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儿几乎是惊魂未定的回到了偏院,一见郑离就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姑娘听。
“姑娘,你说,小结巴是不是怀疑咱们了?”
“有这个可能,咱们打听的太勤,难免叫她生疑。”
“那,那眼下可怎么办?”
郑离淡定道:“以不变应万变,如果真是小结巴,她就一定会有动作。”
郑离附在芬儿耳边低声轻语,芬儿踌躇道:“姑娘,这,这也未必太凶险些了吧!要是小结巴被逼的狗急跳墙,我就怕。。。。。。”
郑离淡笑:“那咱们也只好怪自己的命太福薄了些。”
芬儿知道自己劝阻无用,遂不再多说什么。
45、未遂
夜幕时分,小结巴沿着记忆中的石子路前行,熟门熟路的穿过假山深处一道窄壁,绕过矮矮的山梁,在一排榆树的婆娑树影中,终于见到了那扇漆黑色小门。
门上的四开锁已经换成了一把黄铜大锁,小结巴将锁头在手心儿里掂量掂量,不由冷笑。
她绕过角门,沿着院墙往东,在一处矮树丛掩映下的墙角停住脚步。
小结巴警惕的环视四周,见无一个人,这才缓缓蹲下身子,将墙壁上的几块青砖徐徐拔出。一块、两块、三块。。。。。。不多时竟形成了一个狗洞大小的缺口。
看她手法的娴熟程度,大约也是个惯犯。
小结巴轻轻巧巧从洞口钻进,转身搬了墙角的一盆花堵在那洞口位置。此时天色已黯,不留心根本不会察觉此处有异。
她踮着脚尖直奔正房而来,站在门前试探的一推,果然房门紧锁。小结巴便由怀中掏出一把八寸长满是锈迹的匕首,沿着门缝轻轻挑,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的听。
门闩一点点上翘,声音很小,却逃不过小结巴的耳朵。
门开了一道缝,小结巴闪身钻进了屋子,转身将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的门闩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
这一系列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俨然高手。
往西是郑姑娘的小书房,往东是卧室。小结巴握着手中的匕首站在正堂,刚刚还坚定的心忽然又有些胆怯。
为了什锦,她的两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可那些都是该杀之人,唯独郑姑娘。。。。。。郑姑娘是好人,可惜就是太过聪明,阻了自己的路。
想到这儿,小结巴不禁将心一横,咬牙提了匕首进屋。
闺房内没有熏香,却很是香甜,是茉莉花的味道。
这莫名的香气叫小结巴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她赶紧捏紧匕首,顾不得看看四下,屏住呼吸来到窗前。
天青色的幔帐内隐约可见一个鼓起曲线。
小结巴挑开幔帐,高高举起凶器,轻声道:“对不起,郑姑娘,愿你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别再这样聪明!”
话音一落,手中的匕首便狠狠朝着那被子扎去。刀刀皆是心口的位置,刀刀都透着狠辣。
一连十三下,扎的被絮纷飞,可就是不见红。
小结巴心一冷,僵硬在当场,知道事情有些不对。
郑姑娘就算是睡死了,也该闷哼几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正要揭开被子,背后却忽然一亮,火红的烛光渐渐照亮了半个闺房。
“郑,郑姑娘。。。。。。”
小结巴转身就看见本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郑离,此刻却气定神闲的坐在床榻对面的贵妃椅上,手中的火折子还冒着烟,一根山药粗细的蜡烛冒着灼热的火光。
郑离淡淡一笑,指了指右手案子上摆的莲花小碗儿:“这是晚上刚刚洗好的樱桃,知道你爱吃,特意留给你。”
小结巴慌里慌张就往地下跪:“姑娘,饶,饶命。”
郑离收起笑意,冷冷看着她:“可别是弄错了吧!分明就该是菊生姑娘饶了我的命!不过看菊生姑娘刚刚凶狠的模样,大约是没想过要留我一条生路的。”
小结巴的脸越发惨白。她惶恐的眼神望向郑离。
“你是九月生人,所以就起了个名字叫菊生。你上面还有个姐姐,名唤木莲。”郑离不紧不慢道:“若我没说错,木莲就是什锦,什锦便是木莲。可惜你们姐妹俩同被卖进岳家为奴,却不敢相认。什锦死后,你一心报仇,所以死去的那些小厮,壁画,都是当年与什锦结下深仇大恨的。”
小结巴如同困兽一般冲着郑离低吼:“你懂得什么!是他们害死了姐姐,我杀了她们也是替天行道。”
“那我呢?”郑离反问:“杀了我也是替天行道?”
