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将初七从往事中唤醒。
惠姐一脸盛怒的看着初七:“我常教导你们要喜怒不形于色,可今天一张琴就令你如此失态,将来岂堪大用?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惠姐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初七大惊,自己当初会选择留在倾楼,就是因为只有留在这里才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心愿。可自己刚才的一个疏忽,已令惠姐对自己失望,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坚忍都要付诸流水了,还有自己的仇恨——那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忘记的仇恨都要付诸流水了。自己不能被这小小的挫折打倒,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初七猛地跪了下来,一把拉住惠姐长裙的下摆,哀求道:“惠姐,初七知错了,求惠姐让初七留在这里。”
惠姐回头看着初七,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样的妩媚,可口气却极是严厉:“初七,你要记得我今天教会了你两件事情:一是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在脸上表露出来,二是在这世上,以你的身份骄傲、尊严这些东西是没有一丝用处的,该低头的时候就要学会低头。你刚才就做得很好。”
初七忙道:“初七谨记惠姐教训。”
惠姐笑得越加妩媚,可却在下一刻抬手又给了初七一巴掌,初七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刚才那一巴掌是将你打醒,而这一巴掌是让你长教训。”惠姐说完,轻轻从初七手中拉出了自己的裙摆,袅娜的走了出去。
初七瘫坐在地上,脸色有些释然,从惠姐刚才的话中,初七明白惠姐并没有放弃自己。可转头看见桌上的那张琴,眼泪又从初七的眼中缓缓流下。初七爬到琴桌前,慢慢的伸出手,轻轻地抚着琴头的那道裂痕,眼泪如滚珠般落在琴上,一滴,两滴……琴上细腻的纹理被眼泪浸润,越发的细润。
小玉静静的站在门旁看着初七,一脸的黯然。
惠姐出了初七的院子,心中却是迷惑不已:少主极少管倾楼的事情,可今天一早就把这张琴交给自己,让自己把这张琴给初七送来,少主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为什么初七一见到这张琴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张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惠姐又回头看了一眼初七所住的院落,初七的身世对于自己而言也是一个谜:倾楼其他的女孩子都是自己收留的模样俊美的孤儿,而初七……
惠姐摇了摇头,收起了思绪,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对于自己而言,只要做好少主吩咐的事情就行了。在自己的心中,少主就是自己的天,服从少主的命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惠姐的脸上重新挂上妩媚的笑容,少主告诉过自己今晚会有大人物要来倾楼。
章二 明珠
夜,黑沉沉的,犹如浓墨氤氲不开。雨点敲在瓦片上,平添了几分凉意。
张福撑着一把油伞,佝偻着背,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大门,又摸了摸门栓。在倾楼,虽然一年之内难得打开这大门几次,可每晚临睡前张福都要仔细察看大门是否落了锁,才会去放心睡觉。
张福站在门后,直了直腰,表情木然的看着不远处的小楼,有一刻的失神:从有倾楼起自己就在这里守门了,如今一晃已经七年了。七年,已足令少主长成翩翩才俊,去完成主人的遗志。想到这里,张福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一阵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张福不由咳嗽了两声,仿若不放心一般,又拉了拉大门,这才转身朝门旁的那间小屋走去。
张福走了几步,突然从身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张福不由停住了脚,侧耳细听,可却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摇了摇头,张福又迈步朝前走去,可就在此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声音也清晰了很多。
张福慢慢的走到门后,并没有开门,只是将门上的一个小洞打开。洞口并不大,只容得伸进一只手来。
一只手慢慢的伸了进来,手上托着一样东西。张福拿过那样东西,借着门廊下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不由呆住了,忙揉了揉混浊的眼角,凑近了灯光,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
血玉,一枚血玉玉佩,被雕刻成兰花形状,在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秦”字。
张福默默的将玉佩藏入怀中,这才从腰间解下钥匙去开门上的铜锁。许是多日不开,钥匙在锁孔中转动时,发出涩涩的声音。
“啪”的一声,锁开了,张福取下门栓,缓缓地推开了大门。
夜色昏暗,门外的人隐身在阴影中。张福只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退后了一步。
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迈步进了门。门廊下悬挂着两盏灯笼,灯笼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昏暗的灯光只照见那人黑色的油伞,黑色的斗篷。
张福站在那人身后,一丝不苟的锁好门,这才躬身走到来人的身前,侧身带路。
张福的脚步有些蹒跚,加上雨夜湿滑,因此走得格外的慢。来人似乎并不着急,只是跟着张福慢慢的走着。
