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一进门就站在远处不曾移动过的那人,闻言一愣,随即笑着上前来到墨临渊身边:“王爷好眼力。”
“倒不是我眼力好,只是我隽王府没有干杵着不做事的下人。”墨临渊笑了笑,缓缓地睁眼,望向身旁一袭灰衣做下人打扮的男子,“不知殿下此时来找本王,为得可是两国交战之事?”
“哼,两国的战事尚不足以令我奔波。”此人正是寒子祎,他趁着夜色潜入隽王府,给自己换了下人的装束,跟着混进了墨临渊的卧房,“我为何事而来,想必王爷清楚的很。”
“抱歉,殿下是高估临渊了。”既然寒子祎不肯说,墨临渊便也不再勉强他,只是重新又闭了眼,道:“天色已晚,殿下可先在府上歇了,待天亮再走。”
“墨临渊!秦筝在哪儿?”寒子祎知道墨临渊是故意的,但他就是忍不住生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墨临渊此时还有心思睡觉。
“秦筝,不是在金蒙吗?”墨临渊好似没有察觉寒子祎暴躁的情绪,不紧不慢地道:“怎的殿下跑到这隽王府来找人呢?若被人知道了,恐怕会以为本王私通外敌呢,这罪名可是不小的。”
“你还演戏!”再也控制不住被墨临渊挑起的怒火,寒子祎上前一步,一把揪起墨临渊的领口,将他扯离床上,看着他霎时苍白的脸色,恨恨地道:“邵锦华战死,秦筝千里迢迢赶来奔丧,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
原本酸痛已近麻木的身子蓦地遭到拉扯,一阵阵疼痛自腰背处扩散蔓延,突然升高的体位使得墨临渊头晕目眩几欲作呕,随后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强忍着挨过了一阵阵的不适,看着寒子祎有力的手将他上半身高高提起,毫无知觉的双腿随着动作歪歪扭扭地瘫在床上。一阵无力感突然自心底涌出,却很快被墨临渊压了下去。
“我该知道什么?秦筝已经不是个小孩子,要做什么要怎样做,她比你我都清楚。再说了,你又是谁,她凭什么要事无巨细地说与你知道?”
下一刻,双手无意识地松开,看着墨临渊因为跌落在床上而痛苦地咬着下唇隐忍的模样,寒子祎有一瞬间的愧疚,但随后而来的心痛却是掩盖了一切。是啊,他是谁,他只不过是秦筝的知己好友,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向墨临渊要人?难道就因为他爱她?不,他的这份感情,是不被秦筝所接受的,又怎么能够成为他在两军对垒之际丢下同袍的理由呢?
墨临渊看着寒子祎失神的样子,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戳中了他的死穴,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和快/感。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墨临渊就敏感地觉察到了此人对秦筝不单单是朋友之谊,而当他为救秦筝而死的时候,墨临渊才真的确定了他对秦筝的感情。那时候看着秦筝为了他的死哭到肝肠寸断,墨临渊虽是心疼,却也有一丝丝的庆幸。可是谁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威胁竟然随着寒子祎的重新出现卷土重来,甚至愈演愈烈,迫使墨临渊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但饶是如此,墨临渊却没有办法否认,当他看到寒子祎如此紧张秦筝的时候,心底确实是感动的。
“对我来说……”咬唇忍过又一波疼痛,墨临渊尝到了口腔中弥漫的血腥味,他轻轻地舔掉唇上的血迹,对寒子祎道:“秦筝既然不想我知道,那我便不知道。”
“你……你就不担心她?如今这般局势,她又无所倚怙……”
“不担心。”墨临渊撑着身子坐起来,虽是微微仰视着寒子祎,但他却毫无卑微之色,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道:“我相信她不会有事。”
话虽铿锵有力,但墨临渊却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他哪里如自己所说的这般冷静和自信?对于秦筝的失踪他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只是不同于寒子祎的盲目搜寻,他可以通过暗门的动作来判断秦筝的安危。若是秦筝真的出了事,常远早就找上门来了,哪里还等到寒子祎来要人?而如今暗门并无特别的作为,便说明秦筝是平安的,至少常远是知道她的下落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深究秦筝具体身在何处呢?可是这些,墨临渊却是存了私心并不打算告诉寒子祎的,他就是要让寒子祎急,寒子祎越急,这事情看上去就越是自然,而秦筝也就越安全。
“呵,所以你就可以安心地守着这华贵的王府,不去理会秦筝的死活?”寒子祎盯着墨临渊平静的脸,冷冷地道:“我真的看不出你有一点点在乎秦筝,我也不明白你哪里值得她那样坚决地爱护。在需要你共患难的时刻,你却只能瘫坐在这里,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不会有事。可是她真的那么安全吗?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这般自信?墨临渊,你不敢承认自己的软弱无能是你的事,但是你别指望着我会相信你的那番鬼话!除非我看着秦筝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不然你这隽王府休想有安宁之日!”
