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也不听他们再说,只漠然转身,步履沉重的走回东厢房。
含韵急道:“宣慰司见过小北不成?”
“没见过。”令狐禅一脸遗憾和懊恼,“但皇上喜欢却不曾得到的女人来到了播州,宣慰司又怎能放弃?恐怕只是想折辱皇上罢了。不过大嫂放心,以四妹的才貌,只要进了宣慰司府,定能得到宣慰司的宠爱。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含韵几乎气结,正要说话,却见潘良背在身后的手向自己轻轻摆了摆。
含韵虽然不明白潘良的心思,却也知道他定然有了计较,只得气呼呼的闭上了嘴巴,回身去东厢房找小北去了。
潘良听到含韵离开的声音,又抬眼看了看令狐禅身后,令狐禅会意,只留下几个机灵的看守夏园,自己陪着潘良走了出去。
潘良一路无语,跟令狐禅一起走到一个安静处,让令狐禅屏退了众人,低声说道:“小北早在之扬和那位李家大小姐定亲时便已经自求下堂,是之扬一直不肯写休书而已。我知道二哥的心思,是怕水灵吃亏是不是?可事情的关键不在小北这儿,而在之扬那里。”
令狐禅心里发紧,半晌才问:“你是说,安之扬迎娶水灵时,四妹已经自求下堂?”
“正是。”
“可是,安之扬仍旧以妾室的身份接水灵进门?”
潘良无奈的点了点头。
令狐禅脸色灰白,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冷笑道:“我还奇怪。四妹就算再气之扬纳妾,水灵进门给安庆磕头的时候,她也该喝一口水灵敬的茶啊?原来如此。这个安之扬,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他对小北的心思,你我早就明白,你也无须怪他。只是二哥,你这样对待小北,只怕会让兄弟们不服啊!她毕竟是你我的义妹,是当着众兄弟的面,在关二爷面前歃血为盟的。”
令狐禅的脸色稍变,无奈的笑道:“我果真是糊涂了。不过,将四妹禁足,真的是宣慰司的意思,若不是我从中周旋,小北现在早就住进宣慰司府了。”见潘良苦笑着不说话,连忙说道,“我知道你疼她,放心,我定会努力保她,切莫因此坏了你我的兄弟之情。”
潘良抬头看着令狐禅,若不是早早探查出他背后对大哥莫非使的手段,此刻恐怕真的要相信他了。
令狐禅拍了拍潘良的肩膀,转身而去,潘良这才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头回了夏园,已经有下人将门口清理干净,守门的见潘良回来,连忙上前解释,乔氏已经来吩咐过,日落之前,定要把这门修好。
潘良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直接来到东厢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春儿闻声过来开门,见是潘良,眼圈都红了一红。
含韵和小北正手拉着手坐在屋里,见潘良来了,上前打过招呼。
潘良道:“此事不宜鲁莽。府里的兄弟们早被高官厚禄蒙了心,必定拼死相搏,我就算可以凭一己之力带大嫂和小北出去,春儿、红儿,还有大嫂和小北的东西也都只能留在府里,太便宜他们了。”
含韵和小北点头,又互相安慰了一番,含韵便带着红儿回正房去了。
潘良见小北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进宣慰司府的。令狐禅对你忌讳,主要就是因为水灵和安之扬,我方才已经跟他讲明了利害,相信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安之扬身上了,暂时不会对你怎样。这段时间,我定会想一个万全之策,带你和大嫂离开。”
小北面色稍缓,感激的回握住潘良,低声说道:“你方才也听到了是不是?他方才说,当日掳走我的人,名叫叶臣是不是?”
见潘良点头,小北忙道:“难道,孔离便是我的亲哥哥不成?”
潘良细细回忆,半晌才道:“现在想来,你们果真有几分相像的,只是他生得比你有棱角,男人气十足,不像你……”潘良一直看着小北,说到这儿,竟然把视线移向别处,半晌才道,“我现在便去打探一下。那针筒还在吗?”
小北连忙点头,松开潘良,右手往袖口一收,便将针筒握在手里,拿出来给潘良看。
潘良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正常才还给小北,嘱咐她收好,才道:“令狐禅现在有他头疼的事儿,无瑕顾及你这里,你安心呆在这里,我会把小楼留下——我出去打听一下,去去就回。”
小北点了点头,送潘良出门。
潘良除了将军府,便召来播州的耳目,打探叶臣的情况,才知道,叶臣果然是孔离,正是十一年前来到播州,虽桀骜不驯,却被杨应龙看重,视为心腹。
孔离在播州的名字就是叶臣,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叶大人,只有出门行动时,才用回本名孔离。
话说回来,谁也不知道,到底孔离是他的本名,还是叶臣是他的本名?
