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太子出事,新皇子诞生这样的大事,他竟连中宫大门都不踏进一步,难道真的就这样将她抛在一旁,从此不闻不问?
顷刻间,她感到一股寒意,如堕冷宫般的寒意。
这个男人,不仅在政治上精于算计,情感上,更是知道怎样戳人心哪!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一名穿着月白色宫女服的年轻女子来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娘娘,香绡姐她……还是没找到!”
高英不由得一怔,转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她:“什么?都已经两日不见人影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年轻宫女吓得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奴婢……奴婢们哪儿都找过了,各宫也都去问了,可就是不见人影。”
高英脸色又是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香绡是她最亲近的女官,几乎所有的秘密她都知道,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或是被什么人抓住把柄,对她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她生生感觉到,一把无形的尖刀,正抵在她的胸口,丝丝缕缕的冷汗不知不觉从额头滑落。
突然,门外远远地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启禀娘娘,西昭殿派人传话过来,让您过去呢!”
西昭殿,那是皇上的寝宫!
高英惊愕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心底暗潮翻涌。他,终于打算见她了吗?
终于……
可以见到他了!
仿佛有种隐隐的喜悦使她眉间精心描绘的花钿绽放了,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仿佛突然被人搬去,她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掠了掠鬓发,正视前方道:“来人,为我梳洗更衣!”
当一袭盛装的高皇后来到西昭殿时,元恪正悠然地躺在靠窗的软榻上,冬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白皙的面孔如白玉般璀璨透明,一袭银色罩纱的镶金龙袍更是流动着夺目的异彩,仿佛天地间最耀眼的光华都会聚在他的身上,当他一出现在眼底,世间万物都淡化为阴影。
四周很安静,只有熏炉里飘散出几缕青烟,气氛显得柔和而又沉静。
高英上前几步,仔细地端详了他的脸,发现他微闭着双眸,像是睡着了。她轻叹了一声,顺手拿起一旁的锦被,刚想替他盖上,却忽然听见元恪一动不动地说了声:“皇后,你来了!”
高英微微一颤,只见元恪并未睁眼,然而那闭合的眼睑下,却好像有犀利的目光正紧盯着她,她赶忙跪下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元恪这才动动浓密的睫毛,缓缓睁开眼睛,声音里透着一丝慵懒:“你知道朕今天传你来做什么吗?”
高英将头压得更低:“臣妾不知!”
元恪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朕是请你来见位故人!”
“故人?”高英的心剧烈一跳,“不知是哪位故人?”
元恪没有明说,只是略略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往前领路道:“跟着朕来吧!”
高英一路忐忑地随他穿过回廊来到后殿,这里光线幽暗,四处垂挂着厚重的帷幔,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幽深的网,气氛透着一丝诡异。
第152节:万叶千声皆是恨(8)
高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抑住心底的不安,让神情尽量显得自然。
不知从何时起,宫人们都不见了。
阳光也消失了。
元恪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领着高英又转了好几个弯,一直来到内殿尽头一堵光滑的石壁前。正当高英感到诧异之时,面前的石壁突然像一扇门似的缓缓敞开,露出一条漆黑的甬道,不知通往何处。
始料不及的意外将高英完全震住,她不知所措地望着元恪:“皇上,这是……”
元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进去就知道了!”
说完,他先行一步,钻进甬道,转眼就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高英探头望去,只觉得一股冷风迎面袭来,吹得她的骨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眼下,进退两难,她实在很难选择。
如果进去,不知前方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如果回头,岂不是不打自招,证明她内心有鬼?
犹豫了半天,她最终还是心一横,大步迈进了阴森冰冷的甬道。
长长的一段黑暗过后,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似乎有簇火堆在远处燃烧着。然而,等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火堆,而是一只铁炉,上面架满烧红的烙铁,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幽红色的光芒。
此外,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皮肉焦煳的气味。
高英惊骇地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再朝墙上一望,只见四周堆满了各种恐怖的刑具,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子,闭眼躺在墙角,皮肤布满血迹和触目惊心的烙痕,很多部位都已发炎糜烂,严重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雪白的骨头,不少蟑螂和臭虫肆无忌惮地从她的伤口上爬过,可她连抬手驱赶它们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断地发出阵阵微弱的呻吟声。
“见到故人,皇后还不上前打声招呼?”元恪回头瞥了高英一眼,声音里充满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戏谑感。
高英只觉得双腿发软,却还是强撑着,一步一步挪到墙角,借着炉火的光亮,仔细地打量了那个女子一番,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更是震惊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那女子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失踪了两天的香绡!
