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王沉吟不语,半晌突然问道:“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一阵心痛袭来,潋滟只觉得仿佛心上被狠狠的划了一刀,勉强答道:“奴婢那时已经十二岁了。”潋滟的声音有些飘忽。
临川王低叹了一口气:“我八岁那年,父王说开春的时候要教我骑马,我天天算着日子,只盼着春天快点到。终于盼到了二月,还有一个月父王就要教我骑马了,可没想到有一天父王被召入了宫中,回来后就得了暴病,没多久父王就离开我了。”
潋滟不由想起自己八岁的时候,父亲将自己抱在怀中,把着自己的小手学习抚琴的情景,眼中一酸,热泪几欲夺眶而出,忙微仰起头,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半晌才喃喃的说道:“有时不记着反而比记着好。”
临川王望着远处,目光飘忽,连声音都有些飘忽:“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肯学骑马了。母妃让人教我,我宁肯从马上掉下来,也不肯拉着缰绳。”
潋滟这才想起临川王出入总是坐着马车,从没有见他骑过马,不由看向临川王,只见他那一贯冷漠的面容上竟带着一抹哀伤。
潋滟仿佛看到了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坐在马上,一脸的倔强,宁肯摔下马来,也不肯拉住缰绳,不由一阵心酸,慢慢的走到临川王身边。
临川王恍若没有觉察到潋滟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依旧望着远处。
夜色越暗,两人默默的站着,任由夜风吹凉了脸颊。
临川王突然幽幽的开口道:“从小母妃就把我交给乳母,在我印象里,母妃从没有抱过我。而父王一下了朝,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我,用胡子扎我的脸。”
潋滟暗叹:崔太妃出身最高贵的士族——崔家,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难免会养成高傲冷漠的个性,将亲情看得很淡。这样一来,父亲的疼爱就显得格外的重要,临川王父亲的死,想来对临川王的打击极大。
崔家、高家一直以来都是最为高贵的士族,已显赫百年,在朝中的势力极大,这两家一共出了十余位丞相,九位皇后,其余公卿妃嫔就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这两家的子女如果找不到门第相当的家族联姻,宁愿孤老一生。
大周皇朝的开国皇帝——太祖皇帝当初是前朝大燕的大将军,手握天下兵权,当时大燕国君幼弱,太祖皇帝联合崔、高两家的势力,谋朝篡位,夺了大燕的天下,建立了大周皇朝。
而崔、高两家的势力也越发的显赫,太祖皇帝将自己的长女——兰陵大长公主嫁入了高家,又为自己的次子渤海王迎娶了崔家的女儿,连现在的皇后也是高家的女儿。
潋滟看着临川王的侧脸,不由想起那晚他拿起灯罩救飞蛾的情景。
临川王扭过头看着潋滟,两人的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落寞与哀伤。
潋滟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临川王突然问道:“怎么了?”
不光是潋滟,连临川王自己都有些吃惊,自己似乎从没有关心过别人,而今天却因为她的一个皱眉而破了例。
潋滟慢慢的伸出手,淡淡的一笑:“一点小伤,没什么。”
临川王轻轻握住潋滟的手,潋滟碰触到了他那微凉的手指,手不由微微一抖。
临川王低声问道:“弄疼你了吗?”
潋滟摇了摇头。
临川王扯下自己衣袖的一角,细心的替潋滟包扎了起来。他今晚没有带冠,一缕黑色的头发垂在潋滟的肩上。夜风轻拂,发丝拂在潋滟的脸颊上,柔柔的,痒痒的。
一时包扎完了,临川王抬起头看着潋滟:“好了。”
临川王的嘴角边挂着一丝笑意,潋滟不由有些呆了,这是自己第一次看临川王笑,这丝浅笑让他的容颜看起来越发的俊美。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潋滟不由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青黛提着一个提盒,正一脸吃惊的看着自己和临川王。
章十四 荷包
潋滟的手此时依旧被临川王握在手中,想要抽回来已是来不及了,不由一脸的尴尬。
临川王一脸的冷肃,慢慢松开了潋滟的手,冷冷的看了青黛一眼。
青黛这才回过神来,忙朝前走了几步,福身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又道,“王妃娘娘见殿下没有过去用膳,特意命奴婢送些点心来。”
临川王没有说话,一拂宽大的袖子,人已经出了凉亭,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潋滟忙躬身行礼,送临川王离开。
青黛提了提盒,跟在临川王的身后。
潋滟长出了一口气,不由在心中苦笑,如今只怕更让青黛误会了,抬头看向临川王离开的方向,就见青黛正回头看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交汇,青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转过头去。
潋滟静静的站在凉亭里,回望远方的天际,直到最后一道霞光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她才慢慢的往回走去。
在经过临川王内书房的时候,潋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就见窗纸上映着烛光,看来他依旧在里面。
青黛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笑着对潋滟说道:“天晚了,妹妹要小心些才是。”
潋滟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多谢姐姐提醒,姐姐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些才是。”说完略略福身,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
青黛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哼道:“攀高枝小心些脚下,不要一脚踏了空,只怕就狼狈了。”
声音不大不小,潋滟听得清清楚楚,可懒得和青黛计较,也就装作听不见,径自去了。
等潋滟回到自己房中,刚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就听有人轻轻拍门,忙问:“谁?”
