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前所未知的许多事情。
马车停停走走,又是过了十数日,季岩说,前面便到达宜州了。宜州是皇朝东南的门户,也是此次到达岭南之前在外停留的最后一处了。对这里,苏槿若竟有了小小的期盼,也许是前面的雍州和明州都给她带来了不同程度的惊喜吧。
第九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1)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唐·白居易)
越往南走,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只是天气不是很好,一直阴雨绵绵,路变得越来越泥泞,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使得苏槿若的心情也低落了起来。
数数日子,也已经过了八天了,离宜州尚有四、五天的路程。
“主子爷,探子来报,沧浪江发大水,前方的官道被尽数冲毁,我们通往宜州城的路断了。”张雷的声音里夹杂着瓢泼大雨的声音,这雨又下大了。
“前方就近避雨,往后的路程从长计议。”季岩的声音没有起一丝波澜,反而有了运筹帷幄的气度,让苏槿若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僻静的道路周围并没有可以借宿的客栈和人家,终于在天黑前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庵堂。
庵堂很小,只有一个正堂,供奉着观音像,还有两间极小的厢房。守着庵堂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双眼睛沉静无波,待人处事的态度得体自然,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苏槿若打量着守庵堂的姑娘,不像是出家人,反而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主子,这庵堂太小,除了小师傅住的一间房外就剩一间空房了,不过倒也打扫的干净。我们兄弟就在这正堂里将就一夜就行。”张雷走到季岩身边说道。
季岩点点头,认同了张雷的安排。
苏槿若总觉得那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总来来回回的打量着自己,让她浑身很不舒服,但每次她看回去的时候,那姑娘的目光明明在其他地方。
“怎么了?”季岩看出了苏槿若的不对劲。
苏槿若摇摇头,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张雷帮着姑娘拾掇了几样素菜,一众人开始用餐。这是一路上最简单的一顿饭菜了,苏槿若倒也能适应,虽说北空寺的斋菜要丰富得多,但她也没有到养尊处优的地步,只是季岩用得极少。
“姑娘年纪轻轻怎么会守在这庵堂里呢?”季岩闲话家常,也打探着对方底细。
姑娘微微一笑,也不怕生,细细道出过往:“我是在这庵堂里长大的。我家住在沧浪江旁,靠打渔为生,我五岁那年,沧浪江发大水,只有我娘背着我逃了出来,到这里的时候,娘病倒了,庵堂里的师父收留了我们。没过几年,我娘就走了,师父将我抚养长大,前两年师父也去了,这里就剩了我一人守着。这附近的乡亲都是来这里烧香拜佛的,我虽然没出家,但他们也都很照顾我。”
季岩点了点头,花样的女子要出了家,也是可惜了的。想着,看了一眼苏槿若,这两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丫头,可能还有不少话说呢。
果然,苏槿若听她这么讲,立马来了兴致:“那你叫什么名字,有法号吗?”
“我叫盈绣,不曾取过什么法号,你也叫我盈绣就可以了。”盈绣笑着答道。
“盈绣姑娘,听说沧浪江又发大水了,你可有听说?”季岩问道。
盈绣的脸色黯淡了下来,点了点头:“听说了,这里的雨夜越下越大了,又有好多人要流离失所了吧。”
第九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2)
季岩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身对张雷说道:“明日,我们改到去灾区看看。”
“是。”张雷的神色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这里属于云城府的地界,而云城并非季岩的封地,不知道主子此去,又会有怎样的变数呢?
