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转过身,突然出声道:“小姐。听说萧家大奶奶长得花容月貌的,奴婢真想见识见识。还有比咱们小姐长得更标致的人?”
燕红玉嗔骂道:“真真是井底之娃,当真你家小姐我就是天仙下凡……”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脚步声,便有小丫鬟跑进来了报讯:“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燕红玉心下一慌,赶忙站起来转过身,宽大的袖子轻轻一带,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只翠玉蝴蝶簪子应声而落,碎成两段。
芙蓉心猛的跳了一下,赶紧念了几声“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使个眼色让水仙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则扶着小姐坐到了床边。
燕红玉一颗心全在外头的人身上,犹未发现她打碎了自己最喜受的那只翠玉簪子。
须臾,杜天翔及几个男子搀扶着酒醉的徐宏远进了新房,燕红玉及几个丫鬟忙迎上去把人接过来,扶到床上。
杜天翔看了眼醉得不醒人事的徐宏远,又打量了新房一圈,暗中叹了口气,遂朝燕红玉行了个礼,招呼着其他人继续到前院拼酒。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燕红玉挥退了丫鬟,亲自绞了毛巾替徐宏远擦了把脸,坐在床边对着那张俊脸又羞又涩的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玉手轻轻抚了上去……
她起身慢慢的下了帘帐,脱了外衣,躺在床的外侧,眼睛呆呆的看着枕边的男子,嘴角溢出了满满的笑容。
喜庆的龙凤红烛犹自跳跃着,熠熠生辉,屋子一角的玉石香鼎里袅袅冒着香气,映衬得满室的静谥。
喜床上,男子酣睡正香,女子含情脉脉依偎在一旁,终是抵不住浓浓的睡意,欣然入梦。
……
徐宏远大婚后的第二日,欣瑶便在书房里与蒋全,燕鸣商议了整整一天,连晚膳都是梅子带着几个婆子亲自拎了食盒送到书房。
瑾珏阁四处分店生意一年比一年好,几个老的琢玉师傅日夜赶工也忙不过来,小一辈的弟子尚不能出师,有几批订制的玉件都需三四个月后才能出货。
欣瑶早几个月就让钱掌柜招募一批手艺精湛的琢玉师傅及一些金匠,如今人已齐全,安置在欣瑶的庄子上,就等着东家一声令下开工。
欣瑶让蒋全再把人过过目,手艺出色,愿意签了卖身契的按以往的惯例,每人都有安家费及年底的分红,不愿意签的,则按件计银子。等京城事一了,她让蒋全按着以往计划好的亲自跑一趟西北,西南。
蒋全很清楚这次远行身上的担子,当下极为细心的与小姐商议了诸多细节问题,并提出让燕鸣跟着一同去。
这一趟来回没有个一年半,根本回不来,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西北寒苦之地,行程极为艰难,以后这一块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接手,他把身边的人扒拉扒拉,也就从小跟着他的燕鸣最合适。
欣瑶原本打算小叔叔大婚后,让燕鸣去一趟江南把绸缎庄开起来,只是瑾珏阁是她最看中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欣瑶沉思半晌,才温和道:“燕鸣,全爷有意提携你,我倒有个提议,你跟着全爷这么些年,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了,全爷膝下无子,你呢从小就父母双亡,倒不如让全爷认下你这个干儿子,岂不两全齐美?全爷,燕鸣从小就跟着你东奔西走,品性如何你是最清楚的,如今越发的稳重能干,又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样的干儿子,你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蒋全哪里会听不出小姐的意思,暗叫了声好,欣然同意。
燕鸣向来是小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当下跪地,呯呯呯三个响头,一声“父亲”叫得蒋全眉笑眼开。
蒋全开心了,欣瑶却愁了,燕鸣这一走,京城这些事情交给谁去?就算李君能完完全全接了手,也是分身乏术啊。
燕鸣见小姐面有愁色,忙道:“小姐,怡园有两个能人,一个叫陈斌,一个叫许勇,都是当年福伯给您买来的,跟了我也有些年头,这些年厉练下来,堪当大用,小姐不防见见。”
欣瑶抬了抬眉头,笑道:“噢,那么依你所见,我该如何用这两人呢?”
燕鸣忙道:“小姐,陈斌这人最擅长与人周旋,许勇最大的好处就是做事稳当。”
欣瑶略思片刻,便道:“燕鸣,你把我所有的铺子统统交给李君,以后这一块,由他打理。这两人你明日带来见我。全爷,咱们最晚这个月底出发。”
三人又细细商议半天,蒋全,燕鸣才顶着星星月亮出了萧府。待这两人走后,李妈妈才带着等了近一天的李君进了书房。
……
深夜,萧府的下人房里,李妈妈一边帮李君收拾行囊,一边唠叨道:“小姐把她所有的铺子统统给你打理,这是给我们母子俩的体面,你可得事事谨慎小心,把铺子打理得妥妥当当。要是出了点差错,当心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李君尚沉浸在惊讶之中,半天才郑重的回了句:“放心!”
