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说,经过四、五式,再大野心也会沦为绝望,修炼者早已成为行尸走肉,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只有带着这种情绪,才能成功完成后面几式。所以,真正没有人性的人,是无法修炼成“莲翼”的,只会走火入魔;太有人性的人,又不会去修炼;介于二者之间的人,往往会选择自杀。桓弄玉属于第三种。
重莲会修成《莲神九式》,和他的武痴父亲重甄有着必然的联系。设计让重莲杀了自己,然后让他坠入绝望。重莲的自控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极好,硬坚持住把这不是人练的武功练成了。有传言说,只要保持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且控制住所有欲念,毫无感情牵绊,不但可以永葆青春,而且可以长生不老。但是,百年来唯一练成的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有欲望。
所以这两本秘笈,只会害人。
原本以为“莲翼”带来二十多年的腥风血雨会就此告一段落,未料到十多年以后,竟然重现江湖。
几人陷入沉默。
烟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如果以后我的丈夫也和梅影教主一样,那该有多好。”
裘红袖道:“除了一品透他家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江湖名人复姓上官。”
“你是说上官雅玉?”仲涛道,“她是光头的姑奶奶。”
“怎么又是和你沾亲带故的?”
上官透道:“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过,桓弄玉也没脑子。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保条命。命都丢了,怎么做人?”
“人家那叫痴情,为爱不顾一切。”裘红袖抱着胳膊,若无其事道,“要命和你爱人之间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当然是选命。命都没了,还怎么爱?”
裘红袖僵了僵,撇撇嘴巴,不说话了。再过一会儿,就直接站起来走人。仲涛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向四周的人发出求助的眼光。上官透做了个手势,让他追去,他才莫名地跟出去。
丰涉哈哈一笑:“这肌肉公子还真不会说话。”
雪芝道:“红袖姐姐果然是女人中的女人,居然让狼牙哥哥在自己和他的命中选一个。”
上官透道:“这样的事很平常,芝儿不会想这样的事么?”
天下之大,江湖之险,存亡危急之秋,四处暗藏杀机,都是池鱼幕燕,哪还有时间去想这些。
雪芝笑道:“我和狼牙哥哥看法一样,还是想想怎么保命比较重要。”
上官透不语。
丰涉轻轻吐了一口气:“雪宫主,女人太刚硬太现实,会给男人很大压力的……”
“我的身份首先是重火宫的宫主,然后是重莲的女儿,最后,才是你所谓的女人。”雪芝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
天空是仿佛可以吞没一切的黑暗,红灯笼照亮了整个客栈后院。
雪芝回到三楼,刚关上门,就有人敲门。雪芝刚把门拉开一个缝儿,见是上官透,便冷声道:“什么事?”
上官透看看四周,小二刚从对角的楼道间端着茶盘走过,便低声道:
“没有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为何不辞而别。我这几天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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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半掩着,雪芝依然固执地用双手压住两边门板,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一种即将失控的情绪。
“然后呢?”
遥空下,客栈外沿数百里,是灯火辉煌的苏州夜景。风吹动红灯笼,影落庭院。凤仙花瓣翩翩起舞,几乎在空中为风碎裂。花香伴着轻风,迎面袭来,红灯笼在雕栏上没有节奏地摆动。
上官透也不要求进入,只站在外面,有一丝令人察觉不到的紧张:
“我想知道对我们……你是怎么打算的。”
“没有打算。”
雪芝的态度很冷很硬。
曾经听朱砂说过,少宫主是一个很会保护自己的人,很难想象她将来会跟一个怎样稳重温柔又有安全感的好男儿。
上官透……雪芝无论客观还是主观看,都无法接受和他在一起。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默念,忘记上官透,忘记上官透。发现越是努力,越难忘记。于是打算顺其自然。然后她又会恢复成以往那样,长时间走神叹气。
如今看着他,能做到不表现出爱意,都已经很难。
忘记……恐怕还是需要时间的。
上官透伸手,轻轻覆住她放在门上的手背。琥珀一般的瞳孔颜色淡淡的,几近透明。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这是我第一次想要拥有一个人。”
“幼稚。”雪芝甩掉他的手。
“芝儿,你不想拥有我?”
“肉麻!恶心!”
雪芝砰的把门关上。但上官透的扇子柄往前一伸,卡在门缝中间,再一推,人便横行霸道闯进来。他身形极快,屋内的红烛甚至没有晃一下,门已经关上。
“你出去。”雪芝急了。
一进门,上官透立刻拔下君子的外皮,横手搂住雪芝的腰:“若不是怕惹你不高兴,我一定会告诉所有人,你早就成了我的人。”
“你敢!”雪芝想拨开他的手,但完全无用,“放手!放手!”
