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王朝的覆灭,西汉建立,汉初所倡导的“无为而治”,缓和了社会矛盾。但“无为”真的是治理国家的法宝吗?当然不是。
如果没有“法”,社会必将陷入混乱。可单纯的依靠“法”,又不符合当时的国情。
中国封建社会是建立在小农经济基础上的,出于对劳动力的考量,形成了中国人极度重视家族,家族观念重。因此,如何把每个人团结在家族周围,再把家族团结在国家周围,是统治者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尊尊”、“亲亲”又被统治者抬到了桌面上来,汉武帝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正统的儒家史学家对汉武帝的评价并不高,认为他和秦始皇是一样的暴君,仔细推敲起来,可谓言之有理。但是在北宋大儒司马光所著的《资治通鉴》中对汉武帝却有这样的评语“其所以异于始皇者无几矣”,“孝武能尊先王之道,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乎?”而班固更是直接了当的指出汉武帝“绍周后”。以上足见“礼”在治理国家中的重要作用。
随着汉祚灭亡,中国陷入了三国混战的局面,而此时礼制又一次丧失了它的作用。
而到了西晋一统天下,晋武帝司马炎开始倡导礼制。当时的名士嵇康等人故意与司马炎唱反调,司马炎处死了嵇康。很多人为嵇康惋惜,但我素来对所谓的魏晋名士没有好感,不识时务,岂不是庸人的作为?
写到这里,不难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每到乱世,礼制的作用就会大大折扣。
仔细想来,却也没什么奇怪。礼制是皇帝用来要别人向他效忠,维护自己统治的法宝,治世中自是大大的有用。可乱世中,人人想做皇帝,强者胜。这与礼制所倡导的理念不符,礼制自然也就没用了。
在这里,我要特别提一下的就是明朝,为什么要提明朝?因为我在前面写秦王朝时提过当君权扩张到极致的时候,必然会带来负面影响。
而朱元璋建立明王朝后,大大的加强了中央集权:废除了丞相,设立了内阁;成立都督府与建卫制度,分化了兵权,以至于在明朝要想调动一兵一卒,都要听从中央政府的安排(可参见吴晗所著《朱元璋传》)。皇权得到了加强,皇帝的权力变得更大了。既然如此,那明朝为何会延续如此长的时间呢?
这就是“礼制”的作用。朱元璋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也赋予了“礼制”极高的地位,“礼制”在明朝被抬高到了空前的高度。
黄仁宇先生在其著作《万历十五年》里,讲述了一场君臣间的斗争。当然在黄仁宇先生看来,这是宪政问题。在我个人看来,这是“君权”和“礼制”的斗争,正如西方中世纪后期“王权”和“教权”之战。
事情的经过如下:万历要确立皇位继承人,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立太子。可是因为万历皇后无子,这就造成了有两位候选人,一位是皇长子常洛,生母王氏;一位是皇三子常洵,生母郑氏。
大臣们依据礼制上的规定“立子以长不以贤”,要拥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而万历则因为宠爱皇三子常洵的生母郑氏,要立常洵为太子。君臣间展开了一系列的斗法。
最终,大臣们获得了胜利,皇长子常洛被立为太子。
但这不是大臣们的胜利,而是“礼制”的胜利。在至高无上的君权之上,还有“礼制”的存在。帝王的权力不是无限的,他也要服从“礼制”,进而形成整个社会的和谐。这也是明王朝较秦王朝延续的时间更长的秘密。
周公制礼,一件看来很简单的事情,却对中国历史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纵观中国历史,不难发现到处都有礼制的身影。没有礼制,没有儒家思想,中国的历史又会如何?
