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这么说应该没问题了。你能来我家一下么？我有些东西给你。”
311
陆寻见到叶红霜时，发现他瘦了很多。也许是大病初愈，脸色十分苍白。只有一对眸子，还是像从前一样精光四射。
“搞什么鬼啊，人家练葵花宝典，你跑去练非典！”陆寻对叶红霜劈头盖脑道。
“我无聊嘛。”叶红霜微微一笑。
“你到底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不是病毒吧？”
“是你师叔的遗物。”叶红霜看着他正色道。
“我师叔……遗物？”
叶红霜点了点头：“你师叔一个多月前感染了非典，送到了我们医院。几天以后病情恶化……”他没有说下去。
陆寻低下头叹了口气。他虽然和剑圣没什么亲密的感情，但他对他来说，始终是一个值得敬重的长辈。
“他老人家一直是由我护理。临走前他对我说，他走之后要我把这几样东西交给你。”叶红霜说着拿出两本书和一把剑。那两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太极拳谱》，《拈花剑法》。而那把剑，赫然就是落红尘！
陆寻不禁呆住了。他看着这三样武林至宝，却没有伸手去接。
“放心吧，都消过毒的。”叶红霜笑道。
“不。我是觉得，这些东西这么贵重，我拿好像有些……”陆寻吞吞吐吐的道。
“他对我说，你是他师弟的弟子，是师门最后的传人。这三样东西，只能交给你。”叶红霜肃容道。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陆寻，道：“还有这张照片，是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找到的。”
陆寻接过一看，正是他在李月河家看到的那张他们师兄妹三人的合影。想到物在人亡，陆寻不禁一阵唏噓。
“这张照片，是师父，师叔，还有师姑共同的遗物，我会好好保管。但这三样东西，我始终觉得交给你这样的武学骄子比较合适。”陆寻看着叶红霜认真的道。
叶红霜淡淡一笑：“我的右手断了后力道尽失，武学骄子什么的再也别提了。何况，”他顿了一顿，“我马上就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陆寻诧异道。
“美国。我申请到了一家大学的奖学金，马上就要过去。”
陆寻看着叶红霜，忽然悲从中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走吧，你们都走吧……”他低下头哽咽道。
叶红霜见他这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把手放在他肩上柔声道：“小陆，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顿了顿，又笑着道，“何况，我相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是说林轻雪？”陆寻说到这三个字，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也要走了！”
“她要走去哪？”叶红霜诧异道。
“她要回香港。”陆寻泣不成声道，“他爸要回香港发展，所以把她也一起带回去。”
叶红霜看着陆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那你哭有什么用！你哭得稀巴烂她也不会留下！”
陆寻怔住了，他从没有见过叶红霜这么激动。
“你想她留下，就去告诉她！”
陆寻呆了呆，随即沉痛的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嘛！用短信发过去显得没诚意，好像我的爱才值一毛钱！用QQ传讯息嘛，我的QQ又刚中了病毒！至于用email，‘我爱你’开头的信又很容易被当成垃圾邮件！”
叶红霜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耳光：“那就亲口对她说！”
五十年不变
312
林轻雪站在候机大厅里，静静的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温家宝已经到了香港，准备正式签署CDPA协议。而明天，就是香港回归六周年。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她却总觉得还是昨日。偶尔抬头望向夜空，她似乎还能看见六年前那场没有散尽的烟花。
但一切都过去了，她对自己说。没有过去的，也已经不再重要。
飞机就要起飞了，旁边的旅客们都站起来向安检走去。几乎所有人都在操着粤语交谈，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座城市繁华而落寞的脸，一切别来无恙。
“肥雪！”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大叫。
她转过头，立刻看见了人群里的陆寻。他看上去与平时不一样：全身上下都打扮得整洁而干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此时此刻，他正涨红着脸望着她，眼睛里流淌着她从未见过的光彩。
她看着他，只是咬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别走……留下来和我一起……五十年……我是猪。”他对她大喊，语无伦次，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为了这些话，她不知等了多久，久得几乎已忘了心跳。
“可是我……”她低低的道，声音是那么微弱。
“我照顾你！”陆寻大声道，周围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看他。他似乎全不在意，只是走到林轻雪面前，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勇气把她紧紧抱住。
“肥雪，不要走，让我照顾你一世。”他的脸贴着她的额头，哽咽着说。
幸福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水，从林轻雪的眼角流了下来。她也紧紧把陆寻抱住，泣不成声：“怎么这么久才说，我都等了你一百年……”
电视上，新闻正在直播签字仪式。温家宝将签好的协议交到董建华手里，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一百年，我都忘了对你说……我爱你。”
伤别离
313
吵了一架后，林轻雪他爸同意她留在大陆。这个中年男子临走时拍着陆寻肩膀道：“阿雪就交给你了。”
“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和她一起努力守护我们这份小小的幸福！”
“小小的幸福怎么行！要又肥又大的幸福！又粗又长的幸福！”
一些天后，陆寻和林轻雪都收到了那所北京三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又过了一些天，叶红霜要走了。
机场。两位辞行的少年。
“兄弟，宁恋故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陆寻学《西游记》里的故事，拿一个杯子装了点水，又从鞋底刮了点泥沙弹进去，装模作样的递给叶红霜喝。
叶红霜虽嫌肮脏，但自知此去远隔重洋，不知何时再见，心下一酸，便拿过来仰头喝了。喝完两人目光相触，一笑泪光寒。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陆寻难过的问。
“当然，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可能见不到？”叶红霜强笑道。
陆寻想了想，也是。于是也笑了。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分手了，流落在这个世界的两端继续着各自的故事。
314
陆寻和林轻雪来到北京已经好几个月了。北方的秋天和南方相比也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忧伤，一样的寂寞。
万众瞩目的超级大片《黑客帝国3》要举行全球点影，陆寻一咬牙，买了两张首映当天的黄牛票和林轻雪去看。
一群貌似民工的好人在荧幕上和电脑盘肠大战了两个小时。不知何故，陆寻竟看得昏昏欲睡。
救世主终于和大魔头决战了。两人在暴雨里从地上打到天上，又打到了一栋废楼里。救世主被大魔头打飞到了墙上，站起来后两手前后一张，竟摆了个黄飞鸿的招牌动作。
电影院里立刻爆发出了阵阵笑声。其中笑得最夸张凄厉的，是一个叫作陆寻的年轻人：
“哇，是我的祖师爷！”
（全书完）
2005年4月7日完稿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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