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公鸡将要啄及之时,小蜈蚣弓身一弹,坠在鸡头顶,张嘴咬住鸡冠子。公鸡如发疯了一般,乱蹦乱跳,双翅扑击,想把蜈蚣抖去。那小蜈蚣竟是紧咬不松,不一会儿,公鸡渐渐没了力气,最后两腿伸直,再不能动弹。小蜈蚣才从头顶爬下来,在地上头尾相抱,打起滚来,似在庆贺自己的胜利。
少冲也暗自为他高兴,心想:“这蓝袍汉是公鸡,我是小蜈蚣,总有一天,我小蜈蚣要战胜大公鸡。”却见蓝袍汉满脸喜色,一躬身,用镊子把小蜈蚣夹入一个小铜鼎中,鼎盖合拢。他盘腿坐在草墩上,左手端鼎横于腰间,右掌心向下正对鼎顶。闭了双目,猛一吸气,不一会儿,就见铜鼎泛红,一缕黑烟自鼎身一个小孔冒出,直钻入蓝袍汉鼻孔中。蓝袍汉眉间立即现出一才黑影,片刻间消失,双掌却变得又黑又肿。再过一会儿双掌回复正常。他才把鼎盖打开,从中倒出些灰烬。
少冲暗骇道:“小蜈蚣怎么成了灰烬了?原来他刚才吸的那股烟是小蜈蚣化成的毒气。”他此时已能说话,便问:“你这么吸毒,难道不怕伤自己身子么?”蓝袍汉道:“你还关心我么?我这么吸毒已有十年,体内的毒足可杀死十头大牯牛。上等的毒物最是难觅,有时隔月难吸一次,有时一年也吸不了一次。今天运气好,这只小蜈蚣是蜈蚣王,毒性胜过十条蜈蚣,使我功力大有提升。”又道:“你的沙虱蛊毒差不多已除尽,今天就可下山。”
少冲才蓝袍汉这段时日折磨他原是为他驱体内的蛊毒,心生感激,正要言谢,却听他道:“见了姓辛的代我捎个话,就说‘蛊王’世是只有一个,他永远都争不过我。”
少冲一呆,原来眼前这蓝袍汉就是恶名远播的“蛊王”南宫破败。南宫破败冷冰冰的道:“你还不走?你别以为我有什么好心。我自一见你便知你中了沙虱,既然是辛达罗出了这么个难题,我不加以解答,岂不教他笑话了?”
少冲心道:“原来辛达罗把我用作试验,考较南宫破败。”说道:“无论如何,大哥还是救了我一命。”南宫破败肃然作色道:“我南宫破败从来都只做利于自己的事,你再哆嗦,我便用作试验去考较他。”少冲道:“是。”取出那个小木盒,道:“姓辛的要我转交给你,说你必须亲自启视。”
南宫破败轻蔑的一笑,道:“亲启便亲启,蛊王何所畏惧?”接过木盒,翻开盒盖。就在一瞬间,金光乍闪,南宫破败左手被什么咬了一下,惊得木盒坠地,却什么也没看见。左手手背一下子肿得老高,一条黑线自咬处沿手臂上窜,迅即抵达腋下。南宫破败从没遇过这么厉害的毒,总算他教练机警,立即运气与毒气相抗。他刚才吸了一次毒,正值体虚之时,乍逢这么厉害的剧毒,阻抗得有些艰难。费了老大功夫,才将毒气逼在上臂。右手一点,封死穴道。自知此后三个时辰内不能运功,否则极易毒气攻心。只有静待三个时辰后体内元气恢复,毒性稍缓之时,一鼓作气把毒逼于体外。这三个时辰内便等同废人,而眼前小叫化儿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杀了,不禁心生悲凉,说道:“你快动手吧。”
少冲自他摔木盒起便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听此话,茫然不解的道:“你说什么?”南宫破败冷笑道:“辛达罗总算没有枉费心机,这一次考较算是我输了。输了‘蛊王’之号,还输了一条性命。”
少冲半点也听不懂,呆呆的望着他。南宫破败打个哈哈,索性盘坐在地,道:“好,你要怎么折磨,也由得你。”
便在此时,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道:“南宫老弟,你死了没有?做师兄的给你收尸来啦。”听声音便是辛达罗。少冲突然醒悟:“辛达罗曾说养蛊是来对付一个人的,原来这个人就是蛊王南宫破败。他送南宫破败一个木盒,还会安什么好心?南宫破败看来是中了他的算计。”他虽知蛊王恶迹昭著,但念及他救过自己性命,也因自己才中了辛达罗算计,就此去了心中难安,便说道:“南宫前辈,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这儿有什么地方,先藏起来再说。“
南宫破败望了一眼少冲,心想:“看来他并非辛达罗一伙,多半是受了他利用。”便道:“岭上有个溶洞。”略一沉吟,袖了一个竹筒,急步奔向后岭。又见少冲追上来跟着,说道:“小乞丐,你是铁拐老什么人?”少冲道:“他是我师父。”心想:“他见识当真了得,看出了我的师从。”南宫破败道:“年纪轻轻竟被老叫化儿看上眼,收作弟子,不简单啊。你师父向来嫉恶如仇,巴不得杀了我这大恶人,为江湖除害。小乞丐既知我是南宫破败,难道还不知我是大大的恶人?”少冲道:“不错,师父嫉恶如仇,却也不干乘人之危的事。”
