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半月前末白却是明显的消瘦了,面色更显苍白,而见到亦风的同时末白也便知道,事情不妙,否则稳重如亦风,不会是这样仓促的神情。
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缰绳递予家人,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回廊,回到末白的书房,关上房门,末白脸色突变,阴沉几分,问道,“可有亦尘的消息?”
亦风摇头,一筹莫展,“两月前大哥离开无尘山庄回岐黄谷小住了三天,上月初亦云收到的信应该是大哥在岐黄谷期间所发,之后便音讯全无。”
“亦尘办事一向谨慎,如若真的出事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眼下的情形太反常。”末白若有所思道,“吩咐下去,先行撤掉安插在京都的所有暗卫,全力查找亦尘下落!”
“可是眼下京都风声鹤唳,我们——”亦尘蹙眉。
“正是因为他们草木皆兵我们才不宜逆流而上,”末白唇瓣轻扬,眸光收冷,“这风尖浪头自然有人去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亦尘下落。”
虽然还为眼下的形势担忧,可听了末白一席话,亦风也有所悟,加之确为亦尘担心,也不强辩什么,拱手道,“那属下即刻安排回京!”
末白俯身落座,随意拾起旁边的一本兵书来翻,口气淡淡,“传信回去,此事交由亦柔去办即可!”
亦风一怔,犹豫再三还是开口,“皇上病重,公子——”
“亦风!”末白眸光冷冷扫过,亦风察觉自己失言,垂首道,“属下失言,这就去办!”
亦风带上门出去,末白却没了看书的兴致,重重将书本丢下,扫落旁边的一叠诗稿,纸张洒落一地,一枚小小的香囊跃然入目。
沈皓羽的遗物!
这半月的故地重游终让他心底的伤又深刻一层,断壁残垣物是人非,很多的时过境迁都不是人心所能承受。
将香囊收入怀中,末白果决起身,径直过去推开门唤道,“亦风!”
“公子有何吩咐?”几乎是同时亦风已由院外闪了进来。
“前次我们从断月谷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你可还有印象?”
“公子是说沈腾恩的那个女儿?”亦风微微有些困惑,却是不动声色,“下人说那日她醒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你去打探一下她是否还在西土城中!”末白看到亦风眼中的困顿微微有些不自在,微顿了下,“先不要惊动她!”
“属下遵命!”亦风应道,闪身而去。
晚膳的时辰未到亦风已经回来,将一张写有未央住址的纸条呈于末白面前,“现在西土城在西华的控制之下,加之沈腾恩的妻子张氏病重,所以他们母女目前还隐居在西土城中不曾离去。”
“恩!”末白捏着那张纸条端详片刻,就又想起战火连天中女孩子倔强不屈的眼神,心下微微一动,举步往外走,随即吩咐道,“备车!”
亦风赶忙跟上。
未央与母亲张氏所住的是位于西土城南郊的民居,地界不算偏僻却不显眼,介于街道狭窄末白与亦风便弃了马车,两人一路打听着,不难便找到未央居住的小院。
亦风去敲门,敲了十来下里面才有妇人扯着嗓门应道,“来了来了!”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奇怪,身后就有清脆的女声入耳,有困惑也有防备,“你们找谁?”
两人回头,身后提着大包草药不友好的看着他们的人正是沈未央,未央见到末白,突然眸光一闪,似是记起了他,上前一步,还不待开口,门就应声而开。
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女人不情不愿的揉着腰探出头来,看到末白先是一愣,然后就完全的僵住,半晌之后才困惑的指着两人,“你——你们——”
“王婶!”未央绕过两人走到胖女人面前,平静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未央!”被称作王婶的胖女人看到未央眼睛一亮,面上焦灼万分,一把把她拉进门,“你怎么才回来,你娘喊了你半天了!”
“我娘——我娘怎么了?”未央一怔,瞬时恐慌几分,也顾不得突如其来的客人,顺手将草药塞到王婶怀里,提着裙摆奔进门去,径直扑到张氏的床头。
末白跟亦风随王婶穿过简陋的小院进到屋里的时候未央正握着张氏的手,焦急的唤她,“娘,娘你睡着了吗?我回来了!”
张氏睡得昏昏沉沉,又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可就是不睁眼。
未央唤了几声无果,回头看向王婶,“我娘这样多久了?”
“你刚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我陪她坐了会儿她说困了,一觉睡下去就这样了!”王婶拍着手也是一脸焦躁,“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未央六神无主,忙起身,“好,我这就去。”说着就要出门!
站在身后一直不语的末白淡淡的抬眼看了门口的亦风一眼,亦风会意,伸手拦住未央,道,“我去吧,你留下来照顾沈夫人!”