门外传来绿云的声音:“是我。”
潋滟忙开了门,笑道:“原来是姐姐,倒唬了我一跳。”
绿云倚着门,咂嘴笑道:“到哪里做贼去了,连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你?”
潋滟轻轻拍了一下绿云的肩膀:“这也是做姐姐说的话?”
绿云含笑道:“不要拿话来支吾我,我倒要好好审审?”
潋滟拉着绿云往里走,边走边说道:“做了一天的针线,控得头有些疼,懒得吃饭,也就出去走走。”
绿云刚要说话,就听有人轻拍门扉:“潋滟姑娘在吗?”恍惚是个小太监的声音。
潋滟心中虽然有些疑惑,还是答应了。
果见一个小太监拿着一个捧盒走了进来:“给姑娘送些点心。”那小太监说完就将捧盒放在了桌上,又拱了拱手,人已经走了出去。
潋滟有些愕然,可脸上却不好流露出来。
绿云盯着那个小太监的背影看了半晌,有些疑惑道:“恍惚是服侍殿下的小太监。”
潋滟故意瞅了一眼:“哪里是服侍殿下的人?是在厨房侍候的小太监,刚才我让他们做了点心送来。”
绿云也有些认不准,因此也就罢了。
潋滟打开捧盒,将捧盒递到绿云面前,又倒了一杯茶:“姐姐用些点心。”
绿云看了一眼,笑道:“妹妹赏了厨房多少钱,他们肯送这些过来?”
潋滟看了一眼捧盒内的点心:几块玫瑰栗粉蒸糕,几个松瓤奶油卷酥,小巧精致,令人食指大动,也就笑了笑。
绿云拈起一个卷酥:“上次吃这个还是太妃娘娘赏的,这两样都是殿下喜欢的。”
潋滟拿了一块糕,咬了一小口,浓浓的玫瑰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软软甜甜,连心里也柔软了许多。
两人一边吃点心一边说闲话,转眼已是两更天了。绿云站起身,看了看外面:“我也该回去了,明日还要当班。”
潋滟忙道:“姐姐留步。”人已走到妆台前,从妆盒内拿出一样东西来,正是当初离开倾楼的时候戴着的那支步摇。
潋滟朝前走了几步,将步摇放到绿云手中:“我来了这些日子,全靠姐姐照料,无以为敬,小小心意还请姐姐收下。”
那支步摇光华夺目,绿云一见就喜欢上了,口里却推拒道:“妹妹说哪里话,万万不可收妹妹如此贵重的礼物。”
两人推拒了一番,绿云半推半就的也就收下了。
绿云一走,潋滟不由望着桌上的捧盒出神,出了一会儿神,潋滟吹了蜡烛,上床歇下。
次日一早,潋滟起床梳洗了,将从倾楼带出来的那支珠花藏在了袖中,开了门走了出去。也不等众人,匆匆的朝崔太妃的住处走去。
崔太妃的屋子一片漆黑,此时崔太妃尚未起床。潋滟轻轻敲了敲秀荷的门,秀荷低声问了句:“谁?”
潋滟低低的答应了一声。秀荷开了门,潋滟闪身进了屋子。秀荷已经穿戴好了,见潋滟如此行动,心里已经猜出她的来意。
潋滟拿出珠花,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秀荷谦逊了几句,也没说收,也没说不收。
潋滟陪笑答了几句,就将珠花放在秀荷的妆台上:“姐姐,我今日还要当班,先去了。”
秀荷道:“妹妹自便。”
潋滟开了门,见四下无人,忙闪身出了秀荷的屋子,却在心中暗笑:惠姐曾和自己说过,给别人送礼如果让第三人看见,那么这份礼只怕是送不出去了,好不好还会被做筏子。
潋滟转身往回走,半路正好碰到了绿云,一把拉着绿云的手:“姐姐倒让我好找,适才敲姐姐的门,没人答应,我以为姐姐已经过来了。”轻轻将前情掩饰过去。
绿云倒没疑心,道:“想是走差了。”
两人携手来到崔太妃的屋子。过了一会儿,侍女们陆陆续续的都来齐了,众人聚在一起低声闲谈。
一声轻咳,就见吴安泰人已经站在了台阶上,众人忙垂头侍立。吴安泰又看了众人一眼,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秀荷招手让绿云带人进去。
潋滟随绿云进了屋子,就见崔太妃正坐在妆台前和吴安泰说话。潋滟留神细听,原来是说端午节给太皇太后准备过节礼物一事。
一时,崔太妃梳洗好了,扶着吴安泰要往外走,突然回过头来,吩咐潋滟道:“你一会儿吃了饭,去看看王妃可曾用了饭,王妃用完饭,就把王妃请来。”
潋滟忙答了一个“是”,就躬身退了出去。
待潋滟吃了饭,就匆匆去临川王妃那里。
等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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