墨临渊沉默着,低垂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双手紧紧地抓着锦被,随后又突然松开了双手,任由寒子祎的话如一枚枚箭矢扎在他的心上,不辨不争。
“既然如此,还请殿下找到秦筝后知会一声。”他顿了顿,微笑着抬头迎上寒子祎狠戾的目光,“毕竟如我这般重残之人,也只能在这里等着旁人的消息不是?”
再也看不下去墨临渊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相,寒子祎狠狠地剜了他一样,猛地推门而出。
随着那门扇被寒风甩回来重重地撞击着,墨临渊的心口也一下紧过一下地疼,他忍不住攥紧了胸口的衣裳,用力地按压着心窝。手掌下的心脏疾速跳动着,那突突的声音好似近在耳边,若远若近地回荡着,令墨临渊不由得害怕,挣扎着摸索到床角的暗格,取出叶昭青临走前留下的药。他不是怕死,他只是怕自己在此时死了,秦筝便真的如寒子祎所言那般生死未卜。
其实寒子祎所说的没错,如果不是自己这样无力的身体,他也想要亲眼看着秦筝站在身前,亲手抱着她感受她的温热,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等着从旁人那里获知消息?可是若寒子祎以为这样就可以怀疑他对秦筝的感情,那便大错特错了。他墨临渊也许给不了秦筝最好的,但却一定会是他所能够付出的一切。他同她的感情,不容旁人置喙,尤其是对秦筝贼心不死的寒子祎!
而就在墨临渊和寒子祎争执不下的时候,罪魁祸首秦筝却是呆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倚靠在床上看着天空渐渐透亮。
回到这里已近两个月,秦筝逼迫自己放下对于外间的种种担忧,将全部心神放在腹中的宝宝身上。
不得不说,常远为她做了很好的安排,亲自护送她重新回到了这个隐藏在靖岚山中的小村落,对董书生夫妇和一众村民宣称是林远看中了这里的淳朴和幽静,特意让夫人回来安胎。可是让秦筝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将叶曙和炎歌也一并送了来。虽知道常远是担忧她的身子,但叶曙和炎歌的到来无疑使得这个村子失去了原本的静谧。
起先她是见天地赶着叶曙离开,直到后来见到了叶曙为董夫人接生,秦筝才接受了他的陪伴。从前只听说女人生产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大命换小命。当她真的亲眼看过之后才知道究竟有多么的惊险,而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或许没有办法承担这样的风险,如果她不得不拿孩子的性命陪自己去赌这一场,有叶曙在,至少胜算会大一些。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不待秦筝开口那门便被推开,炎歌端着一盆水站在屋外,瞧着屋里微微敞着的那扇窗,冷着脸将盆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上前使劲地将窗户带上,震得那窗框处掉落些许泥土。
“炎歌,我只是透透气。”
“透气!等你要是病了,我们可就透不过气了!”她看也不看秦筝,在水中绞了帕子丢给她,又上前整理被褥。
秦筝知道她就是这般脾气性子,只是笑笑,静静地用帕子擦着脸。看着炎歌弯腰收拾床铺的动作,她忽然心中一软:“炎歌,谢谢你。”
“谢什么……”对于秦筝突如其来的道谢,炎歌显得有些别扭,脸上微微泛红,偏偏嘴硬地道:“我做这些是为了叶曙,你别自作多情!”
“好。”扶着床沿起身,还不待站直身体,一只手便扶上了她的臂弯。秦筝握住炎歌的手笑道:“我还不至于这般虚弱。”
腹中胎儿已四月有余,随着孩子的长大,秦筝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仅是肚子有了明显的凸起,她整个身体都变得沉重,动作迟缓吃力,越来越容易疲累。虽然叶曙说这是有了身子后正常的变化,但从他那故作轻松的神色和语气上,秦筝就能够确定,这一切绝对不像是他说的那么简单,甚至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其实秦筝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因逆转经脉而受到重创,便是好生调养也未必能够恢复,遑论怀孕生产。
为此,叶曙可谓是伤透了脑筋。他本就擅长治疗外伤,对于内伤并不算精通,何况如今秦筝有了身孕,在用药方面诸多禁忌,直愁得他团团转,连带着炎歌也着急上火。反倒是秦筝却好似置身事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每日同那董夫人说些女人家的体己话,给未出世的孩儿做些小衣裳,日子过得惬意又安心。
其实,她又如何能够不担心呢?但是,担心又如何呢?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看着秦筝脸上的温柔和安详,炎歌不由得为之动容,她想不通是什么能够将原本风风火火的少女变成如今这般全身散发着柔和又温暖的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触碰。
秦筝闻言抬头,笑着拉过有些迷惘的炎歌,将她的手覆在自己凸起的腹部:“很奇怪的感觉。这里有另一个生命存在,他同你有一样的呼吸,一样的心跳,他能够知道你所有的想法,能够听到你的心里话。”
炎歌任由秦筝微凉的手带着她的手在那圆润的小腹上游走,突地感觉到掌下似乎有一丝异样,疑惑又有些激动地看着秦筝。
“看,他在和你打招呼。”秦筝笑着拍拍炎歌的手,在她的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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