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叫李青烟,一个月前改随母姓,现叫穆眠儿!”李眠儿不再哽咽,声音清脆可辨。
蒋素娥眉头轻蹙,改名字?出了什么事才得改名字?
看了看李眠儿,蒋素娥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转而问:“那你娘现在何处?”
“十六年前,我娘被太师大人李琛从宫中领回府里,做了滕妾!”李眠儿声音略带黯然。
不过在蒋素娥听来,只要女儿还活着,她便谢天谢地、心满意足了:“那她人现下正在开封府咯?”
李眠儿点点头:“嗯!一个月前我才同她分开!”
此时,二人都平静下来,李眠儿是彻底没惑了,既然这位南秋皇后承认她是自己的外祖母,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但在蒋素娥看来,她却无法依据李眠儿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她刚才那样失态,实在是内心深处太过渴望得到女儿的消息,太过渴望李眠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您不必急着相信,其实我所说的是不是事实,您只要派个人在京都打听一下就可以了!我娘一直没有改名字!您之前没有寻着她,多半是因为没有想到她会入了宫!”李眠儿也想到了这一层,外祖母能成为南秋国的皇后,她的手腕可想而知,而她在京都想必也是有眼线的,只需使他们多加打听打听,自己所说的是真是假便可知了。
闻言,蒋素娥已在心里信了八分,可还是要等两天才算妥当。
“你和周昱昭什么关系?”蒋素娥突然问道。
李眠儿脸上一红,低头吱吱唔唔:“……”
这再看不出怎么回事,蒋素娥算白当这些年南秋皇后了。
周昱昭什么身份,蒋素娥心知肚明,眼下大梁什么情势,她也洞若观火,自己这个外孙女如何姓周的粘到一处去的?还千里迢迢跟他来了南疆!
蕊娘入了太师府做妾,虽地位在府中算不得高,但出来也算体面了。可她的女儿,若嫁给周昱昭的话,顶多也只能抬个妾位。
蒋素娥偏头觑了眼李眠儿,既然当真是自己的外孙女,那这件事,她就不能置之不管了。
“你还是得说说,你同周昱昭之间的关系!”蒋素娥许是位高惯了的,此时,一严肃起来,气势压人,不过其中的关切之意还是轻易能听出来的。
李眠儿轻叹一声,打算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结果嘴巴才张开,就听蒋素娥:“等等!”
李眠儿一愣,就见蒋素娥理理仪容,挺直脊背,步到门口,没有打开门,只对着门提声道:“尔嘉、霁晓,你们先回去!”
“可是母后——”外面兄妹二人此回倒异口同声。
不过蒋素娥似没听见一样,踩着重重的步子往回走,然后又到桌上找来把剪刀,上前将李眠儿手脚上缚的绳子剪断。
“你这事先不让他们知道,以后,我会找时间同他们说明的!”蒋素娥一边剪绳子一边叮嘱道。
这个李眠儿自然省得。
“你坐下,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蒋素娥将李眠儿领到贵妃榻前,“周昱昭那小子,我是晓得的,你莫要瞒我!如果你不以实情相告,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
李眠儿抬眸对上蒋素娥的眼睛,她心里也知道,此时除了和盘托出,她没有别的法子,只不要兜出这一场重逢却是周昱昭一手策划的便好。
更何况,周昱昭费心费力设下这一局,其中最最关键的棋子就是自己。而他,也笃定了自己,会按着他拟好的棋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于是,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四回巾帼何需让须眉(六)
“嗯——”对于李眠儿的反应,蒋素娥甚为满意,她虽表面上已经确信眼前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外孙女,可心神已经清醒的她还是留了一手。
不管李眠儿的身份是真是假,她都要弄清楚其与周昱昭的关系,以便客观地定夺。
倘若最终调查李眠儿身份有假,自己一样可以拿她作饵,只不过在时间上晚了一两天而已;倘若她千真万确是自己的亲外孙,便会着手将她留在身边,至于女儿蕊儿那里,则尽快寻机也将她一并接过来!
虽然周昱昭确然是个豪杰,但就目前的情势来讲,他终非是良人之选!尤其自己的外孙女!
蒋素娥一双眼睛虽因上了年岁略有浑浊,然这些浑浊却是岁岁年年的各式经历所凝结而成。
此时,李眠儿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知道其中仍隐涵有戒备,外祖母还在防着自己。
心里轻叹一声,血脉亲人明明近在咫尺……
接下来的谈话中,李眠儿先将重头戏放在娘亲的故事上,而在讲述的过程中,她心中则盘算着如何对外祖母讲述自己和周昱昭的事。
可思来想去,周昱昭几次三番救了自己的性命,无论搁谁身上,以身相许算是便宜的了!
想着,还是照实把二人之间的事告与外祖母,然后看她怎么想,再随机应变吧。
“这么说,除了你娘,周昱昭还有山上那几人,全大梁皆以为你是嫁去了北寒?”听完李眠儿的话,蒋素娥颇为讶异。
“嗯!昱昭他对我有再生之恩!”李眠儿不忘强调一句。
“哼,你的命本来差点就是为了他而丢,他对你何来的再生之恩?”蒋素娥冷哼。
看来。外祖母对周昱昭的成见还不是一般得深啊!
