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楚晔突然开口问道:“这首曲子你是和谁学的?”
潋滟入宫后方才知道卫婕妤名唤静姝,加上上次楚晔酒后无礼临川王妃一事,潋滟不难猜测出倾楼交给自己的这份琴谱上的曲子,极有可能是卫婕妤生前喜欢弹奏的曲子。
如今听楚晔发问,潋滟心中越发的可以肯定自己猜得不错,因此忙答道:“回陛下,奴婢小的时候,家父曾替奴婢聘请师傅教授琴曲,这首曲子就是师傅教的。今日奴婢闲逛至此,见了这张琴,不由心痒,有污陛下清听,还请陛下恕罪。”
楚晔听了潋滟的话,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你起来吧。”
潋滟谢了恩,这才站起身来。
楚晔仰头看着梨树,梨树的枝头上已挂了累累果实,有些果实已经转黄。
楚晔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把刚才的曲子再弹一遍給朕听。”
潋滟眼波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行过了礼,就在琴桌后坐了,定了定神,伸出双手抚起琴来。
楚晔凝神听了半晌,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首曲子本是卫婕妤生前最喜欢弹奏的曲子,自己已听得极熟了,可如今仔细听去,潋滟弹得竟与卫婕妤所弹颇有些不同。
琴声戛然而止,潋滟慢慢的收回了双手,站起身来,对楚晔深施了一礼。
萧长河突然走到琴桌旁,迳自在琴桌后坐下,自顾自的抚起琴来。
潋滟听了,不由深深的看了萧长河一眼,随即垂下了头。
楚晔也在琴桌旁坐下,闭目细听,萧长河所弹的曲子正是潋滟适才所弹的曲子,只是潋滟与卫婕妤的不同之处,萧长河都一一改了过来。
待萧长河弹完,潋滟忙道:“萧先生适才所弹的曲子与奴婢所弹似是同一首曲子。”
萧长河含笑颔首。
潋滟神情间略带了几分疑惑:“只是萧先生所弹与奴婢所弹颇有些不同。”
萧长河站起身,道:“此曲是一首古曲,非今人所做,流传的时候难免会有误记之处,会有不同之处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席话说得潋滟点头称是,潋滟又道:“萧先生所弹似乎更为流畅,想是奴婢记错了。此曲是奴婢幼时所学,难免有记错的地方。”
楚晔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竟是长出了一口气。适才听潋滟弹奏那首曲子,在那一刻自己竟有些害怕,害怕潋滟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害怕潋滟的背后有阴谋。自己本不愿猜疑潋滟,可这里是皇宫,猜疑是必不可少的。
想到这里,楚晔不由苦笑了一下。
潋滟垂着头,可嘴角边却已带了一丝笑意,自己刚才是故意弹错的,就是免得楚晔怀疑自己。
但潋滟心中却有些纳闷:惠姐曾叮嘱过自己“见上奏之”,可自己肖似卫婕妤的容貌,加上会弹奏卫婕妤所喜欢的琴曲,以楚晔的精明,他难免会疑心自己。难道这些倾楼都没有想到吗?倾楼主人为人精细,怎么会连这些事情都想不到?还是倾楼此举另有图谋?
