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潋滟:纵使是太皇太后垂帘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可也没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潋滟不等楚晔说话,又接着说道:“陛下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难道不是无能吗?陛下不敢向那些害死端淑贵妃的人报仇,只是责问奴婢,难道不是无能吗?奴婢不过是一介弱女子,逢时不造,父母双亡,进京投靠表姐,没想到反而流落烟花。殿下虽然救奴婢于水火,可却别有用心。不错,陛下适才所说句句属实,奴婢不敢狡辩。可奴婢不过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只有任人摆布的份,陛下要以此来责怪奴婢,奴婢甘愿领死。”
潋滟的一席话说得很是恳切,说到后来,潋滟似乎动了情,眼中闪动着泪花。
楚晔听了潋滟的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你说的没错,朕是无能,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朕尚且如此,又怎能责怪你?朕明白你也是不得已。”
潋滟闻言,忙双膝跪下:“奴婢大胆,还请陛下责罚。”
楚晔凝视着窗外,天已黑了,月色也不甚明亮,窗外的花木在昏暗的光中半隐半现。他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心中有无奈、有哀伤,还有愤怒,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竟有些茫然。
潋滟跪在地上,看不见楚晔此时的表情,只看得到楚晔那双明黄色的靴子,靴子上用金线绣着耀眼的团龙。直到现在,潋滟才有一丝害怕,是的,自己现在才感到害怕,为刚才的一切害怕。只是刚才的情形已不容自己害怕,自己只有背水一战,才有活命的机会。
潋滟在心中暗叹:自己是第三次见楚晔,每见他一次,自己对他的畏惧就会增加一分。第一次见他,他的话很少,自己只记得他拂袖而去时的决然;第二次见他,他狠狠的将了太皇太后娘娘和宫内的众人一军,就是那次自己才认识到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而这次,自己才明白这个少年皇帝的心机有多深,这宫内一切人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猜测竟是那样的接近事实。
“你回去吧。”楚晔幽幽的声音传来。
潋滟闻言,如蒙大赦,忙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躬身朝外面退去。
“你等等。”楚晔的声音蓦地传来。
潋滟不由一惊,可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只是顿住脚,低声道:“奴婢恭听陛下吩咐。”
楚晔捡起地上的提盒,将盒盖扣好,这才走到潋滟身前,将提盒递给潋滟。
潋滟接过提盒,才想起自己刚才因为太过慌乱,竟将提盒丢在了地上。
楚晔打量了潋滟一眼,见她那楚楚可怜的态度,不由心生怜惜,迟疑了一会儿道:“他们谁为难你,你来找朕。”
潋滟不由一怔,含含糊糊的答了一个“是”。
楚晔转过身朝书案走去,潋滟忙躬身退了出去。在潋滟退出屋子的那一刹那,楚晔转过身来,只看到潋滟玉色长袍的一角。
楚晔在书案后坐下,可却无心看书案上山积的奏折,只是望着烛光出神,心思不知不觉转到了潋滟身上: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曾有一刻的迷茫,因为她是那样的肖似静姝。后来自己派自己的贴身侍卫云翼去暗中打探她的身世,听了云翼的回报,自己已经猜出了一切。自己没猜错,这样的相似绝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想到这里,楚晔的目光不由冷了下来。
烛光跳动了一下,楚晔慢慢闭上了双眼。人只有在想心事的时候,才会这样慢的闭上眼睛。
楚晔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了潋滟的那张脸来,是的,这张脸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阴谋?所以自己今晚见到她的时候才会愤怒,才会逼问她,可她的反应委实出乎自己的意料,她没有否认,甚至没有狡辩,而是直接承认了下来。
潋滟的态度令楚晔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感觉,不知为何他竟不自觉的将她和静姝比较起来:她和静姝的容貌虽然相似,可是两人却是不同的,静姝总是温温婉婉,宛若一缕春风温暖着自己的心;潋滟虽然看起来也是柔柔的,可她的身上却透着一股坚毅,在她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强的心,也许她才更适合这深宫中的生活。
楚晔不由睁开眼睛,苦笑了一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潋滟从上书房出来,一步也不敢停留,匆匆的往回走去。
月色晦暗,只有远处偶尔有灯光闪过,潋滟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不由有几分害怕,忙加快了脚步。
离上书房渐渐的远了,突然从前面的树丛后闪出了一个人来,潋滟不由大吃了一惊。
章十八 后位
夜色越浓,潋滟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那人低声道:“潋滟姑娘,太皇太后娘娘宣见。”
潋滟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可听声音就已经知道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张国忠,忙答了一个“是。”
张国忠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在前面带路。潋滟默默的跟在后面。
永信宫到了,潋滟瞟了一眼,就见永信宫外一个人也没有。
张国忠带着潋滟迳自来到太皇太后日常起居的屋子,太皇太后正坐在灯下看书,一只手拿着书册,一只手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听到潋滟的脚步声,太皇太后抬起头来,笑道:“如今天气虽热,夜深了也该添件衣服才是。”
在烛光的映照下,太皇太后的笑容越发的慈和,可潋滟的心底却透出了一股寒意,忙跪下请安。
太皇太后给张国忠使了一个眼色,张国忠会意,行了一礼就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太皇太后和潋滟两个人,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潋滟面前,亲手扶起潋滟,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皇后娘娘命奴婢去上书房给陛下送些点心。”潋滟没有一丝迟疑,脱口答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一时,屋内一片沉寂。
潋滟垂首而立,却一直在等,等太皇太后问话。
果然,太皇太后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今晚皇后会派你去上书房?”
