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照容悄悄伸出另一只手,从拓跋宏的腰间伸出去,环抱住拓跋宏,将脸靠在他的背上。拓跋宏垂下了眼帘,面无表情的继续听冯太后说。
冯太后转眼看着拓跋宏说:“我知道你恨我,你比你父亲还要聪明。你小时候无论我如何罚你,你都不反抗,只是默默的承受。我知道,一定是拓跋弘告诉你说,无论怎么孤独和痛苦都要忍受着,都要活下来。一定要熬到你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杀了我为他们报仇。我知道,所以即便是杀了花木兰,你心痛得想要立刻去死,也咬着牙,想尽办法让你自己忘掉她活下来。你知道吗,你与先帝,与你的父亲,长得极似。就连思念已去世的心爱女人的表情都一样,满眼的哀伤,似是周围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都不在意了。而这便是我最不能忍受的!!”
高照容听了,心中酸痛得不能自抑。她靠在拓跋宏的背上,眼泪成串的掉了下来,打湿了拓跋宏的衣裳。拓跋宏感觉到了高照容的眼泪,收紧了手,将高照容的手握得更紧。
冯太后一边喘息一边说:“而清儿,便似足了那时的我,明明满心的哀伤和痛苦,嫉妒得要成狂了,却还要每日在人前做出平静如水,贤良淑德的样子。我知道,你日夜换着妃子临幸,你醉心朝事,日夜都在御书房中轻易不肯出来,都不过是想尽办法让自己能活下去。你知道吗?为何拓跋弘要给你取一个和他几乎一样的名字?那是因为,你一出生,他便知道,我容不得李妃,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女人。他虽然会全力反抗,但是他自己未必能把我怎么样,所以,他把你当做他生命的延续,他期望你能替他完成这件事。你终于等到了,拓跋宏,你终于等到了。”冯太后说着,脸上浮出一丝怪异的笑。
拓跋宏冷冷的看着她。冯太后忽然说:“叫他们进来吧。”
拓跋宏转头唤来了人,将冯清和冯熙叫了进来。
冯太后看着朴照熙说:“我知道,是你下的毒。”
冯清瞪大了眼睛,转眼看着面无表情站在床边的朴照熙。朴照熙一听,脸上闪出几分惊讶,眼波闪了闪,却依旧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站着。
冯太后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冯澜死后,我知道拓跋宏也曾用过这种毒药,而冯润和冯澜也中了毒。只是,我没有揭穿你,也不想追究你。因为,你让我重新的感受到真正被人宠爱的感觉。这二十年来,我像那庙堂之上的菩萨,虽然每日被人供着,却孤寂冰冷。人生能有多久,我便再活二十年,也会如这般。我烦了。我宁肯快乐的活几年,便死去,也好过漫长无聊的活着。”
朴照熙垂下了眼。
冯太后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可有一分真心?”
朴照熙看了一眼高照容,又垂下眼帘,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冯太后笑了说:“是啊,你能对我如此之好,若是要说你对我一分真心也无,我绝不肯信。”
朴照熙只是垂着眼默默的站着。
冯太后转头看着冯清说:“你便不要追究他的罪责了。”
冯清一直恨恨的盯着朴照熙,似是想吃了他一般,听到冯太后的话,她转开了眼,好一会儿,才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冯太后看着高照容说:“照容。”
高照容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下,从拓跋宏身后走了出来。
冯太后说:“你答应我,无论以后如何,皇后必定要是冯家的人。”
高照容看着她说:“太皇太后,我一个小小的异域女子,如何有这般本事?”
冯太后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朴照熙舍了自己也要对我下毒,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为了你。你连亲生的哥哥都能牺牲了,将他弄进宫了,为的就是要杀了我。我不知道你为何恨我,只是,如今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也该满意了。所以,我们做个交易,我不追究朴照熙,你也要答应我,不再追究冯清之前做的事情,以后皇后必是冯家人。”
冯清脸上显出几分惊奇的神色,原来冯太后什么都知道。
朴照熙猛的抬头看着冯太后,又看着高照容。高照容攥紧了拳头,满心愤怒的看着冯太后,这个女人,真是可恶,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还不忘算计人。
冯太后转头看着拓跋宏说:“我虽然死了,但是我绝对有能力让你再一次失去爱的人。你若不答应我,我便让人将高照容家夷为平地。”
拓跋宏咬紧了牙,满脸不敢盯着冯太后。他转身看了一眼高照容,许久,才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高照容咬着唇点了点头。
冯太后笑了,似是如释重负一般,说:“好吧。我知道,你们虽恨我,却是言出必行的人。我便放心了。”说完便长长出了口气,闭上了眼。
冯清扑了上去,摇着冯太后大哭了起来。内侍走上去试了试冯太后的鼻息,躬身退了一步,垂手说:“太皇太后殡天了。”
