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面前这洋妞适才是在嘲笑自己,便用刚刚段考不及格的英语没好气道:“what 这么good笑!”其中的中文特意用洋腔洋调说出来,像所有无知大众一样,以为这样洋人就更容易听懂。
那个洋妞一听笑得更大声。
“笑个head啊,死鬼妹。”陆寻更加火大。
“不好意思,我没恶意,但你刚刚实在太好笑!”这洋妞一边笑一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
陆寻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这时他才发现,那个洋妞很高,足足比他高大半个头。在这个男女都普遍较矮的地方,他几乎没见过这么高的女生。在人种上处于劣势的陆寻凭添一股对造物主不公的愤怒,转身就要走。
“这么小气!枉费你长得这么帅,笑一下都不行?!”那个洋妞娇嗔道,讲话的口音格式谴词造句几乎和这个地方所有土生土长的女孩子毫无分别。
“当然不行!你笑得这么丧心病狂,笑到七窍流血而死我要负责任的嘛!”陆寻停下脚步,没好气的道。
“那求大侠别把拳打得那么搞笑,饶小女子一命。”
“你在旁边看笑得当然开心,去问问那些被我扁过的人,哪个不是热泪盈眶!”
“有没有这么能打呀?再打一遍我瞧瞧。”
“我中华武学岂能被你们洋人偷师!除非你告诉我,那个,‘我屎哟累’!”陆寻终于把这个压抑许久的问题以自以为巧妙的方式问了出来,其中那句乡音浓郁的英文连自己也听不懂。
“你还能把英文讲得再吓人点么?”女孩笑道,声音有如银铃。
“你的家乡话就是这么吓人,为了讲得斯文,俺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啦!”
“大侠看走眼了,英文是我的母语,却不是我的家乡话。”
“你们家乡不讲英文?”陆寻闻言顿时满脸鄙夷,“那是哪个穷乡僻壤?”
“你看不出我是一个仙水人么?”女孩甜笑道。
陆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仙水是一座因有千年寒潭而闻名遐尔的乡下小镇。陆寻小时候去那儿游过泳,因在潭中撒尿遭当地人斥骂,从此仙水两个字成了他幼小心灵中的阴影。望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女,他怎么也不相信她是喝着那座被他尿过的潭水长大的。
“你是仙水人?怎么长得……家附近有核电站还是……”陆寻语无伦次的道。
“呸!我爸妈是美国人,专门来中国研究汉学。在仙水定居后生了我。”
陆寻“哦”了一声,内心隐隐为这少女悲哀。因为父母的不良嗜好而从美国公民变成了中国大陆某落后省份一个小镇的村姑,在这个毫无民族自豪感的落后少年眼里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好了,告诉你吧,我叫爱丽丝,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又笑道。
“在下陆寻,敢问姑娘可有中文名?”
“爱丽丝,爱情的爱,美丽的丽,丝路的丝,这就是我的中文名。”
“哦,爱滋病的爱,丽春院的丽,鼻毛丝的丝,爱丽丝。”
“又牵强又不好笑。”爱丽丝嘴上这么说,但眼里已有笑意。
“爱姑娘这么早来这干什么?莫非也是来练拳?从你的身形来看,你练的应该是鹰爪铁布衫一路。”陆寻转了个话题,随口胡扯道。
“我来写生。”爱丽丝从背上取下个画板,朝陆寻扬了扬。
陆寻这才注意她背着一个画板,还有个布袋,一截调色板从布袋里露出来。
“你是画家?”