潋滟虽然低着头,可却依然能感觉得到太皇太后那迫人的目光正落在着自己的身上,可她没有一丝的慌乱,只是平静的答道:“奴婢不敢妄自揣摩皇后娘娘的心思。”
太皇太后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道:“做奴才的确实不该随便揣测主子的心意,你很本分。”
潋滟忙答了一声“是”。
太皇太后摆手道:“天晚了,你回去歇着吧。”
潋滟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
太皇太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潋滟,微微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潋滟突然说道:“太皇太后娘娘,奴婢虽然不敢揣摩皇后娘娘的心意,可奴婢却有话要禀明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道:“你说吧。”
“太皇太后娘娘,奴婢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太皇太后娘娘之外奴婢别无依仗。”潋滟的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太皇太后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赞道:“好孩子。”
潋滟行了一礼,道:“夜深了,奴婢告退。”
太皇太后柔声道:“今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潋滟躬身退了出去,却见张国忠正守在外面,复又行了一礼,这才慢慢出了永信宫。
出了永信宫,潋滟才发现自己的中衣已经湿透,夜风一吹,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适才看似波澜不兴的一场对话,实际上却暗藏着无数玄机,而自己正借此机会向太皇太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自己不会借高皇后和崔家之女争宠之机上位,同时自己还向太皇太后表明了自己对她的忠心。
潋滟又回头看了一眼永信宫,这才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坤仪宫到了,潋滟远远的就看见银屏等在外面,忙想为自己的晚归找借口。
不想,银屏已经先开口说道:“妹妹辛苦了,不如先回去歇着。”
潋滟陪笑道:“姐姐客气了。”说完,潋滟也不敢多留,匆匆回房去了。
银萍看着潋滟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小太监早就回报说潋滟出了上书房,可到现在她才回来,这其中必有隐情。可深宫早就教会了银屏一件事,那就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加上高皇后为人喜怒无常,万一她此时大张旗鼓的追究起来,自己平白的填在里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糊涂过去。
想到这里,银屏转身朝寝宫走去。
高皇后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眼睛不时瞟向门口。屋内的宫女、太监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受池鱼之殃。
而高皇后的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麻,楚晔说要纳崔家之女为妃,使高皇后感到了一丝深深的恐惧,所以今晚她才会派潋滟去上书房,想借潋滟打消楚晔纳妃的念头。
可潋滟一走,高皇后就有些后悔了。虽然高皇后嫁给楚晔不过是利益的结合,可她对楚晔却用情极深,所以她做不到与后宫的那些女子一起拥有楚晔,她才会格外的嫉妒。
屋内烛火通明,奢华的陈设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耀眼。虽然身处锦绣丛中,可此时高皇后看起来竟是那样的孤独。
她本是天之骄女,出身于这个皇朝最显赫的家族之一,母亲是血统最为高贵的公主,所以她骄纵,她任性。
她想有一份完美的感情。可她是皇后,这就注定了她的悲剧。
夜越深,高皇后就越发的焦躁,一想到楚晔可能会留下潋滟侍寝,她的心中就发酸,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银屏走了进来,高皇后一见银屏,忙一把抓住银屏的手问道:“她在哪里?”
银屏的手被高皇后抓得很痛,可她不敢挣扎,只是垂下眼睛,低声答道:“她回房去了。”
高皇后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银屏已经猜到了高皇后的心思,忙接口说道:“她将点心送去了,陛下就让她回来了。”
高皇后听了,只觉得浑身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又问道:“她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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