“槿儿,好吗?”季岩又问苏槿若的意见。
苏槿若点头:“也许我们还可以帮上些忙也说不定。”
“槿儿,你叫槿儿?”盈绣听到季岩对苏槿若的称呼,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问道。
“盈绣姑娘,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苏槿若微笑着,眼里弥漫着浓浓的疑惑。
“不,小姐的名字没有问题,只是我也知道一个叫槿儿的小姐而已。”盈绣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各位见笑了。”
“是吗?那可真是巧呢。”苏槿若拉着盈绣的手说道,“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呢。”
盈绣使劲地点头:“是缘分。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尽管说。”苏槿若总觉得盈绣看着自己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小姐和先师长得很像,刚才乍一看,我都看呆了呢。”盈绣小心翼翼地遣词,不希望自己的话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季岩和苏槿若的脸色俱是一变。和苏槿若想象的人不知道世间是否还有第二人,但失去音讯十四年的卿诺涵却是和苏槿若想象得难以分辨的。
“你,你的师父多大年纪?”苏槿若问道,语气有些紧张。
盈绣看着她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师父的年纪自然比小姐大多了,但我记得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师父好美,那时的师父和小姐可真的有九分像呢。”
苏槿若有点觉得自己紧张过度了,那时盈绣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她的记忆很可能会有着很大的偏差。
“那你知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吗?”季岩若有所思地问道。
“无名。”盈绣说道。
“无名?”这样的名字倒是稀奇,苏槿若好奇道。
“是啊,这乡里乡亲的可都知道无名师父呢,师父人好、学问大,什么都懂。”盈绣自豪地说道,“你们刚才说要去灾区,我知道现在的灾民都聚集在距离这里三十里地的安兴镇,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
“好。”季岩道,“既然如此,今晚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这个房间是无名师父以前住过的。”这是盈绣告诉苏槿若,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仅一张小小的床,一张陈旧的桌子和两把椅子而已。
床很硬,但不知怎的,苏槿若睡上去的时候却觉得很舒服,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她也没往心里去,只道是找回了在北空寺的感觉而已。
在陌生的环境中,季岩的警觉性自然而然地提高,一整夜,他靠坐在床边,未眠。
次日一晨,连下了多天的暴雨竟然突然停了,这让苏槿若的心情好了不少。
“主子,刚刚到的消息,由于连日的暴雨和大水,兴安镇里爆发了疫情,官府已经开始派兵把守了。”张雷对季岩耳语。
第九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3)
在季岩前往明阳山的路上,就已经听闻了沧浪江水位比较大的消息,但这一片地域,并非他的封地,当时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如此算来,这场水灾前前后后也该持续了有二十来天时间了。所谓“大灾之后有大疫”,这场疫情倒也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这样贸然前去,且不说对自身存在着风险,也可能让别人抓住把柄。
“不早了,还不起程吗?”苏槿若看季岩没有动身的迹象,那张自己的东西准备上马车。
“槿儿。”季岩喊住了她,“你想去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苏槿若随口说道,又走到季岩的身边,“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难道想置天下黎民苍生于不顾吗?”苏槿若的声音很轻,仅仅季岩能够听到,而且更多的有着玩笑的成分,但仍然让季岩的心神一动。
打到安兴镇的时候,天已黑,到处燃烧着火把,可以看见镇外有官兵把守。
安兴镇外并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但季岩早就决定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张雷先和官兵交涉,苏槿若看见他还掏出了些银两,一群人终于得以进入了镇内。
“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乱,只是药材供应不是特别充裕,也出现了一些死人的情况,病重无药可医的人都被集中在镇西南角的破庙里了。”张雷说着刚刚探听来消息。
“阿弥勒佛。”苏槿若的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应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众人认同,但大家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前方空地上的人群聚集处。
由于疫情的缘故,原本还算繁华的小镇已经变得十分萧条,而现在夜幕已至,出现这样的聚集有违常理。
“好像还有官兵在维持秩序。”张雷观察了一下,得出结论。
此时,一个巡逻的小兵正好路过,张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顺势塞了点碎银子给他:“这位官爷,想问问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也许是银子起了作用,小兵满脸堆笑地回答:“这位公子,你可真好运气,镇里刚刚来了个活菩萨啊。”
活菩萨?感情是个懂医的人吧,这里的大夫很多为了求自保都不愿给别人问诊,而官府派来的大夫都实在太少,很多老百姓根本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活菩萨,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谢谢,谢谢活菩萨救命之恩。”
“老天爷啊,活菩萨啊,我日后一定日日念经吃斋,感谢你们。”
苏槿若的脚步不断考前,各种各样的哀求声、感谢声不绝于耳。
“槿儿。”季岩一把拉住了她,“我们先找住处吧。”
一个人正好出来,留出了一个空隙,得以让苏槿若看见被围在里面的人。
普戒师兄。苏槿若轻声说道,那胖胖的和尚像极了自己的老顽童二师兄,在定睛一看,正是普戒。
顾不得季岩的话,苏槿若按捺不住地兴奋,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二师兄!二师兄!普戒二师兄!”
第九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4)
正在埋头把脉问诊的普戒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抬眼望去,看见一个淡紫的身影正在不远处蹦跳着向他挥手。人群也在这时无声地让开一条道来,让苏槿若能够靠近普戒。
普戒看清了来人,哈哈大笑:“小师妹,可真巧啊。”又见着一旁一身白衫的季岩,“这位想必就是季公子吧。”
“岩,见过普戒师父。”季岩温文的作揖,态度客气有礼。
普戒摆摆手:“老和尚没那么说礼数,季公子不必客气。”又拉着苏槿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