虽然相貌确有相似,潘良也不敢说,孔离就是小北失散多年的哥哥——她哥哥当年不是被送进教坊司为奴?去教坊司打探的人都说,那里的人谁也不记得,当年来过一个叫叶臣的小男孩。
潘良思索了半晌,终于决定和孔离见上一面。
虽然,他真的不想再见孔离。
但这是小北在意的事儿,自己又怎能置之不理?
他只得收敛了心思,派人给孔离传话,自己早早的来到食客坊的包间,叫好了酒菜,等待孔离前来。
第一卷 爱情的选择题 第033章 放妻书
第033章 放妻书
小北仿佛又回到了在京城莫府后院的日子。安静的看书吃饭,和含韵聊天。
当然,也有些不同。
比如,陪伴伺候自己的那个人不再是有脾气有主意的翠儿,而是温软的春儿。
含韵的屋子里,也没有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大哥,她的心情和地位,也今非昔比。
那时候,含韵是莫府的女主人,小北是莫府的姑奶奶。
现在,两个人都被禁足,院门口一直站着四个守卫。
最奇怪的是,潘良也不见了。
小北曾经想让春儿去打听,结果门口的守卫虽然客客气气,却绝不通融,让他们帮忙传话,他们也只是表面上答应,却没有一个人去做,直到小北亲自问起,他们才说:“三当家出门了,还不曾回来。”
已经五天了。潘良到底去了哪儿,还不回来?
小北正在着急,忽听丫头来报,安之扬在院门口等他。
小北正惦记着潘良,心想,好歹是个活人,快点出去问问,便急急的赶了出去,远远的看见安之扬,几乎冻僵在那儿。
(文)浑身淡青色的安之扬,仿佛是从千年寒窟中走出来的一般,双眼无神,脸色铁青,更让小北触目惊心的是那一头白发。
(人)小北僵立在那儿,几乎不敢靠近。
(书)安之扬见了小北,眼底闪过一点色彩,却瞬间冷漠下去,站了一瞬,才慢慢走进院门。
(屋)门口的一个守卫正想扬臂拦住,却被另一个挡住,四个人低语了几句,便有两个踏进院门,远远的看着安之扬。
安之扬对这些都置若罔闻,他冰冷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小北一人。
半晌,他走到小北面前,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给小北,便定定的看着她。
小北打开一看,竟然是“放妻书”!
“吾妻穆小北,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成亲两载,一起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本欲生同床,死同穴,奈何吾背弃诺言在先,见此分离。愿相隔之后,重梳蝉鬓,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时万历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于播州,医官安之扬放妻书一道。”
小北读了一遍又一遍,泪盈满眼,只怕被安之扬看见。根本不敢抬头。
过了许久,才听到安之扬憔悴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要我写休书,我实在写不出,思来想去,只有写了这放妻书,给你自由。”
小北的泪水滚落——这明明是她想要的啊,为什么此时此刻,竟然这么心疼?
安之扬停了一瞬,继续说道:“我知道,若不是因为我,令狐禅也不会如此待你——只怪我,不能给你幸福,反而牵连了你。好在三哥回来了,他也答应娶你,有他的庇护,你也不会再无端受苦。”
啊?!
小北连忙抬起头,一串泪珠还挂在脸上,急急的问道:“三哥这几天去哪了?谁说我要嫁他?!”
安之扬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终归还是抬手擦去小北脸上的泪珠,努力扬唇笑道:“不知道三哥这几日去了哪儿,昨日才见着,仿佛受了伤……”见小北秀眉微皱,连忙说道,“你别担心,我和爹爹一同去给他诊治过,无碍,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令狐禅做主让他娶你,他大概怕我……没有答应,直到令狐禅说。他若不娶你,只怕你就不得不进宣慰司府了,又见我写了放妻书,才答应下来。”
怎么自己的事儿,都是别人做主?!
小北的背脊一片冰凉。
安之扬早已从小北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愠怒,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直到看小北的脸色越来越冷,才连忙解释道:“此时此刻,只有三哥能护你周全。好在他一向疼你,为了你,竟然破了他终身不娶的誓言……”安之扬见自己越说,小北的脸色越不好,只得闭上嘴巴,苦笑道,“没想到,第一个劝你嫁给他的,竟然是我。令狐禅说,你和三哥成亲之后,便放你们走。你到时候就速速离开播州吧,免得做了炮灰。”
“你呢?”小北抬眼问道,见安之扬眼睛里的千年寒冰竟然瞬间融化成浓浓春水,连忙补充道。“还有水灵,和你们的孩子?”
安之扬苦笑道:“我……等你们走了,我再和爹商量。”他仿佛还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嘴,终于还是闭上了,只看着小北的眼睛,小北却低下头说道:“多谢你。”
“不用。我走了,你保重。”安之扬呆楞了半晌才清醒过来,苦笑着道别,回身走了几步,才转过头来说道:“小北。应该说多谢的是我。谢谢你,给了我生平最快乐的时光。”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再不曾回头。
含韵早在屋里看到了安之扬,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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