就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底,高英回身望了一眼元恪,浑身颤抖不止,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元恪方才露出冷冷的一笑,唇边扬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没想到,你的人还是个硬骨头。这两天,朕的禁卫将军几乎把方法都用尽了,她就是不肯把太子的事情说清楚。朕没有别的办法,也只有请你亲自过来劝劝她了!”
“皇上!您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臣妾!”高英嘶喊着,泪流满面地望着他,眼神如刀一般,“臣妾绝没有害太子,臣妾底下的人更是没有,您怎么可以动用酷刑,屈打成招!”
元恪神色一凛,厉声斥道:“有没有害太子,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好的一个孩子,急病两天就死了,之后主治御医自尽,这一切难道全是巧合?如此的巧合,朕在宫中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生?”
高英狠狠地咬着唇说:“臣妾自知没有照顾好太子,但臣妾已经尽了全力,问心无愧!自皇上将太子托付给臣妾照顾以来,臣妾一直是细心呵护,处处周到,这一点,宫里上上下下有目共睹!怎么可以说是臣妾谋害了太子?”
元恪听着她的话,不仅没有动容,反而露出更加厌恶的神情,眼神像要吃人一样:“朕早知你会死不认账!看来,也要留你在这儿好好陪陪这女人,你才会讲真话!”
听到这话,高英感到一股寒意在身后蔓延开来,望着架满烙铁的火炉,她脸色苍白如纸,四肢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箍住,无法动弹,一丝力气都没有。
元恪冷眼凝视着高英,一步步朝她靠近……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高英额角滑落,她本能地向后挪动……
就在这时,躺在一旁气息奄奄的香绡突然扯住了高英的裙摆,声嘶力竭地喊道:“娘娘,您就不要再顶撞皇上了!快向皇上认错,奴婢……奴婢愿以死告慰太子殿下在天之灵!”
第153节:万叶千声皆是恨(9)
说罢,一条鲜红的血线从她唇角缓缓流了下来,她整个人重重地倒下去。
她,居然咬舌自尽!
高英猛地怔住,目光直直地望着香绡。隔了很久,突然间,泪水哗哗地涌了出来,她捶打着胸口,痛苦地尖叫着,扑上去抱住血肉模糊的香绡。
“你不许走、不许走……”她死力摇晃着她,“入宫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你陪着我,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香绡沉沉地抬起眼帘,用最后一口气幽幽地吐出了几个字:“娘娘,请……珍重……”
香绡说罢,头一歪,再没有任何气息。任高英再怎样哭喊,怎样摇晃,她都如同一具毫无生命的木偶,僵硬地垂着手臂,一动不动。
元恪冷冷注视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仍未有丝毫变化:“高英,你给我记住了,就算昌儿的死我抓不到你任何证据,也不代表事情就这么完了!”
高英顿时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眼中射出的怨毒寒光犹如带刺的血红蔷薇,肆意疯长。
元恪避过她的目光,又说:“我马上要册封仙真为贵嫔,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这次发生在昌儿身上的事,我绝不允许在我另外一个儿子的身上重演。否则,不管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这女人的下场,必定就是你的下场!”
说罢,他也不顾哭得死去活来的高英,甩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暗室。
“元恪——”高英在他身后,嗓音颤抖地脱口而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披头散发地站起身,身上的金丝凤袍被血染得通红,犹如午夜出没的厉鬼。
五
夜色沉沉。
一轮圆月高挂在空中,伴着漫天星光,洒下一地银辉,整个庭院透出一番空灵之美。但也正是因为过于清亮,倒显得不真实,恍若迷梦。
中宫的寝殿里一片寂静。
黑暗中,当高英睁开双眼时,床边的黑影让她猛地一惊,然而,在听到他的声音的一刹那,她的身子随之定住,目光变得深邃复杂。
“叔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坐在床边的高肇望了她一眼,从桌边倒来一杯热茶,送到她面前道:“来了半个时辰而已,看娘娘正在熟睡,便不敢惊扰!”
高英喝了几口茶,低着头问:“想必外面又有什么风吹草动了吧?”
高肇脸色凝重地说:“倘若不出意外,皇上便会在明日早朝下诏册封胡充华为贵嫔,封她儿子为太子!”
“贵嫔、太子……”高英的手指一根根绷紧,几乎要将茶杯捏碎,“且看他们能风光到几时!”
高肇叹了一声:“皇上这么着急地下诏册封,看来对她们母子是格外看重啊!”
高英咬着牙,目光如霜:“我费了那么多周折,付出那么大代价,甚至连香绡的命都搭上了,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吗?只要皇上一封那贱人的儿子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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