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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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与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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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器”两个字。

薛怀安如梦初醒,一拍脑袋道:“对!应该先回去看看凶器。”



初荷知道,薛怀安虽然是个公认好说话的老好人,可是他一旦真的下定了什么决心,却是万难动摇的。故而这一路上,她极是乖巧,关于杜小月案子的进展半分也不去打听,一进惠安城中,便和薛怀安分了手,独自往铁匠铺子赶去。

惠安城原本的三家铁匠铺子,到了今年初,就只剩下这一家。说起来,这虽然只是一时一地不打眼儿的变化,却和这八九十年来三国间变幻的风云有关。

只因当初南北明和满清三国鼎立的格局初定,两明之间大小战事不断。南明的兵将历来娇气,在和北明的战事中原本处于劣势。当时的内阁首辅大臣张昭便将南明先进的火炮和火枪等武器提供给凶悍的满人,并辅以大量无偿的经济支持。满人有了和北明抗衡的力量,不断骚扰北明,终于牵制住北明南下统一的步伐,最终,在战乱了十余年后,三国之间形成了看似稳定的制衡局面。

南明一方深知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一力发展钢铁冶炼和制造业,到了近十年,有实力的钢铁商人已经成功地将铁匠铺子赶出了南明的大城市,而如今,就算在惠安这等小城,炼铁小作坊也终因无法和从贵阳这样的钢铁重镇运来的量产铁具竞争而关门大吉。此地唯一剩下的这一家,则完全是因为老板心思活络,一方面销售贵阳铁器,一方面又按照顾客的特殊要求,提供定制铁具。

初荷来到铁匠铺门口的时候,正看见五六个工人在把一个大箱子往铁匠铺子里抬。她站在门口等了等,看里面消停了些,才抬步走进去。

那个大箱子已经被拆开,里面装的原来是一台崭新的机床。

铁匠铺里原来的机床初荷是见过的,因为不够精细,操作也不灵便,于造枪这样的细致活儿上只能帮点小忙,但是这一台,似乎精巧了很多。

只见一个身穿蓝布衣裤、技工模样的男子正在埋头安装着机床,另一个身穿玄色长衫的男子则闲闲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提点两句。

此刻,玄衣男子站在阴影中,初荷看不清他的面孔,只有他鼻子上架着的那副眼镜会随着头部轻微的转动而不时反射出一道光来,让初荷不由挪了两步,以避开那反光。

铁匠铺的曹老板看见初荷来了,热络地迎上来道:“初荷姑娘来了啊,正好,今日到了许多新东西,跟我过来看看吧。”

初荷点头示好。被曹老板引到一个摆满各种铁条钢条的大铁桌前。

曹老板拿起一根约一尺长、两寸宽、半寸来厚的钢条说:“初荷姑娘你看,这是贵阳造出的新钢,合不合你用?”

初荷接过钢条,细看新钢的成色,摸摸敲敲,再用力弯了弯,越看心里越难以平静。

她记得清楚,在太爷爷的《枪器总要》中,曾经提到过中国很早就知道怎样用焦炭提高炉温,同时加入一定比例的其他金属和碳,炼造出比铁更有韧性的钢。但是,这个锻造工艺的材料比例和方法没有被严格地记载下来,口头上几经流传,早已走了样。

太爷爷在书中说,如果能在传说里中国古钢炼造法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很快,就可以有符合他武器制造要求的钢材出现,如果真到了那时候,火枪必将退出历史舞台,而武器的历史,或者说整个世界的历史也必将翻开新的一页。

然而事情总是说易做难。这几十年,由于被国家煽动起了炼钢的热潮,钢铁商人们一直在想办法制造出更好的钢材来,但是初荷至今还未发现过符合太爷爷描述的那种钢材,除了今天手中拿着的这一块。

曹老板见初荷拿着钢条,眼神却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假咳几声,将她拉回神来。

初荷放下钢条,拿出本子和炭笔,写道:“这钢是哪里造的,真是不错。”

曹老板见初荷识货,顿时来了兴致:“据说是请了英国人在贵阳建的新炼钢高炉,而铁矿石则是从南美进口的,好不容易才造出来这好东西。本来,这个英国工程师是要在啥苏什么格兰的地方建造他的设计,不想被贵阳顾氏用了重金请了过来。初荷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真真正正第一批用新高炉造出的钢条,还没有大量生产呢,据说是还在等配套的轧钢机,那新机器比现在的轧钢机好用很多,要六个壮汉一同使力。等那东西出来了,姑娘再要钢管。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初荷听了,心中更是翻腾。

现下手工造的火枪贵,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轧钢机床压制出来的钢管质量不如手工钻磨出的枪管质量好,但要是新的轧钢机真的在技术上提高了许多,那么,手工制造很快就没什么优势了,而自己的枪恐怕再也卖不出那样好的价钱。

“老板,来看看吧,装好了。”

那个蓝衣技工的声音突然插入,初荷不由得被他的声音牵引着望过去。

但见曹老板乐颠颠地跑上前,按照那玄衣男子的指点,开始学习怎样操作新的机床,机器在触及铁件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噪声,霎时吞噬掉世界上的其他一切声响。

初荷在一旁看着,发觉这个脚踏和臂摇的两用机床的确改进了不少,切割的时候似乎更省力,打磨时则更精确细致,心底里忽生感慨:原来,在外面的大城市,制造工艺竟然在以如此快的速度突飞猛进,那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买上一台了呢?