“如果画没人买的也算,我是画家。”她淡淡一笑,眼里闪过一丝陆寻这样的孩子无法理解的忧伤。
“你在哪学的画?是不是附近那所教美术的中专?我上幼儿园时在那里学过毛笔。”
“我在巴黎的艺术学院学了三年,然后在纽约街头画了半年。上个月刚回来。”
此言一出,陆寻立刻大吃一惊。他原本只是把这洋妞当作一个农村的白种人,相当于正宗洋人的盗版,地位甚至比他这纯种的中国城市小孩略低。没想到这种农村的白种人也飘过洋饮过咸水,他在气势上顿时矮了一截。
“失敬,原来是海归学子……那个……祖国欢迎你们回来建设啊。”陆寻咳嗽了几声道。
“我没那么伟大,只是想念这里才回来。这里是我的家,我始终不习惯离开家过日子。”爱丽丝淡淡道,眼里如同蒙了一层雾。
陆寻作为一个13年来没有踏出本省一步的土人显然无法明白她的感受,他只知道,这个少女很美丽,也很忧伤。
“对了,你刚才练的是什么拳?你练了很久么?”爱丽丝笑了笑,转了个话题。
“南拳之首洪家拳,不才只练了三个月。”
“你能不能再打一遍给我看?我现在在画一幅画,主题是一个没有翅膀的王子想飞向天空。刚才你跳起来那个动作让我很有灵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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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寻的一在要求下,爱丽丝展开自己的画布让他看了她所说的那幅画:一个据称是王子的肥胖中年裸男正从一个大楼顶上跳出,他双眼紧闭,奇。сom书脸上一幅陶醉的表情,正在空中作着一个看似展翅高飞的丑态。他身后站着一大群人,似乎在看热闹。
“这个王子很年轻的时候,就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他要飞向天空。但翅膀还没长出来,他就一天天的变老了。终于有一天,他来到城市里最高的楼上,决定从这里开始他的飞行。所有人都笑他是疯子,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兑现当年向自己许下的诺言,哪怕没有翅膀,哪怕只有一次……这幅画的主题就是:一个人和他的承诺。”
听完爱丽丝颇富感情的解说,陆寻含糊不清的哦了一声。他终于明白为何她的画卖不掉了——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会把这幅画解读为一个肥仔在酒店嫖完后光着屁股磕药,结果HIGH得自己从楼上跳下来。
——这就是艺术家们的悲哀,他们终生都活在那个快乐王子把宝石分给穷人,小王子爱着他的玫瑰的世界里,而不知道人世间的王子大多只会扮成青蛙到处泡妞。所有童话早已同真正的王子一起消失了,所有相信它们的人都像去参加王子和公主的婚礼傻瓜一样,被乱棍打出,下场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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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我再跳一次给你看?刚才摔的现在还在痛!我直接让你画裸体得了。”
“画你裸体干嘛,我又不是萝莉控。你不是武林高手么?跳一下都跳不了?”
“我的武功是很低调的那种!跳楼什么的麻烦找成龙。”
“唉,我本来还以为你可以帮到我。”
看着爱丽丝失望的表情,陆寻有点不忍,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叫叶红霜。”顿了一顿道,“此人不但能跳,飞都没问题!”
陆寻接着便把叶红霜的武功加油添醋的描述了一番,把爱丽丝听得一脸神往。
“好个猛男,几时介绍一下?”
“现在他好像挺忙的,过一阵子有个武林聚会,你和我去就可以见到他。”
“武林聚会?”
“就是华山论剑!”
“哦。那你们会去华山么?”
“哪有钱买车票!”
“那你们要比剑么?”
“犯法的好不好!”
“那学人家华山论剑?”
“讲得高级点嘛!”
枉凝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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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叶红霜。”
“哪个叶,哪个红,哪个霜?”
“腋毛的腋,红眼病的红,砒礵的礵。”
“哪有人起这种名字的?!”
“那你自己去问他!”
“快告诉我地址。”
“监狱。”
……
自从上次小食店的事情后,陆寻几乎每天都要被安琪这样骚扰。在外人看来两人似乎正打得火热,陆寻因此颇受男生们的排挤。
“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也喜欢他?”安琪每每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问他。
“知道就别和我抢。”陆寻也每每没好气的回答。
没过几天,全年级大部分人都从安琪口中得知陆寻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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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仔,听说你是同志?”林轻雪对正坐在教室里发呆的陆寻说。这个大过他几天的香港妹一向爱这么叫他。
“是啊。”陆寻懒洋洋的答到。几天来他解释了无数次,对此早已无比厌烦,索性一口承认。反正被当成同志在一个读初中的小孩看来也没有什么危害性,听说还能用上女厕。
“那我们当姊妹好不好?”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请求,陆寻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姊妹?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娃。”
“但你是基佬啊。”
“原来如此……那个……说到姊妹,我还是希望找和我一样如花似玉的……”
“干嘛?好乱伦啊?这样吧,我把我从香港带来的漫画都借你看,怎么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干嘛?”
“说这么难听!只是要你帮姐姐一个忙而已。”
“什么忙?”
“你不是李小哲的死党么?帮姐姐把这封信给他,你可不许拆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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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寻当然会拆开看。出于对李小哲负责的心理,更出于不道德的好奇心——特别是他看见信的封口是用一个粉红色的心状贴纸粘住的时候。
信里是一张极其精美,满是那座资本主义城市气息的信纸,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繁体字和英文:“阿哲,我鍾意你。你鍾意我麽?in love with you。”
陆寻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在香港受过教育的少女会喜欢上李小哲这种人!尽管他知道李小哲有事没事就会叼着根牙签作发哥状和这个香港妹闲扯,并偶尔教教她写简体字什么的,但他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两地同胞血浓于口水的纯真友谊,却没想到林轻雪已种下情根。
一想到连李小哲也有人喜欢,自己却惟有孤苦零丁的当GAY,陆寻激愤之下,不禁提笔在教室的墙上写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此时王出卫正好经过看见,顿时火冒三丈,当场将这个破坏公物的差生拿下。
“大胆小儿,竟敢乱涂乱画!字还写得如此丑怪!”这位语文老师一边看陆寻写的字一边叱道。
“下次不敢了!”陆寻哭丧着脸道。
“哪有下次,我这就要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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