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受了重伤的他又能维持多久呢,骨碎筋断的右手正迅速地肿胀成黑,除非他断腕放出瘀血,否则整只手臂不但要毁,他再这样牵动真气以轻功对付仇复,气血乱行,不出半日恐怕就要全身肿烂而死;但他现在根本没时间断腕止血,只能做垂死之斗。
仇复觑准了柳衡的步法,长腿一扫,又是一声剧裂的骨断之声,柳衡惨叫一声,整个人砰地跌倒在地,他的左腿被仇复给踢断了,只能躺在地上,连挣扎退开都无力为之。
仇复面无表情地拾起他的剑,便要将柳衡钉死在地,高处的陆寄风不忍,随手拔下一截树枝,朝剑柄射去。他手中劲道劲疾,但又运上柔劲,这片断枝没发出任何破空声音,等仇复发现时,剑柄已被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给震落,剑刃还被余力给震得发出悠长的一声「当!」,剑鸣久久不绝。
陆寄风的出手,让仇复根本就不知道是由哪一个方位发出,离得稍远的司马贞与刘义真等人更不明白仇复手中的剑怎会突然弹飞出去。
柳衡奋力扑上前握住了剑,辛苦地扶着树干撑起身子,手已抖得握不住剑,手与脚的断处钻心之痛也让他大汗淋漓,却仍勉力一振长剑,摆出攻势。仇复道:「刚才、刚才有东西打落了剑……」
司马贞也学过一点功夫,她知道仇复手中的剑掉得奇怪,但是若有暗器打落,以她对暗器的熟悉,绝不会根本没有发觉。因此司马贞不以为意,喝道:「嘟嘟囔囔的做什么?还不杀了他?」
话声方落,柳衡已一剑刺到,仇复侧身击向柳衡的臂侧,将柳衡打退了好几步,踉跄跌落,又被撞脱了左肩骨节。他已是非死不可,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取胜了。刘义真看了不忍,道:「好了!柳衡伤重,只差取不取他这一口气罢了!咱们走吧!」
高处的陆寄风自一出手打落仇复的剑,才发觉自己竟出了手。原本他已和柳衡恩断义绝,袖手见他被杀是很自然的事。但是,自己却出手救人,而一出了手,往日相依为命的种种情谊便浮上脑海,再也不能克制。他想到柳衡被刘义真收为心腹之前,对自己种种的好,想起儿时两人一同削木作马,一同游戏的日子,不禁悲恻,而不再想到柳衡的种种过恶。正是情念一动,万恨俱消。
陆寄风想道:「止君若从此离开刘义真,倒是好事,虽然废了一手一足,也没什么,他往后能踏踏实实地生活也就是了。」
听刘义真有意离开,放柳衡一条生路,让陆寄风多少有点宽心,暗自打算等他们离远了之后,就出面请那位在暗处躲着不敢发声的猎人收容照顾柳衡,尽一点故友之心。
仇复只记得司马贞要他取柳衡的性命,可不管刘义真说什么,取剑就要杀死柳衡。刘义真大步上前欲阻,道:「你不听我的话么?」
司马贞道:「他只最后听我一次,你也不容?」
刘义真一愣,竟又不阻了。柳衡惨然一笑,道:「慢着,我有重要的话,要对刘侍郎说。」
刘义真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衡道:「这……这是十分机密之事,请侍郎靠过来,我告诉你陆寄风的弱点……」
高处的陆寄风一听,有些惊讶,刘义真也道:「你知道他的弱点,为何不早告诉我?」
柳衡苦笑道:「因为……我与他也是同乡故友,不到最后,我还是不想逼杀他的,但是……是他害我到如今这地步,我又要死了,只好将秘密告诉侍郎,将来杀了陆寄风,我也瞑目!」
刘义真见他伤痕累累,右臂肿胀得十分可怕,叹道:「柳衡,你对我这样忠心,我……唉!我要你走,你偏不走,才弄成这样,真的不是我要害你,是你误了自己呀!」
柳衡奄奄一息,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有什么好说的呢……请侍郎听仔细了,陆寄风的弱点,就是……」
柳衡的嘴动了一动,不知说了什么,连陆寄风都没能听见。刘义真靠了上去,道:「你说什么?」
柳衡又轻声说了几个字,刘义真还是没听清楚,又更靠得近一点,突然间刘义真身子一震,往后跌退了开,按着自己腹侧。只见他的腹部,已被整根匕首没入了,刘义真完全没想到变生突然,讶异地望着柳衡,眼神一时有些茫然。
柳衡笑道:「他的弱点……我不知道,你的弱点……我却很清楚,就是你太自私了!」
刘义真奋力拔出刺入要害的匕首,双手已被自己的血染得血淋淋的,匕首一拔出来,更是血如泉涌,他怒吼一声,扑上前去,一刀刺入柳衡的心口之中!