张福虽然没有回头,刚才也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可张福却能感到那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疏离。
小楼已经近在眼前了,整座小楼没有一丝灯光,在这黑漆漆的雨夜,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张福推开了楼门,拿起放在门边的一盏灯笼,从身上摸出火折,点亮了灯笼,四周一下子亮了起来。
张福手里提着灯笼,倒退着给来人照亮,两人上了楼梯。楼梯有些狭仄,踩在上面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楼梯的扶手却是异常富丽,借着灯笼的光芒,可见扶手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张福闭着眼睛都能走上这座楼梯,可却依旧在心中默默的数着,这一段楼梯共有九层台阶。转过一个平台,又是一段楼梯,这段楼梯有十九层。
上了楼梯,来到一扇巨大的雕花门前。张福从门旁的暗格里拿出一柄精致的小锤,轻轻地在门上敲了几下。
来人扫了一眼,心下恍然:恐怕这敲门的次数就是暗号,每晚敲打的次数都不相同,所以才没背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门上露出一个小洞,些许光亮从里面射出来。张福从怀中拿出那块血玉,递了进去。
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四周立刻亮了起来,来人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听一道柔媚的声音说道:“贵客降临,有失远迎,还望多多见谅。”虽然是寻常不过的几句话,可听起来却有如仙乐,令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服。
来人不由仔细打量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来:二十许年纪,一头乌云似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慵妆髻,一支点翠金簪横插在云鬓间,柳叶弯眉,一双丹凤眼中媚光流转,似有万语千言,肤如凝脂,唇若染朱,真可谓艳丽无双。可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却又极其素雅,如海棠初放,艳极觉淡。
那女子见来人打量自己,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笑道:“见过公子,妾身名唤惠姐,不知公子雨夜来此有何见教?”长袖一摆,侧身将来人让至屋内。
来人刚一进屋,门就在他背后关上了。屋中的宝鼎内焚着香饼,香气馥郁,如兰似麝,缠缠绕绕的扑面而来。
来人闻到香气,心下一惊,忙闭住了气。过了一会儿,觉得香气无异,才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
屋内亮如白昼,点着十余支如小孩儿胳膊般粗细的蜡烛。在烛光的映照下,满室的金碧辉煌。
惠姐扶着一把太师椅的椅背,偏着头对来人媚声说道:“公子请坐。”
来人也不客气,大步走到太师椅前,坐了下来。
惠姐微微一笑,故意歪着头打量着来人:来人的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身上穿了一件极大的黑色斗篷,紧紧地裹着身子,斗篷的下摆微湿,只能看见脚下露出一双黑色的靴子。虽然看不见长相,可惠姐却感受到了他那冷冷的目光。
烛光照在银色的面具上,反射出点点银光,映入惠姐的眼中,连惠姐的眼神也明亮了许多。
惠姐波光一转,已经翩然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茶杯奉给来人。
来人依旧静静的坐着,不动如山,疏离、冷漠但却没有一丝的失礼。惠姐故意一跺脚,满脸娇嗔,将茶杯放在来人身旁的小几上,来人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烛影摇曳,惠姐敛去了笑容,侧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惠姐也算阅人无数,因此从来人的气度上揣测,不难看出此人的出身极为高贵,这份疏离与冷漠也许正是因为那他高贵的出身而致。
软榻上铺着鹅黄色的织锦缎被,缎被上用墨绿色的丝线绣着水藻花纹,暖暖的鹅黄色让惠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越发的柔和动人。
“看来公子不是轻薄的纨绔子弟,今日前来必有所求,不知妾身能否为公子略效绵薄之力?”惠姐收起了媚态,一脸正色的问道。惠姐刚才的举止未尝不含有试探的意思,对惠姐而言,自己辛苦训练出来的女孩子,绝不能交给那些寻常的纨绔子弟糟蹋。
来人这才看向惠姐,微微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黑色的织锦口袋,慢慢地朝惠姐走去,走至惠姐榻前的矮几旁才停住了脚。
矮几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碧玉盘,莹润剔透,宛若一汪碧水。
来人抽去织锦口袋上的黑色缎带,将口袋中的东西一下子全都倾入玉盘之中。
清脆之声不绝于耳,一颗颗龙眼大的明珠落入玉盘之中,宝光闪烁,光华夺目。
惠姐点头:“明珠一斛聘名姬,公子果然是明白人,知道我倾楼的规矩。”
珠子兀自在玉盘中滚个不停,映着烛光,一室光华。惠姐只是盯着珠子,半晌才说道:“请公子三日后再来领人,无论满意与否,这些珠子都不能收回去了。”不等来人说话,惠姐又接着说道,“如果公子不满意,那么这个女孩子就只剩下死路一条。”惠姐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极低,仿若在说给自己听一般,连表情也黯淡了很多。
来人仿佛不为所动,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走。
惠姐突然叫住他,来人虽然没有回头,可却也停住了脚。
惠姐问道:“妾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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