李妈妈又道:“这趟往南边去,机灵着点,冬梅跟前,舌头多打个滚,这丫头从来对小姐忠心耿耿,她有今天的日子,也都是托了小姐的福。你可别小看她,聪明着呢,多学着些。小姐跟我说了绣庄,客栈都是二太太掏的私房银子交给小姐打理的,你可不能把这差事给办砸了,要不然二太太跟前,小姐不好交待!”
李君不停的点头,末了突然冒出了一句:“娘,小姐的身家真真是不得了……”
李妈妈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毛栗子,骂道:“这话也是该你说的?小姐说了,要低调,懂吗?”
李君疼得龇了龇牙,摸着脑袋忙道:“什么叫低调?”
李妈妈气得又赏了他一个毛栗子:“低调都不懂,就是多做事,少说话,最好不说话。以后小姐的事,你要敢跟别人攘攘,我打断你的狗腿。睡觉,后天一早就给我出发,早去早回!”
李君素来是个孝子,听这话,赶紧钻进被窝里闭眼睡觉。待李妈妈走后,才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流泻进来的月光,心里暗暗盘算着铺子的事。
越盘算,越惊心,越盘算,心里越没底,索性穿戴好衣裳,塞给后门的看门婆子二两碎银子,偷偷溜出了萧府,快马加鞭到怡园找燕鸣商议去了。
☆、第九回 知无不言
当天夜里,蒋全把四小姐的安排及收燕鸣为干儿子的事情说与徐宏远听。
徐宏远拿毛笔的手顿了顿,索性放下抬头道:“全叔,瑶儿想得比咱们都远啊!”
蒋全捋了捋刚刚留了半截的胡须,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小少爷说的对。四小姐说话,做事看似随意,实则大有深意的。当初这姐弟俩被四小姐救下,莺归跟在她身边,学得一手好厨艺,如今已是怡园的大师傅了。”
“燕鸣这孩子,七岁开始就跟着我,跟着我天南海北的跑,一起在西北,西南出生入死,本事也学了不少。这两人对四小姐又极为忠心,日后瑾珏阁有燕鸣在,小少爷大可放心!”
徐宏远长叹道:“只要有瑶儿,全爷在,我心里就很踏实。全爷,这趟出远门,你万事小心,常托人捎个信来,别让我惦记。”
蒋全眼眶微红,哑着声音叫一声:“小少爷!”
徐宏远见蒋全头发花白,额头刻满了皱纹,心下不忍,隐晦道:“全叔,有些事情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徐家断不了后!后头那位,我会善待她的。”
蒋全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被抽走了力气一样,身子竟软了下来,当即拜伏在地,哽咽道:“小少爷,有你这话,老奴我这心,就定了!老奴只求小少爷给徐家留个后,其它的……只凭小少爷欢喜!”
徐宏远扶起蒋全。替他擦了擦泪,柔声道:“全叔,他待我很好。我不忍心……”
“小少爷,我知道,老奴长眼睛。”
徐宏远苦笑道:“以后全叔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憋在心里岂不是难受。咱们虽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以后,你还要享我的福呢!”
蒋全听得老泪纵横。泣道:“老奴只是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小少爷!心里难过,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徐宏远淡淡一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我这人,虽无用,却也分得清轻重。知道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全爷,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主仆俩人头一回半明半暗,半遮半掩的把事情说开了,各自心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暗自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燕鸣顶着两只熊猫眼带着陈斌,许勇两人求见欣瑶。蒋欣瑶暗中打量半天,遂让陈斌当了怡园管事,许勇去了庄子。
……
这一日。正值百官休沐,郑亮一身簇簇新的水蓝色长衫站在蒋府正门口,身后是一车的吃食。
看门的小厮一见是三姑爷来了,心下犯了难。老太太发话把三小姐逐出家门,没说不让三姑爷进府啊,赶紧派人去通知外院的二老爷。
蒋二老爷这些天忙着府里琐事及老太太的病。根本没想到郑家这一茬,一番思量只得把人客客气气请到归云堂。
老太太经过连日针炙。身子比着刚开始,显然是好了许多。然既便如此,翻个身也是要人扶着才行。
她躺在床上,抬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三姑爷,指了指窗下的椅子,示意他坐。
郑亮一看老太太这个样子,暗道不好,坐了半个屁股,笑道:“老太太病了,也应该打发个下人到府里说一声,我这个孙女婿旁的用处虽没有,陪老太太说个话,逗个笑却是拿手的。今儿个孙女婿给老太太带了些上好的药材,补品,也不值什么,老太太紧着吃,吃完了,只管打发人来要。”
这个郑亮当初是老太太亲自看中的,人没什么架子,嘴巴又甜,几个孙女婿当中,就数他最得老太太的欢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虽然深恨蒋欣珊辜负了她的一片心,对郑亮却是真心喜欢,左右为难之下,只得装着说不出话的样子,嗯,啊了两声,暗中给二儿子打了个眼色。
蒋宏生深知老太太为人,忙道:“你这孩子,来个人也就罢了,何苦带什么东西,真难为了你一片孝心。”
郑亮暗自惊心老太太的病竟然已经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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