刘义真这一扑上去,便没有再起来,内脏被刺破,他几乎没受什么苦就这样死在柳衡怀里,手还紧握着那把匕首。
柳衡满足地一笑,闭上了双目,身子滑倒在地,刘义真的血迅速地蔓延开去,染渗着雪白大地。
司马贞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场急变,作梦也没想到柳衡会亲手杀了刘义真,虽然自从刘义真要把她送给仇复的那一刻起,万念俱灰的她便立刻想好了毒计,就是先逼死柳衡,然后要仇复杀死刘义真,自己再自杀以保全身分。但是,当事情发生得比想象中还要快时,她竟只能呆呆地看着刘义真和柳衡的尸体,无法反应。
仇复上前一步,道:「小姐……咱们走吧……」
司马贞冷冷地说道:「咱们?呸!你也配称『咱们』?」
仇复道:「贱奴不配,小姐要到什么地方去,贱奴只追随着,只听小姐指使。」
司马贞道:「那我要你死,你怎么不死,老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你真听我的话,就给我滚得远远的!」
仇复道:「可是……我只想看着小姐……」
司马贞气愤难当,又见刘义真和柳衡的尸体就在脚边,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牵绊,但是为何心里那么悲痛、那么苦闷?司马贞一把抓起地上的柴火,便往仇复砸去,叫道:「你给我滚!我不想让你看!你给我滚!」
火把朝仇复砸去,有的火星子闪到了别的树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司马贞还在抓火把丢仇复,叫道:「你滚!你给我滚!」
仇复只闪着火把,几乎要哭出来,道:「那……让奴才远远地瞧小姐就好了,成不成?五十尺……不,离你三十尺,成不成?」
火苗到处飞窜,不久另一颗树也烧了起来,火焰蔓延得很快,一下子又点上了旁边的树枝,高处的陆寄风从未见过起得这么快的火势,不禁吃惊。那猎人更是惊慌,顾不得会被发现,叫道:「起大火了!要起大火了!快把火给灭了,不然整座山都会被烧呀!」
他惊慌地奔了出来,却不知该怎么办,急忙舀雪撒向起火的大树,可是雪花一撒过去,火非但没熄,反而更焰,没多久整片林子已经到处是重雾迷烟,陆寄风急忙奔向那猎人,拉着他道:「快走,保命要紧!」
那猎人被陆寄风抓着便挣不开,由得陆寄风拉他往来时的方向逃奔。陆寄风奔出几步,经过柳衡与刘义真的尸身旁,忍不住低头望去,赫然发现柳衡的心口还在微微起伏,便急忙将他给扶起,背在背上,一面挟着猎人往回处奔。回头再看整片树林,竟已是一大片火海浓烟,火势凶猛若此,若非亲眼见到,绝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知道仇复和司马贞下落如何,但他也顾不得这许多,只顾带着柳衡及那猎人,以最快的轻功奔向猎人家的方向。陆寄风的轻功已经极快,背后却一直感觉到扑来的火气,这样的蔓延速度,一般人遇上早就被烧死在里头了。沿路有不少动物惊叫着奔了出来,却都很快落后,被大火吞噬。
那猎户掩着口鼻,叫道:「火会烧了我家,会烧了我妻儿!」
陆寄风只知狂奔,但是他能奔出多远?能一个人救了四人吗?这毁天灭地般的林木大火,在背后劈里啪啦地传近,被烧焦的断树倒下,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远远地已可见到那间小小的石屋,不断有高处的乱石飞火砸向小屋,小屋很快也起了火,陆寄风更是心急,不敢想象那妇人与婴孩都被烧死在里面。
那猎人见到自己的家已起火,更急得不停挣扎,叫道:「快!快带我过去!」
陆寄风奔至那小屋,猎户径自奔到屋后,推开一片少说有上百斤的厚重大石,原来下面还有地窖,他的妻子与儿子都已躲在里面。猎人大喜,忙召手叫陆寄风过来,众人一起下了地窖,陆寄风轻巧地将上面的大石重新封住。
那地窖并不大,但颇深,四个大人一挤进去,便难以坐躺。
猎人一见妻儿,便抱住了她,夫妻一同大哭,妻子道:「我见山上起火,以为你……你被困在里头了……」
猎人也哭道:「我担心你搬不动石头,进不来,被烧死在屋里,还好……」
妻子道:「我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有力气搬开了那块大石。」
原来此地干寒,居民最怕的就是突然间山上起了火,火势若蔓延到村落,绝对没有逃生的时间,因此都挖了避难的石窖,万一遇上大火,暂时躲进去等火烧过完了再出来,通常可以保住生命。
妻子道:「你是怎么逃回来的?这两位……?」
地窖内没有半点光,但是刚刚丈夫与他们一同下来时,她还是看见了他们。猎人道:「救我的这位……?」
陆寄风道:「在下陆寄风。」
猎人奇道:「你就是他们说的陆寄风?」
「正是。」
那猎人啧啧称奇,道:「他们那些人真是奇怪,怎么说着说着就自相杀起来了?你救了这个?他本来不是要杀你吗?」
陆寄风只道:「说来话长。」
他点起火折,照见脸如金纸的柳衡,见到那儿时熟悉的面孔,以及那一身的伤,不由得心中一痛,道:「止君,止君,你别怕,我会救你。」
柳衡呻吟了一声,迷糊地醒了过来,见到竟是陆寄风,苦笑了一下,道:「你……你救我……?为什么……?」
陆寄风道:「别多说了,你受了重伤,还有救的……」
柳衡奋力抬手打开陆寄风的手,道:「我……不向你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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