那之前的几次呢?
不过鉴于外祖母的反应,李眠儿还是没有把这句替周昱昭辩护的话说出来。
“一会儿,我会派人过来服伺你洗漱、用膳,你暂时先住在这里,呶,里面还有一间套间!”蒋素娥没有过多地盘问,许多事不急于这一时,待开封那边有了确信,再问也不迟。
李眠儿偏头顺着蒋素娥的手指看了看屏风,这才想起打量这间屋子。
讶于秋尼尔嘉竟没有将自己带入刑房之类的地方。看他一身华服的样子,怕是不屑于踏足那样的地方,是以。才把自己丢在这间像是客房居室的屋里。
莫非他审讯人,都是在这样的地方审讯的?
“我先回去,明日再过来看你!”蒋素娥站起身来,额头的珠饰熠熠发光。
“是!”李眠儿长发披散,一身兵服都被折腾得皱巴巴的。
蒋素娥再次瞄了眼李眠儿。便不再逗留,步出了房间。
“尔嘉?”蒋素娥脚下一顿,“不是让你回去了?”
“儿臣担心母后安危,不敢擅离左右!”秋尼尔嘉面上笑容灿烂。
“呵,若你当真这么想,母后倒也安慰!”蒋素娥回得有些敷衍。转而对候在门外的侍者吩咐道,“阿伦,你和阿月这两日就留在这里。专门服伺她,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公主、太子也不行!尔嘉,你随我来。到我寝处去!”
听了此话,在场的主子、奴仆无不变脸。皇后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不由人不生产好奇,里头那位姑娘什么人,何来这么大的本事?
“额,母后,她同您说了什么?”刚才秋尼嘉尔一直在外候着,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把这房门制得恁般密不透风,害自己贴门站了半天愣是没听清楚半句,眼下看母后这副光景,心里更加痒得慌。
“这个,你先别管!对面,有什么动静没有?”蒋素娥脚下没有停,直接避过儿子的问题。
秋尼嘉尔见母后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一滞,却又很快掬出一抹笑容:“我们这边重兵把防,周昱昭不敢硬来!”
“若是昨夜,你能成功毁了他们的粮草,就一举两得了!”蒋素娥摇了摇头,不免有些可惜。
“那她……和周昱昭……?”秋尼听闻“一举两得”,立时反应过来。
“嗯……”蒋素娥脚步放缓,点了点头。
“那母后,您有何打算?”秋尼极擅察颜观色,自蒋素娥出来,他就发现她脸上的神情有变,半句不提屋内女子的事情,语气也不再像原先那样杀伐果断地誓要将她如何如何,没来由地,他竟暗自松了一口气,因而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儿油然而发的意思。
只是待证实了那女子与周昱昭的关系后,心头又有几缕烦躁不安的情绪流过。
“你帮我把她看好了,任何人不准动她!”蒋素娥说着停下脚,转眸睨着儿子,“你也不行!”
“母后,她究竟同您说了什么,连儿臣也不能说么?”看到母后一脸严肃认真,秋尼知道母后是来真的。
“这个,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但目前,没我的同意,你们谁也不要擅作主张!”蒋素娥说完,转身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她的心现在有激动又有害怕,既迫切又有些犹疑。
但不管怎么说,开封那边,还是尽快着人打听得为好!
听了母后的话,秋尼微张着嘴巴愣在原地,半晌也没挪上一步,只一眨不眨眼地目睹他的母后渐行渐远,然后,他忽地转身,快步往回走。
蒋素娥因心里一直揣着心思,连儿子没有跟上来也没注意到,更忘记刚才还说要他跟着自己去寝处的。
秋尼尔嘉在李眠儿的屋外来回踱了几趟,直到阿伦端了水盆出来,他才抢进门去。
“哎,请太子殿下留步!”阿伦一眼见秋尼就要闯进屋去,腾不出手来相拦,一时手忙脚乱,又怕盆里的水洒到太子的身上。又怕太子闯进屋去,叫皇后知道了责罚下来。
她这厢在那一通忙乱的间隙,秋尼已经奔进屋中。
才梳好头发的李眠儿见秋尼尔嘉不顾皇后的警告,擅闯进来,眉头一皱。
“阿月,你先下去!”秋尼进了屋子,便紧盯上李眠儿,双手背负。
“可是殿下,皇后娘娘……”
“叫你退下!”秋尼生出不耐,声音又厉又响。
阿月被吓得一哆索。放下梳子,提了裙摆就跑出屋子去。
对于秋尼尔嘉来说,似乎皇后娘娘那里。他完全可以用一招阳奉阴违。
已经换了一身男式长衫的李眠儿斜眸,淡淡瞅了瞅负手立在屋子中央的秋尼,伸手先把头顶的发髻拿簪子扎紧,然后才挪过身子,面向秋尼而坐。
想是南秋那位老皇帝长相也应是不俗的。否则外祖母的美貌若被中和掉的话,她的儿子就不会生得这样一张极美的脸。
李眠儿眼神坦荡荡地在秋尼的脸上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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