实在太客气了。”
六人落坐许久,还不见上菜,李小哲便自告奋勇去厨房催菜。不一会从厨房传来一阵喝骂声,显然一个少男偷吃被擒的青春残酷故事正在上演。爱丽闻声笑嘻嘻对陆寻道: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愧是你的好友。”
“吊,我跟这个人也不是很熟,拉他来是想介绍给你。”
过了一会李小哲跑回来风风火火,手指和嘴角都油油腻腻。王老头跟在他身后端菜上来,边走边道:“这位小哥也太邋遢了,用刚挠完痒的手抓菜吃!”
爱丽丝闻言登时欲呕,叫道:“是哪盘菜?!马上倒掉!”
“不用了,已经被他吃光了。我叫他留一点,结果他连盘子都咬碎吃下去!”
叶红霜趁王老头走到他面前上菜,笑着问道:“王老板,你最近可曾听说过一本剑谱在本地出现?”
王老头摇摇头,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微笑,显然是看武侠小说走火入魔的年轻人。
“阿霜,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李香草突然开口道。
“请讲。”
“你不是练剑之人,为何对剑魔的剑法也有如此兴趣?”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叶红霜淡淡一笑,“当年剑魔凭着这套六合剑纵横长江以南,练武之人谁不想一睹风采。更何况——”他顿了一顿,“还有传说中那一招‘穿云拿月’。”
这四个字一出,除了李香草余人皆是一幅茫然表情。陆寻和李小哲更在心里道:名字真他妈土。
“这一招威名之盛,数十年来除了剑圣那一式奇招,确是再无有出其右者。当年有无数高手败在这六合剑的最后一剑之下。师父也说过,这一招之奇巧狠辣,实是已入魔道。”李香草沉吟道。
“哇,你师父把这种手下败招夸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自抬身价啊。”陆寻一边夹菜一边插嘴道。
“当年两人交手,剑魔还未出此招已被我师父断剑。他是太过骄傲轻敌,否则此招一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李香草淡淡一笑。
“这个什么剑魔也忒无聊了,有绝招还要留到最后用,拍电影啊?”爱丽丝笑着道。
“非也,这种杀招若是一击不中,必难全身而退,当然不能妄用。”叶红霜摇头道。
“你的七星快剑有没有招式能克制它?”
“没有,也不需要有。”李香草摇头微笑道,“七星快剑胜在一个快字,就算是夺造化之功的绝世妙招,也往往抵不过这一个字。”
“吊,还不是输给了剑圣。”陆寻一边拿牙签剔牙齿一边说。
“是输给了剑圣。”李香草淡淡道,“那是因为他的剑更快。”
众人谈话之间,一个中等身材,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已经走了下来。此人一脸油滑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本地人。
“哇,一张桌子坐这么多靓仔靓女,唱大戏啊?”一开口便满嘴粤腔,语调极为夸张。
陆寻朝他傻笑着点了点头,显然默认了自己是靓仔这件事。其他人则看了这个油嘴滑舌的老油子一眼,毫无反应。
那个中年人在旁边一张桌子坐下,转过头继续向众人攀谈:“你们是哪里人?是来旅游的么?”
“我们省城来的,”陆寻道,“是来旅游。”
“看你们的样子,想必都还在读书吧?”中年人又笑着道,显然十分健谈。
“这位姑娘是画家,我们确实都是学生。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听你说话不像是本地人。”叶红霜接过话说。
“小弟李月河,混保险业,从香港来贵省找口饭吃。”中年人笑嘻嘻的说。
众人闻言都转头看了他一眼。爱丽丝小声念道:李月河。似是无法相信一个俗里俗气的中年港男竟有一个如此不俗的名字。
“混保险业……你是卖保险,买保险,还是帮人骗保险?”李小哲问道。
“我是卖保险。靓仔,有没有兴趣买保险?”李月河看着他笑道。
“完全没有。恕本靓仔直言,本靓仔一向认为保险之物十分荒谬——人死不能复生,我要是有三长两短,你赔钱给我又有何用?”李小哲慢慢悠的道。
“年青人看问题真是肤浅。你有没有听毛主席说过,死有泰山鸿毛之分?”
“略有耳闻。”
“那你知不知道怎么分?”
“这倒没有研究过。”
“告诉你,买过保险死了,重于泰山!没买保险就死,轻于鸿毛!”
这掷地有声的一席话一出口,楼梯上立刻传来了一阵掌声。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胖子正慢慢的走下来。
在陆寻见过的胖子中,眼前这位绝对是最令他难以忘记的一个——无他,惟“猥琐”二字:此人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黑框眼镜,脚踩人字拖鞋,身穿烂了几个洞的背心,裤档上插着一把扇子,手里还握着一本《觉后禅》。
“月河兄金玉良言,真是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胖子在楼梯上朝李月河一拱手道。
李月河脸露喜色,连忙说:“不敢,莫兄可有买保险?”
“没买。”
“那何不就此帮衬小弟一份?”
“不必了,你看我这个体形,就知道轻于鸿毛乃我梦寐以求,买了你的保险岂不自毁前程?”这位姓莫的胖子笑嘻嘻道。
李月河这才知此人是消遣他,淡淡一笑:“莫兄又何必谦虚?尊体如此有趣,只要碰上饥荒,前程一定无可限量。”
最后下来的两个房客是外国人,他们没有理会众人,坐到角落的一张桌上自顾自点菜吃了。两人用英语高声谈笑,形骸可谓放浪之至。他们还不时转头打量爱丽丝,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香草皱了皱眉头,向王老头问起这二人。王老头告诉他,此二人一个叫阿汤,一个叫瑞秋,都是美国人,在此地住了有一段日子。整日价游山玩水,也没见干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