楔子
楔子
大周皇朝广运十一年,新帝楚晔亲政已近六年,可太皇太后何氏依旧暗中操纵朝政,为争夺权力,楚晔和太皇太后时有龃龉。
卷一 倾楼
章一 初七
宝鼎内青烟袅袅,葱白玉指划过琴弦,泠泠琴音流泄而出。
初七端坐在琴桌后,凝神弹奏着那曲《楚歌》,曲调凄婉,令人不忍卒闻。
一曲终了,初七已是泪流满面,垂首唏嘘不已。突然有人轻推自己的肩膀,初七忙用帕子拭去了泪痕,嘴角边挂上了淡淡的笑意,这才抬起头,就见自己的侍女小玉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初七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小玉自己没事。
小玉的眼中依旧流露出担心的神色,但只是默默地将药碗递给初七。
初七接过药碗,微微皱了皱眉头,自己前些日子有些着凉了,略咳嗽了两声,惠姐请了大夫给自己开了两服药。可如今自己已经大好了,心中委实不愿再喝这苦药汤,可又不愿见小玉担心的神色,还是一口气喝完了药。
小玉接过空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忙将一盅开水递给初七。初七看见小玉的笑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那盅开水漱了口,这才站起身。
小玉收拾了药碗,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初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动着一丝温情:这些年来都是小玉照顾着自己的饮食起居,无一不精心。也许在小玉的心中,自己就是她的一切。正是小玉让自己感觉到了家的温暖,而这种温暖正是自己久违了的,也正是这丝温暖让自己可以暂时忘却仇恨,忘却痛苦。
想到这里,初七长叹了一口气。五年,五年了,自己来这里已经五年了。五年也许并不算太长,可却足够自己从懵懂女童长成如花少女。对自己而言,这五年是那样的漫长,每当午夜梦回,仇恨就如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心中,让自己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窗外传来春鸟啁啾的啼鸣,初七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一片青翠。可这里的一切却是那般的不真实,如在梦中一般。
这里是倾楼。
从五年前自己来到这里,此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现在所住的院落。虽然住进这里已经五年了,可自己对倾楼知道的并不多。从住进这里,每日里与自己相伴的只有小玉。小玉似乎比自己先来的倾楼,可小玉知道的似乎还没有自己多。而且小玉又聋又哑,平日里自己都是通过小玉的手势,才能勉强猜出她的意思,更遑论让她告诉自己这里的一切。
惠姐偶尔会来这里,考查自己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掌管着倾楼,是倾楼里唯一可以自由行动的人。
在倾楼,除了惠姐,像自己这样的女孩子都是没有真正名字的,相互之间也没有见过面,也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自己也只是听惠姐话里话外的意思,才知道其他女孩子的存在。
自己唯一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只有每个月的初七,每到这一天就会有教坊的乐师来教自己歌舞,自己的名字也因此叫初七。乐师来了几次,自己才发现那个乐师竟然是个瞎子。
虽然锦衣玉食,但自己却有如被囚禁在牢笼之中。服侍的人是又聋又哑之人,连唯一接触的外人也是个瞎子。可这是自己的选择,五年前是自己选择了留在这里,如今自己依然选择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初七的目光一下子坚毅了许多,为了往日的种种,自己一定要坚强,要活下去……
外屋传来水晶帘响动的声音,初七已为是小玉,倒也没放在心上,因此复又在琴桌旁坐了,漫不经心的划过琴弦,一串琴音流出。
“听说妹妹病了,我今天特意过来瞧瞧妹妹,妹妹可好了些?如今这天气乍暖还寒,最容易感染风寒,妹妹务要小心些才是。”柔柔的声音,淡淡的关心,听在耳中,令人不由舒服了许多。
初七抬头,就见惠姐正倚着门看着自己,忙站起身来相让:“有劳惠姐挂念,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如今已经大好了。”嘴里寒暄着,心中却明白惠姐一定是有事找自己,自己着凉是几天前的事情了,那时惠姐只是派了个大夫来,今天却说是来看自己的,想来不过是找个由头。初七虽然在心中揣摩惠姐的来意,但面上却依旧含笑寒暄着。
惠姐腰肢款摆,如弱柳扶风,已是走了进来。
初七忙向前迎了两步,将惠姐让至东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碗茶捧给惠姐。
惠姐接过茶碗,并不喝茶,只是略沾了沾嘴唇。红润的嘴唇映衬着白玉茶碗,煞是好看。
初七不由仔细打量起了惠姐:一身雪青色的衫裙,领口,袖口,裙子的下摆都绣着淡紫色的梅花;头上簪了一根青玉簪,鬓边插了一朵淡紫色的堆纱花儿,打扮得极是素淡,可整个人却是别有一种风流妩媚的态度。
惠姐端着茶碗,眼角的余光也在暗中打量初七:头上挽着飞仙髻,簪着几支点翠的金钿,此外别无花朵装饰;淡淡的弯眉,似笼轻烟;一双秀目波光流转,欲语还羞;一身湖绿色的衫裙,上面用银线绣着如锦的繁花,越显得肌肤白腻。初七垂着头,可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冷傲。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惠姐轻咳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琴桌旁,轻轻抚摸着桌上瑶琴的纹理,似不经意的说道:“你的琴艺近日来倒是大有长进,只可惜这张琴却不是上好的,因此我今天特意给你带了一张好琴过来。”
初七刚要谦逊,惠姐已经走了出去。一会儿就见她抱着一张琴走了进来,琴却是用锦袱包着的。
初七忙将琴桌上的琴移到一旁,惠姐将琴放在桌上,这才揭去锦袱,然后含笑看着初七。
初七看到这张琴的一刹那,只觉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只是愣怔的看着那张琴;琴上那熟悉的浮雕,琴头那道熟悉的裂痕……
这让初七又陷入了噩梦之中——肮脏不堪的床榻,猥亵的笑声,邪淫的目光,布帛撕裂的声音,凄厉的哭喊……她的脸上不由流露出深深恐惧与恨意,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将初七从往事中唤醒。
惠姐一脸盛怒的看着初七:“我常教导你们要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天一张琴就令你如此失态,将来岂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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