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荣光,光芒万丈,不容输。
别苑的北屋停着一口棺木,四周丧布扯起遮挡了四壁,此处北屋权当成临时的灵堂。龙越离在堂前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看着陡然变色的邵云和。
邵云和猛地停住脚步,晃了晃。
“是朕命人杀的。”龙越离淡淡地道:“他在施针的最后关头要杀朕,朕身边的侍卫杀了他。”
邵云和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在地上。良久,他缓缓走到了棺木跟前,缓缓跪下。
“生死有命。完颜霍图已存了死志,不得不杀。”龙越离看着灵堂前直挺挺跪着的邵云和,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的道。
邵云和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唯有背影僵直得可怕。
龙越离还要说什么却是在看到他手掌的握紧时猛地住了口。
“他临走时说了什么?”邵云和冰冷的声音比意料中的还要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也许赶回时,心中千百个可能唯有眼前这一刻的结局才是最不想承认的真相。
龙越离忽地语塞,半晌道:“没有遗言。”
天光这么热,龙越离站在日光下却觉得遍体生寒,尤其
邵云和忽地冷冷道:“开棺!”
龙越离眸色一紧,跟随而来的侍从纷纷被这一句所惊。
龙越离想要劝什么,邵云和已一把拔出长剑,一道虹光在众人眼前掠过,狠狠地砍在了棺盖上。一指厚的棺盖顿时四分五裂,响声震天。棺盖落下,露出当中完颜霍图早已闭目的遗容。
有什么从眼前掠过,想要抓住却抓不住半分。只剩下苍茫的赤灼荒漠,孤独的少年与狼为伍,仰望的神秘男人,从未有半分温情。原来父子情义,竟贫乏得可笑。
他敬的怕的恨的男人终于死了。只是为何在这最后一刻,他心中却连哭都哭不出来,生生的痛从心中撕开,从生命中阴暗的角落渐渐消失。
四周静得可怕,没人猜得透眼前默默冷然立着的男人下一步会怎么样。有的已握住了手中的剑柄,只差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要拔剑出鞘。
穿堂的风阴冷,犹如不甘的灵魂在徘徊不定。
在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邵云和忽地开口,冷冷道:“他虽是赤灼国师却是我的生父。在他生前我未尽过一天孝,在他死后,容我为他带回故土。赤灼人魂兮也要归故土才能安息。”
龙越离沉默点了点头。邵云和上前,一把将完颜霍图的尸身抱出棺木,背负在身上。尸身沉重,他重伤未愈,生生被压得弯下腰,额上冷汗涔涔滴落在地上。
他用一句赤灼话说了什么,眼中的坚毅令人动容。
龙越离别开脸,挥了挥手,侍卫让开一条道。邵云和一步步背着尸身走出了院子,向大门口走去。忽地在路的尽头,有一抹雪影静静等着。他一抬头,猛地顿住脚步。龙越离更是心中一惊,想要上前,却脚下一颤几乎要跌在了地上。
她慢慢向他走来,未施脂粉的面上是深深的悲凉。
“云和。”她走到他面前,久久看着他。
邵云和回头看了一眼拄杖的龙越离,缓缓道:“恩怨已了。惜若,你随我回去。”
周惜若眼中的泪簌簌滚落,她看着他眼中那一点希冀,张了张苍白的唇,终是颤声道:“是我。是我……杀了他。”
龙越离捂住眼,一声长叹,黯然别过脸去。
四面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邵云和定定看着面前一袭清影的周惜若,眼中的一点光彩渐渐黯淡,终于变成了万古不变的深渊。周惜若缓缓在他面前跪下,不发一语。此时千言万语都已苍白无力。
“好!很好!”邵云和忽地笑了,眼中戾气陡然弥漫,恨意无绝。他看着跪地的周惜若,一字一顿地道:“我恭喜你们从此白头到老,一生一世,子孙永昌!去你们的盛世齐国!去你们的生死情意!从此与我完颜云祈无关!”