“可是——”未央回头看一眼昏迷中的张氏,虽然自己此刻不放心离开,可是屡次受这来历不明的两个人的恩惠又似乎——
末白看出他的顾虑,上前一步,嘴角微微扯动,“亦风的脚程应该快些!”
一句话正中未央软肋,未央不再坚持,亦风与末白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消失在门外。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亦风携了大夫匆匆赶来,大夫给张氏把了脉,说张氏是为心魔所扰,加上宿疾复发,一时间急火攻心,开了清火的药方,亦风又自告奋勇随大夫回药铺取药,药买回来,未央忙煎了伺候张氏喝下,一直到半夜张氏身上的热度才慢慢退了下去。
未央松一口气,这才想起末白跟亦风。
沏了茶端出去,外屋无人,末白一人站于院中,浅淡的月影泼洒下来,有些冰凉凉的味道。
未央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其实是有着极不分明的两面的,一面冰冷一面——
是温暖吗?好像不是,他是不适合这样暖色的词汇的,那——又是什么呢?
可是不管怎样,经过这两次,自己至少是欠了他一句话。
放下手里的托盘,未央提了裙摆小心翼翼的出门,站在末白身后,正思忖着要怎样开口才不算唐突,末白却幽幽开口,“沈夫人还不知道令尊跟令兄的事吧?”
末白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千斤巨石硬生生的落在未央毫无准备的心上,丧亲之痛再次袭来,让她差一点窒息。
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那个陈旧的窗户里透出来的犹似温暖的灯光,突然就好害怕灯火明灭间她便将再次失去什么。
夜风袭来,未央不禁打了个寒战,咬着唇,小心的问,“你——怎么知道?”
末白不置可否,转身,颀长的身影落下一个满满的影子将她小小的身子整个儿罩住。
未央茫然的抬头,光线被他尽数遮掩,看不到他的表情,半晌之后他的声音才重新传来,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我不会多事!”说罢由怀中取出一物递到未央面前,“这个给你!”
“这是——”未央怔怔看了末白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将那枚香囊收入掌中,久久贴在胸口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良久之后才挤出三个字,“谢谢你!”
末白嘴角扯动,重新回转身看着远处的天,这样的三个字对他而言太过陌生,落在心里五味陈杂,开口便有了些自嘲的味道,“谢我那天救了你?”
未央一怔,她不过是看到大哥的遗物有感而发,这一刻才记起自己的确是还欠着他另一句谢谢,于是上前一步,很郑重的抬眼看着他依旧冷涩的瞳孔,“谢谢你救过我!”
这一次末白没有接话,沉默良久,才重新问道,“那天你怎么会去断月谷?”
那天?所有与那天有关的画面一同浮现眼前,未央垂下头,极尽隐忍才没有让自己再落泪,“我不是有意的,如果那天我没有偷偷跟踪我爹他们,或许——”
后面的话被卡在喉头,未央别过身去,拭了下眼角。
那天她本来是去军营找大哥的,却远远看到父亲带着一小队人马出营,心下好奇便远远跟了过去,她本来只是想远远的看看热闹,却不曾想——
直至今日她都还当那只是一场噩梦,每每入睡前都想着是不是一觉醒来便可以回到从前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每一次醒来这种痛苦的印象便深刻一回。
尤其是每次娘亲在昏睡中念着爹爹跟大哥名字的时候她都心如刀绞,只能躲到一边悄悄擦眼泪换一脸明媚去告诉张氏爹爹跟大哥太忙了,还不曾回家,却知道——
他们再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小院,再不可能揽着她说那遥远的沙场点兵的壮烈。
未央的眼泪让末白忽然对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产生了一点愧疚,于是暗自提一口气,岔开话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未央摇头,看向那个窗户,“或许等娘的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跟她一起回南野吧,这里——早就为西华所占!”
末白注意到提及“西华”二字时未央眼中突现的冷色,再一次将她的眼神跟年纪拉开一个无法调和的距离。
原来仇恨真的是如此可怕的东西,原来对于仇恨每个人都无法抗拒,这个发现让末白心底泛起一丝冷笑,可是沈未央,如若真相大白,你会把这仇恨的眼神投给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转回来了,未央又出现鸟~
06情敌
亦风送走了大夫,刚要转身回去末白的住所,亦柔却由一侧的桂树后走出来,挡了他的去路,紧紧逼视他淡然的双目,“风哥哥,你就没有话要跟柔柔说吗?”
亦风看着她微微一笑,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你想听什么?柔柔想听的话我一定说给你听!”
“你——”见他装傻,亦柔有些恼怒,打开他的手,转向一边,想到沈未央,心头就横上一根刺,怎么都不舒服,“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我只问你,那个沈未央——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
“你不要再告诉我公子与她素不相识,我看到了他们相处时的样子,”亦柔似是料准他要搪塞,便率先打断他的话,“你比我更了解公子,便是你我,想要他一句暖语是何其之难?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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