南宫破败道:“好一个不干乘人之危的事。小乞丐,我那师兄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这里没你的事,还是快快离去为好。”少冲道:“你两师兄弟都不是好人,我巴不得你们同归于尽才好,可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必须还你一命。就算我打不过辛达罗救不了你,最多死在他手中,就当你没救过我,我也不欠你。”南宫破败道:“死?这看咱们也没那么容易死。”语气间对少冲不再如以往冷漠。
那岭上果有一洞。进得洞来,只见到处都是碧绿的石头,上面石乳滴下,垂有一二尺长,如笋如钟。那洞中又有许多小洞,四通八达,如蛛网一般。洞顶时有罅缝,石头反射天光,如烟霞如氲氤,洞中倒并不幽暗。南宫破败于此洞颇熟,脚下行走如飞。少冲倒有些跟不上。
耳边又响起辛达罗的声音道:“师弟,你中了我的‘千蛊之蛊’,跑得越快,死得也越快,还是不要跑的为妙。”那声音在洞中穿绕回荡,看来辛达罗已找进了洞来,只是这洞道四通八达,一时还找不到两人,也听不出他在何处说话。
南宫破败一阵奔跑之下,左胳膊痛得厉害,毒气有上窜之象,只得止步调息。见侧边有个狭小的洞,说道:“咱们这知乱走,说不定给碰巧撞见,不如藏在此处。”说罢进了小洞。少冲跟进去道:“前辈,你放心运功,我与你放风。”贴身洞口内侧,谛听外面动静。过了一会儿,听到一阵阵怪声传来,那声音不似人走路的脚步声,倒似一大群人一蹦一跳的声音。他心中奇怪,探出头去看。这一看吓了一大跳,隐约见一人双手平伸胸前,一蹦一蹦的向这边而来。待那人近了些,看清是中原镖局已死了的黎镖师,更是心惊胆落,颤声道:“鬼,有鬼!”
南宫破败道:“怕什么,死人而已,你别去招惹他,他瞧不见你的。”少冲便不敢稍动,眼睁睁看着黎镖师从洞前跳过。不一会儿又有几人跳着过去,有的眼睛紧闭,有的翻着白眼,身上血淋淋的。吓得少冲双腿发软,想动也动不了。这时一个人跳到近处,正好与少冲照面,少冲见他正是马啸风,一惊非小,不禁伸手向他推去。马啸风一推便倒,嘴里发出如夜猫子似的叫声,听来尤觉骇异。接着又是辛达罗的声音道:“哈哈,南宫老弟,我找到你啦。”南宫破败低声道:“我叫你去招惹,你怎么不听?这洞子藏不住了,快走!”当先跨出洞,向少冲道:“这是苗人的赶尸之法,没什么稀奇,他们死前武功了得,死后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你须防着尸体的嘴、指、伤口等处,别触着了尸毒。”少冲心中惭愧,原本想助南宫破败,没想到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二人来到一处,发现前有僵尸挡路,后面又有一僵尸跳着追近。南宫破败道:“我不能运功,你用石头打它们的腿。”少冲道:“是。”心想自己是铁拐老的弟子,可不能堕了师父的威风,叫南宫破败看了笑话。大着胆子,飞石击尸。僵尸应石而倒,尖声怪叫。二人越尸而过,此后只要一遇僵尸,由少冲击倒。有的尚能撑地而起,蹦跳如常,有的虽然腿折,兀自以手撑着爬动。有一次少冲险些为一僵尸爪子抓中,他乱中夺到僵尸的一把刀,欲砍其四肢。南宫破败忙阻住道:“不可,你用刀难免溅上尸血,你只要沾上一点,肌肤腐烂,侵入脏腹,连你也成了僵尸。”少冲暗骇道:“乖乖龙的冬,竟有这等厉害!”只好仍用飞石。
忽听辛达罗道:“南宫老弟,听你的说话声可见你体虚得厉害,两个时辰之内元气难以恢复,可惜你已活不到两个时辰之后了。”听声音已甚近了。二人乱闯中进了一个宽大的地方,地面、头顶石乳林立,脚下溜滑。那些僵尸有的为石乳所阻,有的摔地不起,渐渐落后。少冲听前面有水滴、流水之声,似有一条地河,待过了石乳林,不禁大叫糟糕,原来洞尽头白烟腾腾,隐约见冒烟处是个深池,没有出路。二人正想回头,已听辛达罗道:“南宫老弟,这三年来,你隐居苗岭,连恶人谷的事也不闻不问,这是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寻找灵兽朱睛冰蟾,好对付我无奇不有的蛊虫,是不是?”听声音已堵在洞口。
南宫破败拿出袖中的竹筒,向少冲道:“小乞丐,你拿着藏在那里。待那姓辛的走到一丈之内,你拔去筒塞,筒口对着他。且记,千万不可说话。姓辛的中毒之后,你塞紧筒口便是。”少冲虽有些不明白,却又不便多问,便去接那竹筒,那知触手极烫,险些脱手。赶紧用袖子包裹起来,握于手中。走到南宫破败所指的那个钟乳后,缩身藏着。心下奇怪:“这是什么兵器,只须拔开塞子,就能让敌人中毒?
又听辛达罗道:“朱睛冰蟾乃蛊之天敌,你有了冰蟾,自然不用怕我了,可惜你不知道,我已育成‘千蛊之蛊’,就算你能找到什么冰蟾,也不能胜我了。”南宫破败高声道:“你错了,我南宫破败从来没怕过你。三年中你给我连出难题,加上小乞丐,共是七道。第一道你在活人肚里种上十八条蚂蟥,我用断肠草以毒攻毒,泻法去之。后来是吸血蛊、猫鬼、氐羌、钩虫、腐尸蛊、沙虱,一道比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