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君往一张椅子上随意一坐,双腿交叠:“我哪次来的时候敲过门?明明是你自己忘了锁门。”
“你等等。”莲清飞快躲到屏风后面,火速穿好衣服才出来,皱眉问她,“连无赫不是说这几天不让出剑人山庄的么?怎么出来了?”
云初君挑眉看他:“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自知嘴上斗不过她,莲清只好闭嘴不说话。云初君拿过桌上的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茶的时候,眼角不经意瞥到了他手指。
“咦?这不是上次我给你编的指圈吗?你居然戴着啊。”云初君拉过他的手看,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笑,“莲莲,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莲清脸一下子阵红阵白,连忙抽手,“你误会了。”
“是吗?我不信。”云初君如星般明亮的目光往他身上扎过来,他感到无奈。
他只是单纯地对她那句“他像白开水一样干净”很在意而已,而且在意了好几天,甚至心里一直觉得很心虚,就像现在面对她一样,莲清很心虚很沉重,他不配担当起那句话。
他冷冷道:“随便你信不信,你可以走了。”
云初君又倒了一杯茶:“我不走,待会儿我还要在你这里用晚饭。”
“一个好姑娘岂能随便留在陌生男人的房间里吃饭?”莲清打算下逐客令,“再说云姑娘已作他人妇,云姑娘,请回吧。”
云初君横了眉毛:“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已婚妇女,已婚妇女怎么了?你就是歧视已婚妇女,对吧?”
莲清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你就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和他杠上了,已婚妇女是她生平最大的痛处和悲哀。
“我没有。”好无奈。
“你有!”
“我真的没有。”真的好无奈。
“你有你有!”哽咽了嗓子,似乎想哭了。
莲清没有办法了,只好说:“算了,随便你怎么想,你想在这里吃饭就吃饭吧。不过,不许睡在这里。”
云初君立刻笑了:“好!待会儿叫人多做一份,一会儿我办完事回过头来拿回家。”
“……”在这免费吃吃喝喝就算了,居然还想打包回家?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家风去最近心情不好,拿回家逗他开心开心。”
莲清不说话了,顾自己做事,他性子迂腐固执,也很少说话,云初君感觉很寂寞很无趣,独自一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中间偶尔穿插几句没有营养的对话。
“莲莲今天不用接客吗?”
“嗯,今天轮休。”
“啊?当小倌也有轮休的?第一次听说,还以为要不分昼夜陪吃陪睡呢。”
“……”真的很想扭下她的头。
“莲莲一天一般接几个客人?”继续八卦他的私生活。
“看心情。”
“呃,你当小倌当得很自在嘛,还以为像戏折子里演的,不接客就要被狠毒的嬷嬷用长鞭拷打,不给吃喝什么的。照你这样看来,小倌也是一种自由性职业,挺有钱途的。”
“……”很想很想掐她的脖子。
“莲莲,你接的客人男女都有吗?”
“……”废话!
“莲莲接客挑长相吗?”
“云姑娘。”莲清被问得头很大,忽然转过身来,“你能不能闭嘴?”
云初君撇撇嘴:“我只是好奇小倌的私生活嘛。”
奇这个时候,房外有人敲门,几个丫鬟端着饭菜进来了,色香味俱全,模样看上去很不错,放下后,丫鬟朝莲清微微躬身,慢慢退离。
书云初君才朝窗外看,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很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掐了一筷子红烧肉:“莲莲在相公馆地位很崇高吧?”
网莲清跟着在她对面坐下,眼神有些讥诮:“花魁的地位自然比其他小倌高。”
她抬起头来看他,心中起了恻隐之心:“你也别太在意,等你老了,自然不用再这里逢迎卖笑了。”
“难道你不知道,在这种地方,年轻貌美是资本,当你不再年轻不再貌美,下场会更惨。”
云初君有些窘迫,尴尬地看了他许久,忽然想起一些事,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段时间。
半晌,她试探性地问道:“莲莲,从小就在相公馆,还是后来被人贩子卖到这里的?你会使毒,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吧?”
正在吃饭的莲清瞬间抬起头来,盯着她:“你想问什么?”
云初君连忙打着哈哈,轻浮地挑挑眉眼,朝他暧昧地笑:“问问不行吗?我一直很喜欢莲莲,难道就不能问问我喜欢的男人的事?”
莲清微微眯起了眼睛,和平时的眼神有些不一样,隐藏着警惕和凌厉。
“云姑娘,你的邪战大叔应该知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神通常闪得很厉害。”
呃,居然这么了解她?