拓跋宏一刻也愿意多呆,任他们在凤栖宫哭的哭天抢地的,他拉着高照容便快步的走了出来。
高照容在离开前,朝内侍做了个手势,内侍悄悄地将朴照熙护送着,从凤栖宫出来了。拓跋宏从凤栖宫中出来,拉着高照容快步的穿过宫殿和花园。高照容一路小跑的才能跟上他。他一直走到御书房,转身将门关上,一把抱住高照容,紧搂着她,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温热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掉在高照容的肩膀上,一会儿就濡湿了她的衣裳。她很是心疼他,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隐忍了二十年的仇恨和哀伤,高照容知道他心中一定很苦,如今才敢尽情的发泄出来,他也一定是百感交集。
窗外的微风吹动了树叶发出轻轻的“哗哗”的声音。风儿穿过窗棱,悄悄的吹进了御书房中,轻抚着拓跋宏与高照容的脸,叹息着这哀伤与喜悦……
冯氏族中各人,多有在平城守卫和朝中人之的。冯太后死后,这些人皆有异动,想要借着冯太后病故之事,翻了拓跋宏的皇位。多亏了花木清稳住了平城守卫,李迟和崔浩稳住了朝上,冯太后的灵柩才平安的波澜不惊的下葬了。此次事件中,活跃的冯氏后人都被拓跋宏逐渐的替换下来,冯家势力渐微。
冯太后下葬后,拓跋宏下令守孝三年,期间不再新立妃嫔。冯清虽然知道,这是拓跋宏拖延时间的办法,只是这为冯太后守孝的理由,任谁也不能提出异议。
冯太后一死,冯家在朝中便日渐式微,能说上话的少了许多。拓跋宏如今才真正觉得扬眉吐气了。冯太后一不在了,后宫便变得无主了。拓跋宏又说三年守孝,不再擢升妃子,皇后之位便空着。宫中只有昭仪最大了。拓跋宏便将要后宫交与高照容。高照容也似李迟那日般,跪着,固不肯受。拓跋宏心疼她跪着膝盖疼,要她起来,她却只是跪着。
拓跋宏有些微微的恼羞成怒了。只是依着他的性子,再恼怒也是那般脸色。他捡起了一粒白色的棋子,低头淡淡的说:“你若喜欢跪着便跪着,我一点也不心疼。你若不管后宫,我也不管这朝政了!!大家都清净了。”
高照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拓跋宏却不理她了,低头看着桌上的棋盘,手里又捡起一个黑色的棋子,自己和自己对弈。高照容说:“如今冯太后也死了,臣妾入宫的初衷也圆满了,臣妾恳请皇上放我出宫。”
拓跋宏一听,猛地抬头看着高照容,满脸的震怒。他收紧了捏着棋子的手指,低下头,好一会才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淡淡的说:“为何你要出宫?如今宫中你最大了,为何还要走?”
高照容看着脸色发白的他,有些心痛,她叹了口气说:“皇上,臣妾定要回家乡一次。臣妾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拓跋宏又抬起头来看着她,微微皱眉说:“所为何事?”
高照容想了想说:“臣妾曾许诺过一个人,等冯太后死了,便送她回家。”
☆、第八十七章 香魂归去
拓跋宏恍然大悟,难道是送朴照熙回去?拓跋宏说:“你要回去多久。你能不能站起来再说?”
高照容说:“你先应了我让我回家,我再起来。”
拓跋宏瞪着她,说:“你!!!”
高照容也看着他。拓跋宏无奈的说:“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便是。但你也要应允我两件事。第一我派人送你回去,第二只许在朴家待三日。加上往返的时间,三个月足够了吧?”
高照容见他眼中满是哀伤,知道他担心她会一去不返。她心中也有几分酸酸的,她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拓跋宏身后,搂着他的脖子说:“你莫害怕,你若想我陪你,我会回来的。”
拓跋宏伸手握住她的手,许久才闷闷的:“嗯”了一声。他将高照容拖到自己身前,拉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将头埋在她的胸前,闷闷的说:“你莫再离开我了。我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
高照容默默任他抱着,不再出声。
………分割线…………
高照容命人叫来了朴照熙,对他说:“我同你一同回家。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原因。”
朴照熙脸上显出几分复杂的表情。高照容肯和他一同回家,他自然是十分的欣喜。只是这些日子,他眼见到拓跋宏对高照容的宠爱,也看见了高照容望着拓跋宏时,眼中藏也藏不住的爱恋。他心中又酸又涩,那曾是他的珍宝,那曾是属于他的眼神,为何如今成了别的男人的了。他想知道真相,但是他也隐隐的觉得,这些真相,并不会给他他期望的结果。所以,他又带着几分担忧和害怕。
朴照熙看着高照容那依旧绝美却已陌生的脸庞,点了点。
高照容和朴照熙在拓跋宏派出的侍卫的护送之下,一路向东北走,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跋涉,到了一个离长乐信都仅仅几日行程的偏僻的树林外。高照容吩咐侍卫在林子外等着,她则带着满脸疑惑的朴照熙往树林深处走。
高照容带着朴照熙,穿过了树林,走到了一处悬崖之上。只见枯黄的草木之中,立着一个孤零零的坟。秋风吹着长长短短的枯草,轻轻摇晃着,像是在朝他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