他说完看也不看,越过地上那微颤的雪影,转身大步离去。
周惜若伏地失声痛哭。风声中,传来邵云和令人心寒的声音。
“龙越离,给你三年!我赤灼必灭你齐国!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这一生,深恨再无解。
这一生,君心似海,不复柔情。
庭院深深,飞花无知无觉飘落落在她墨色的发间。她惶然抬头,眼前飞花漫漫,拂了还满。飞花落叶,仿佛就要这样温柔的埋葬了她的一生……
……
一年过了,又是一年的春。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被熬成了一碗酒,酒入愁肠,化成点点苦泪。
那一年,赤灼北帝完颜云祈归国,扫平库叶族变乱,库叶什察头颅被砍首悬在城门示众十日,库叶族在这一役中几乎灭族,库叶族壮丁男子被驱赶入西北荒漠,永世不得入赤灼国。同年,赤灼皇后库叶玫黛儿被废,打入冷宫。
那一年,赤灼北帝励精图治,废族公制,划郡县,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海归一,万众归心。
那一年,他在帝都中皇宫中建起百丈高台,夜夜遥遥南望。有人道,那是北帝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雄心励志。
这个天下势必是他的,也将属于他的。那坚毅如神一样的男子。那一抹在北地寒风中猎猎飞扬的暗红战袍,那一双比天上星子还要明亮,比深海还要睿智无垠的眼眸,注视的已是前所未有的帝国兴盛。
那一年,谁都不知道,风云涌动,吹散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
又见三月初春,
温暖的齐宫依然如昔。一双雪白素手捧起一束花白的长发,慢慢为长发的主人盘起。铜镜中,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端坐着,岁月模糊了她曾经曼妙的身形,倾国倾城的容颜不再,笑容却令人心生温暖。
那妇人微微一笑,对铜镜旁素颜清丽的女子道:“还是若儿的手艺最好。”
身旁一袭素衣女子含笑道:“那是母后的发柔得很,可以梳很美的发髻。”
她说着为妇人点妆,在她巧手下,铜镜中的妇人将原本的倾国之色一点点描绘出来,反而因为岁月,她的美美得从容,雍容,耐人寻味。不输三旬少妇的身形更是令她年轻再也难以猜测。妆成,除了那一头花白的发,妇人已变成了一位不过三旬的美妇。
蓝玉烟看着陌生美丽的自己,年轻不再的明眸中带着点点期盼与不安,问道:“他今日会来吗?”
周惜若看着面前一双比少女还明澈的眼睛,微微一:“会来的。母后很美。”
*****
投票结束后,不出计划意料就大结局。
第四百六十九章 出家
蓝玉烟羞涩一笑,有些局促地抓着自己身上精致妥帖的衣衫,不好意思地自嘲笑道:“都这么老了,怎么每次见他都觉得心还扑通跳个不停。蝤鴵裻晓”
周惜若明眸如水,扶着蓝玉烟看着铜镜,铜镜中,两人红颜白发,她的眼睛与她相比竟多了几分沧桑。
她淡淡一笑:“母后很美很年轻,还可以再爱上一个人。”而她,已经心苍老得不堪看。
蓝玉烟看着她眼底深藏的一抹不经意的悲伤,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恳切地道:“今日就不要去佛堂了。一起随我们用晚膳吧。若儿应该知道,离儿还有我还有殿下从未把你当做是外人。”
周惜若微微一笑,婉言谢绝:“母后,不用了。改日吧。濉”
蓝玉烟见她收拾妆盒,急忙对一旁的宫女使眼色。周惜若收拾好了,忽地听到殿外有宫人唱和道:“皇上驾到——镇南侯驾——”
周惜若一怔,蓝玉烟已经一把握住她的手,欢喜道:“他们来了,快去见见离儿!”
周惜若静静看着蓝玉烟,蓝玉烟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得有些心虚,连忙尴尬道:“好若儿,你就见见离儿吧。他可想你了,却又不敢打扰你的清修。钞”
周惜若轻叹一声:“母后,不是我不愿见他,是我心中觉得……”愧疚与负罪。
从北地传来的消息让她日渐沉默,邵云和临去前的誓言犹在耳边,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抵消他心中的恨意,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已剩下两年之期的天下征战。她在佛堂中日日夜夜祈求上苍,却寻不到一个答案。
蓝玉烟不知她心中所想,叹道:“已经一年过去,多少恩怨都要放下。你看你还有这么好的年华,怎么可以在佛堂中白白消磨了一生呢?佛若有知,他当知你心无尘垢,身无罪业。”
周惜若怔了怔,寝殿门边已传来一声熟悉温柔的声音:“若儿……”
周惜若惶惶看去,龙越离拄着一根细长的龙头手杖向她走来。蓝玉烟握了握她的手,含笑出去。把一室的静谧留给了两人。
龙越离走到她的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上下,似乎不放过每一根长发,每一处细微之处。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长叹一声:“明明你我就在一处,为何朕要千难万难才能见了你一面?”
周惜若想要挣扎,却在他的臂弯中无法动弹。
她抬起头,看着这一年更显成熟的俊颜,叹道:“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心结未解。”
龙越离握紧她的手,眸光流转,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深深地刻入心底。这样的目光太过深情,太过耀眼。
周惜若别开头,扶着他的手臂,笑道:“今日见了皇上,精神还不错呢。”
龙越离笑了,自然而然由她扶着慢慢地向殿外走去,殿外春光明媚,蓝玉烟与楚齐王两人相依含笑看着这一对壁人走来。
楚齐王上前,依然是当年那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因岁月的沉淀多了几分稳重与淡然。他笑道:“皇后今日精神很好。明日与本王煮茶对弈可好?”
这样和煦的笑容令人无法拒绝。周惜若失笑,只好风雅的楚齐王竟然插手相劝。
蓝玉烟也道:“佛堂那边冷清,若儿若要礼佛,在长明殿就有一座佛堂。若儿,你搬入长明宫中吧。”
这一年周惜若一直独自一人住在宫中的佛堂静修。佛堂偏远,龙越离想要看她一趟又时常被她婉拒。若她搬入长明宫,他一定会日日前来看她。他们的心思她明白。只是依旧无法释怀一年前她那一刀造下的杀孽。
两位慈爱的长辈的要求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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