知道这样吵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如果坐下来认真和他谈话,一定很快就会投降的。甚至说,只要她一抬头看他的眼睛,就很可能会没出息地扑到他的怀中。
“我记得很清楚,在灵剑山庄上,是你主动来抱我的。”上官透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那一晚你如此热情,为何这么快就变了?”
雪芝的脸很快红到了脖子根。
红若火焰的门,薄如蝉翼的窗纸。窗纸上有零散花瓣舞动的影子。
她深呼吸,谨慎而缓慢地转移视线,凝视他的双眸:
“你离开灵剑山庄的原因是什么?”
上官透显然十分震惊,抱着她的手都有些僵硬。他欲言又止,反反复复数次,都不曾开口。
蜡烛带着一点光晕,散播开柔软的光。光照映在两人脸上,是一种可以将冰雪融化的温暖。
雪芝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神却十分冷冽:
“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因为……林庄主认为我引诱林奉紫。”上官透看着别处,不由自主地蹙眉。
“问题是,你引诱她了么?”
“没有。绝对没有。”上官透俨然道,“希望你相信我,我是被陷害的。”
雪芝原想问他是否喜欢过奉紫,但忍住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今天累了。”
“……既然如此,早点休息。”上官透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又看了她许久,自个儿回房了。
之后一日,雪芝不曾开口询问此事。但依然十分介怀。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她决定去一趟灵剑山庄,亲自询问林奉紫。
清晨。雪芝刚一到山庄门口,滂沱大雨便自云中注下,毕毕剥剥,披打着芳菲园林。忽然惊雷响起,雪芝在门口打了个哆嗦,重重扣了几下山庄大门铁环。
很久才有人过来开门,见到奉紫,几乎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
屋外雷雨交加,天冷了些。奉紫披了一件薄薄的金丝小褂,赶忙也拿了一件外套递给雪芝,笑得很开心:“姐姐,外面雨下这么大,你身上都有些湿了……”
雪芝一向不大会做人,都没个嘘寒问暖,便开门见山道:“我就是来问一下,上官透对你做过什么事么。”
奉紫正低头整理雪芝身上的外套,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然后,她慢慢说了一句话。
与此同时,半敞着的门外,又一声轰雷响起。苍天几乎被劈裂,整个大地都仿佛为之燃烧。
雪芝听见了她的话,但她知道自己听错。
仿佛等了百年。
雷声终于停止,雨声又淅淅沥沥覆盖了世界。
雪芝这才转眼看向她:“你刚才说什么?”
“他□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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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凝聚成一团团沉重的铅,又仿佛会被闪电撕碎。巨雷的余声滚过低低的云层。夏日的骤,灰暗的天,好像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雷声一阵阵,不停息,每一下,似乎都在直击着柔软的心脏。
两张白净年轻的脸,竟露出了相似的神情。两个生长在截然不同环境中的女子,竟像是心有灵犀的双生子。
雪芝无心擦拭脸上的雨水,唇色苍白。
“他真的……做过那样的事?”
“嗯。”
奉紫倒是若无其事,替雪芝理好了衣裳,又径自走到茶座旁,替她沏茶。雪芝的目光随着她移动,身体却像是给人点了穴,动弹不得。
门外,池沼水横流,荷花红妆凌乱,如同奉紫额间一点殷红。茶雾缭绕,奉紫抬起了玉华一般清秀的脸:
“其实姐姐和上官透的感情我不是不知道。若你是别人,我不会告诉你这件事。”
奉紫虚着眼睛。
从这里眺望,屋外极远处,有一个较高的多角小楼。反翘带勾的楼角在大雨中,显得有些朦胧,却又相当精巧。
她以前就住在那里。
后来搬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
当时,灵剑山庄女弟子还很多。那一次事过后,林轩凤才找了借口,说女弟子比较适合雪燕教的武功,把大多数女弟子转到雪燕教。
“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有太大感觉。”奉紫笑道,“年纪太小,只记得很痛。可惜,那件事过后,我爹还有教主对我的要求都变得很低,也不大教我武功,天天就盼着我嫁出去。我只能靠自己,不过跟姐姐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了。”
从整件事发生到结束,对方都是蒙着脸的,但因为她在不小心拉扯的过程中,抓下了那人的黑色头布,看到了他的脸,确实是上官透。直到林轩凤发现,气得浑身颤抖,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然后令人把他拖下去用重刑,到最后赶他出灵剑山庄,他都不曾解释。
奉紫说的其实都是心里话。那时她才十岁出头,月事都没来。虽然有反抗,但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懵的。除了疼痛,似乎也没有太大感觉。
她能做的,只有像父亲交代的那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依然是大家手里捧着长大的小公主。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她渐渐发现,这件事却变成了她难以启齿的过去。
尤其是这两年。
在她有了心上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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