她原本有一台简单的小型脚踏机床,平时收在有暗格机关的箱子里,薛怀安不在家的时候便会拿出来使用。

因为怕声音吵到邻居,她的房间四壁都贴了夹棉花的墙布,连窗户缝隙也贴了棉条,并配上厚帘子。即使这样,仍有好事的邻居问过薛怀安:“你们家装了什么古怪机器吧,怎么老是听到嗡嗡的声音?”

薛怀安猜到一定是初荷在做什么,答道:“那定是我妹子在做什么玩意儿了。那丫头和男孩子的喜好差不多,就喜欢做些木工、铁匠活儿。”

他搪塞完邻居,转回头来问初荷,初荷只是笑而不语,过了几天。却拿出一只自己手工制作的铁质小猪,当作礼物送给了他。

薛怀安捧着小猪美得乐翻了天:“知吾者初荷也,吾之人生梦想,皆与猪同。”

但是,若要买了这样的机床,就不能放在家里了呢。难不成搬出去住么?而且,存的钱似乎也不够。初荷苦恼地想。

“这位姑娘似乎对这机器很感兴趣,是么?”一个温厚的男中音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初荷从思绪中跳出来,见是那个玄衣戴眼镜的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一个很难形容的年轻男人,诸如好看或者不好看这样泛泛的词汇加在他的身上似乎都不合适。

初荷习惯凭直觉看人,但隔着一副黑框眼镜,他整个人都仿佛那双被玻璃镜片遮挡住的眼睛一样,明明看得清楚,却总能感觉得到有什么被密密实实地隐藏了,以至于初荷的直觉完全不能发挥作用。

初荷原本就不喜与陌生人交谈,在这样的情形下更是不想搭理这个男子,便只是和气地点头笑了笑,就低下头,佯装继续去看手中的钢条。

不想那男人却凑近了一步。他身形颇高,一下子挡住了洒向初荷的阳光,将她陷入他的阴影中。

只听他道:“但凡新材料的产生,总会带来新的产品。比如,这新型钢材要是造出了新的钢管,也许就会诞生新的枪炮。姑娘也这么觉得么?”

初荷诧异于一个陌生男子会突然对她讲起这些,防备地抬眼看向他。

玄衣男子面带和气的笑容,依旧以温和的口气道:“敝姓‘祁’,单名一个‘天’。机械工程师。”

线

即使南明风气开放,初荷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和陌生男人搭话。她一个姑娘家到铁匠铺来就已经很是古怪了,这当口还是少招惹是非为妙。

心中打定主意,她礼貌性地在脸上浮了朵微笑,也不搭理那叫祁天的机械工程师,转身就要离开。

恰在此时,曹老板试好了他的新机床,冲初荷叫道:“夏姑娘,慢走。”

曹老板将沾染了机油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紧赶几步走上前问:“夏姑娘,你订的贵阳铁最近没有货,我说,你看这新钢合用不?合用的话,@文·人·书·屋@我干脆给你订这个好了。”

初荷刚想掏本子写字回答,却发现祁天正看着自己。她心里觉得不自在,本子掏了一半就又搁了回去,摇摇头抬脚出了铁匠铺。

不想祁天竟然跟了出来,在她身后唤道:“姑娘请留步,在下有个事情,想向姑娘打听。”

初荷转回身望着祁天,眼里满是戒备,眉头低低压下去,做出一副不要招惹我的凶恶表情。然而她毕竟只是个豆蔻少女,眉目又生得惹人怜爱,即使这样凶着脸,也叫人怕不起来,倒像是刚懂得挥爪呲牙去吓人的小猫,只让人觉得有趣。

祁天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的面孔在晌午明亮的日头下变得清晰异常。

初荷这才发觉这人原来长得棱角分明,幸而鼻子上架了一副眼镜,脸上又总挂着笑意,这才缓和了相貌的犀利之感。

“姑娘可知道,这惠安城中哪里有人能造一种很精致的火枪,枪上亥4着一个菱形中间有折线的银色标记?”祁天客气地问道。

初荷心上打了个突,暗想这人如此问自己,定然不是随便起意,抓了个路遇的小姑娘就问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再一想这人的姓氏,不知道是“祁”还是“齐”,如若是“祁”的话,难不成和向自己订购火枪的“祁家”有关?

一想到这一层,初荷刹那只觉得呼吸一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祁天的脸,盯得心里生出一丝痛来。

终于引起祁家人的注意了么?

她在心底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自己,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仿佛握住了自己家族那已然断掉的隐秘历史。

祁天看着眼前少女握拳警戒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

这少女刚进铁匠铺的时候,他并未在意,但是曹老板跟她说的几句话,却让他上了心。想到每次来此地取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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