她忙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碗中,企图缓和气氛:“我只是随便问问,用得着这么认真么?小气的男人。”
莲清眼神黯了一下,淡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不问就不问。云初君撇嘴,闷闷不乐地吃饭,心中越发确定莲清身上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顿饭下来,两人用了很长时间,气氛也不大好,所以吃完后,云初君立刻就离开了相公馆去非满楼。临走之前,莲清问她讨要他的发簪,她没答应,义正言辞地说他手指上的圈圈是他们两个人交换的定情信物,定情信物概不退还。
·
这几日一直阴天,夜晚的天空无星无月,风倒是大得很,吹得人身上阵阵哆嗦,以至于只是刚过了晚饭的时辰,街上就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走过。
非满楼和相公馆的距离不长,只过一条街,再走几步就到了。云初君一人走在街上,走得有些寂寞,她摸摸袖子里的银票,厚厚一叠。那非满楼的八卦老板爱银子爱得要死,他有个规矩,一条情报一两黄金,一条八卦五两黄金。她要的消息,情报和八卦兼具,以那老板拜金的程度,一定很贵。
快要到非满楼的时候,头顶忽然飘过几道黑影,大概有四个人,方向去的也是非满楼,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道黑影从她头顶掠过。
云初君抬头望着,心中一惊,月黑风高的,穿得和乌鸦似地,一定去干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难道……这几个人要去杀人灭口?
作为江湖百晓生,一直是一个危险性相当高的职业,非满楼老板招来杀身之祸,也不奇怪。但最近面临凶杀,凑到一起,就很奇怪,极有可能是凶手。
足尖稍稍一点,云初君飞速朝非满楼掠去,尾随那几个黑衣人来到了非满楼老板的房间,房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师姐,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果然,有人想杀人灭口!
云初君蹲着身子,贴着墙壁,细细地听着。
“师父说了,此时贸然杀了他,会节外生枝,只要问他凶手是谁就好了。”
“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啊!竟敢污蔑师父,让他嘴贱,让他恶心,应该不得好死!”
云初君恍然大悟,原来是眉青派的女弟子。
“他人呢?天都这么晚了,又去哪里瞎闹了?”
“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一定就在这附近。”
话音刚落,房里头的人忽然一声厉喝:“谁?”【小说下载网﹕。。】
大惊,云初君急急退开,倾身快速飞离,眉青派的女弟子气势汹汹地追上来。慌不择路,她其实有轻度的夜盲症,加上对这里的地段不大熟悉,她竟一路逃到了剑人山庄的后山上,被逼到后山的悬崖。
被逼到绝境,只好停下,眉青派的女弟子也跟着停下,却只有四个人。
她记得刚才应该是五个黑衣人,还有一个呢?她纳闷。
“大师姐,是云初君!”其中一个女弟子用剑指着她,眼神很不友善,以一种情敌的眼光看着她。
“呵,是我。”她干笑。
“我讨厌她!”另外一个女弟子也用情敌的眼神瞪她。
“喂……”云初君不满。
“既然被她发现了,不留活口。”其中一个年级较长的女弟子冷冷道。
“喂……”震惊。
“大师姐!”用剑指她的女弟子吃惊,“可是要是被邪战知道了,我们会不得好死的!再说,我、我不想被邪战讨厌。”
“喂……”悬崖边的人很怒。
“我也不想,一想到邪战用那种憎恨讨厌的眼神看我,我心里就难受。”
年纪较长的女弟子不耐烦:“发什么花痴!她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这个做什么,到时候她死了,你们个个都有机会把邪战抢过来,她不死,你们连看的份都没有!上!”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眉青派的四个女弟子杀气凛凛地提剑就捅过来。
娘嗳,她不会武功啊!
云初君只能凭借着轻功左躲右闪,那四个人却丝毫不给她喘气的机会,接二连三地痛下杀手,直戳她的要害,她叫苦不迭。
“喂!你们别这么冲动,有话好好说!”要不是她的轻功上乘,估计现在早被她们捅成马蜂窝了!
“对你没话说!”又是凌厉一剑朝她的肩膀砍过来!
她左闪:“你们喜欢大叔,就对大叔去告白啊!干嘛拿我出气!”喝!又来一剑!
“哼!白天的时候本姑娘碰到他,他居然对我避如蛇蝎!只要你死了,我就有机会和他相好了!”
唰唰唰!连续三剑狠狠刺过来!
云初君右闪:“原来白天碰大叔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姑娘!”
“你!杀了这个贱人!!”
四柄长剑齐刷刷朝她毫不留情地砍过来,她急急逼退,被逼到悬崖边,雪亮的四条剑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为了邪战,杀了这个贱人!”
脚下一空,云初君身体猛然腾空下坠,如她所料,她急速落入了悬崖。
呜呼哀哉!她要死了!居然就这样死了——毫不起眼、默默无闻地死了!
她的眼睛惊恐地瞪大,悬崖上幸灾乐祸地站着四个可恶的女人,叉腰哈哈大笑,笑得很得意,很没形象。
大笑声中,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黑电一样从她们身旁穿过,跟着她,纵身扑下悬崖。
黑暗席卷她意识的前一刻,云初君流下了一行凄美的泪——
是谁那么伟大,居然跟着她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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