“不,不。。。。。。”小结巴喃喃道:“你不该查这些,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对,一切都是,都是你自找的。”
小结巴认定外面的人都已经睡死,此刻想要脱身就不得不杀了郑离。也许刚刚还有那么一丝的愧疚,那现在为了活着出去,这些愧疚也变得烟消云散。
杀了郑离,没有人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就像杀了那些小厮和壁画一样。
心硬起来的女人,比男人还可怕。
小结巴将匕首横到胸前,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模样时,郑离忽然开口了。
“你要是觉得这把匕首就能在今日将我撂倒在这儿。。。。。。大约就是个最荒谬可笑的想法。”
郑离淡淡一笑,慢慢悠悠用葱心儿似的指头拨弄着莲花碗中的黑樱桃。
樱桃调皮的滴溜溜乱转,悠然闲适的情状和对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大相径庭。
“我要是你,不妨就先坐下听我讲几句。我想,姊妹情深如你,肯定不愿意让害死你姐姐的凶手逍遥法外。”
小结巴颓然的瘫坐在一张绣花墩上,手里锈迹斑驳的匕首不听使唤的跌落在地,她捂着脸啜泣起来。
郑离轻轻叹气:“自知道你是幕后真凶,我实在是吃惊,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可事实上,人不但是你杀的,而且照目前来瞧,你还准备杀更多的人。”
“因为她们都该死!”小结巴豁地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们姐妹可怜,打小没了母亲,父亲一味听从继母的话,为了迎娶继母进门,把还不到十岁的姐姐卖给了人牙子。后来还嫌我碍事,又卖了我。也是老天可怜,叫我们姊妹重逢。”
小结巴眼神中透着迷离。
那个时候的她最幸福,姐姐告诉自己,岳家规矩大,若是在人前相认,一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小结巴虽然不懂得姐姐的谨慎源自何处,可还是答应了。
大爷尚未成亲,偏院就是姐姐在当家,她就时常钻了那个小洞来玩耍。姐姐每日都将好吃的留给自己,还说有朝一日成为人上人,一定叫自己也过上大小姐似的日子。
后来姐姐去伺候老爷,虽然见面的机会少了,可小结巴看得出来,姐姐的笑意一日多过一日,也越来越受到主家的重用。
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姐姐却死了,死的那样不明不白,还被人传出是怀了外面的孽种,不守妇道。
“那你就没发现什锦有孕的事情?”郑离不由问道。
“没,没发现!”小结巴哽咽:“我只知道那时候姐姐特别高兴,她叫我再忍耐忍耐,过不了多久就能出府去过好日子。可我再问,姐姐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46、心愿
去府外生活?难道孩子的父亲并非这府里的人?
“什锦既然是老爷身边的丫头,免不了会在前院走动,她可与什么男子多走动了?”
小结巴连忙摇头矢口否认:“不会,我姐姐不是她们口中水性杨花的女人。”
“那就解释不通了,什锦既然敢肯定要出府过好日子,就一定有人肯为她赎身。赎身就要惊动老爷,什锦漂亮,又有流言传出,说老爷会收了什锦为姨奶奶,她怎么就那么自信一定能出去?”
几句问的小结巴也跟着糊涂。
她当时杀那些恶人的时候,只以为姐姐的死是他们的缘故。那些小厮平日就是烂肚肠的,动作流里流气,眼神也不怀好意。小结巴当时确定不了谁才是真凶,索性就按着自己的心意,将那些人一个一个都规划进了自己复仇的名单中。
郑离见小结巴不言语,又问:“二夫人院子里的青岚可是你杀的?”
“不,那不是我!”小结巴慌乱躲闪着郑离的目光。
“菊生,你要想清楚再回话。”郑离道:“那晚在花房你杀害壁画,青岚多半目睹了全部过程,你想要杀她灭口也就顺理成章喽!”
“郑姑娘说的不对,青岚进花房的时候我正巧离开,要真是我,我犯不着还撒谎。”小结巴自嘲的一笑:“杀一个也是死,多杀一个又能怎么样?”
“你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郑离缓缓起身,小结巴僵硬地弓着身子,如临大敌。今日郑姑娘要是非要自己的命,她也不用再客气,索性豁出去,至少找个垫背的,也不枉自己在这世上活了一遭。
小结巴度身就要去捡地上的匕首,郑离却早早的举起手里的莲花碗:“这碗一落地,你就要被射成个蜂窝。好丫头,听我一句劝告,别做那糊涂的东西。”
二人间距不远不近,足够郑离脱身。
小结巴衡量许久,还是放弃了最终一搏的念头:“我求郑姑娘一件事,菊生不怕死,就怕姐姐的大仇不能得报,求郑姑娘再容我两日,只要捉出真凶,我,我一定。。。。。。”
小结巴词穷,憋得满脸通红。
郑离莞尔:“你既信得过我,我便不会辜负。”
小结巴踉踉跄跄跑了出去,躲在床底下的芬儿像只耗子似的滚了出来,手中还紧紧搂着扁担一样粗的木棍。
“姑娘,你怎么放了她!”芬儿难掩气愤:“我在床底下听见她戳被子的声音,好家伙,真是狠毒了的心肠。不过这也难怪,她杀了那么多的人,要是害怕,早就手软了,哪里会逍遥至今?姑娘你说,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郑离冷笑:“有些人第一次动手宰鸡宰鸭的时候或许还胆怯,不过杀的多,杀的久,自然也就麻木了。小结巴杀人也是一个道理,在她眼中,那些小厮早不再是人,只怕与畜生也没什么分别。古人有云: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这女人要是狠下心来,未必就没有豺狼虎豹凶猛。今日是咱们提前防备了,否则,小结巴就算把我捅成蜂窝。。。。。。她心里也不会有半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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