楚晔望着那张琴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说道:“你如果喜欢弹琴,闲时到这里即可,这里是轻易不会有人来的。”
潋滟闻言,似有些迟疑。
楚晔不由看了潋滟一眼,潋滟垂了头,低声道:“奴婢——”
楚晔不等潋滟说完,就道:“放心,一切有朕。”
潋滟忙跪下道:“奴婢谢陛下。”
楚晔见潋滟一脸的喜色,嘴角不由也挂上了一抹笑意,这真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子,一点也藏不住心事。
楚晔迈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潋滟,就见潋滟正坐在琴桌旁抚摸着那张琴。
楚晔不由想起卫婕妤来,神色已有些黯然。
楚晔无心再走,就和萧长河回到了上书房。萧长河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宫去了。
几日后,崔希仁就去云州赴任了,他到了云州之后,与何家似乎相安无事。
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朝堂又恢复了平静。
一日早朝,王寿奏称有人聚众围攻云州刺史府,云州刺史崔希仁调兵驱散了这些人。
楚晔听了,不过是问了问崔希仁的情况,又问了问可有人伤亡。
王寿忙回说云州刺史崔希仁安然无恙,且无人员伤亡。
楚晔听了,也就罢了,不过是下旨抚慰了一下崔希仁。
这本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众人倒不甚放在心上。只是那日下了早朝之后,何勖礼亲自去了崔家,待了许久方才从崔家出来。
因中秋日益临近,宫内上下都忙着过节的事情,一片忙碌祥和的景象。
可今日早朝,气氛却有些凝重。一早从云州送来加急密报,密报上说云州刺史崔希仁昨晚猝死在自己的府中,死状极惨,面色青黑,七窍流血,府中请来的大夫说崔希仁很可能是中毒而死。
崔光烈听了,登时昏倒在地。崔希仁是崔光烈的长子,因肖似崔光烈,故此极得崔光烈宠爱。崔光烈乍闻爱子被害,不由肝肠寸断,一时竟昏了过去。
朝堂上登时大乱,众人好不容易救醒了崔光烈。崔光烈一醒,就涕泗横流求楚晔明察此事。
楚晔安抚了崔光烈一番,下旨严查此事。可究竟该派谁审理此案,群臣一时也莫衷一是。楚晔只得宣布退朝,明日再议此事。
崔希仁中毒身亡一案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下朝后,何勖礼匆匆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早已闻知了此事,如今听说何勖礼求见,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让张国忠将他迎了进来。
朝堂之上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谁又能笑到最后?
章二九 斗法(上)
何勖礼一进屋子,忙跪在地上叩头道:“微臣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
太皇太后看了张国忠一眼,张国忠会意,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带着屋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屋内静悄悄,何勖礼跪在地上,半晌也不见太皇太后命自己起身,额间不由冷汗涔涔,可却不敢擦拭。
只听“咣当”一声响,一个茶碗在何勖礼身前被摔得粉碎,碎瓷末和茶水溅了何勖礼一身,可何勖礼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太皇太后盯着何勖礼,眼中几欲冒出火来,半晌才道:“我早告诉过你们收手,为何不听?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看你如何收场?”
何勖礼被太皇太后的怒火吓得早失了心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叩头道:“微臣知罪,求太皇太后娘娘恕罪。”
太皇太后见何勖礼如此形容,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忙伸手抚摩胸口,半晌才道:“我恕你的罪容易,可你要问问崔家是否放过你?”
何勖礼叩头道:“云州的事都是老四在管,微臣也不知道详情,等微臣回府,就修书一封,向老四问个明白。”
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回去吧。”
何勖礼如闻大赦,忙磕了一头,爬起身就要退出去。
太皇太后突然叫住何勖礼,道:“你记得我的话,南北两军的军权无论何时都不能交出去。”
南北两军驻扎在京师近畿,负责京城防卫,一直由何勖礼的兄弟何恭礼与和何兴礼统领。
何勖礼忙答了一声“是”。
太皇太后喝道:“出去吧。”
何勖礼忙躬身退了出去。
何勖礼一走,张国忠就走了进来。见太皇太后脸色不好,张国忠忙走到太皇太后身后,替太皇太后轻轻的捶着:“娘娘的脸色不好,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太皇太后喘了一会儿,才平息了下来,听张国忠如此说,忙摇头道:“不用了,去把许怀恩找来吧。”
张国忠听了,忙道:“娘娘,奴才该亲自去请许总管才是。”
太皇太后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
张国忠忙退了出去,亲自去请许怀恩。
这许怀恩是大内的总管,太皇太后的心腹。他入宫极早,论起来张国忠还是他的徒弟。太祖皇帝、高宗皇帝驾崩之时,他襄助太皇太后,甚有功劳,因此宫内上下对他都极是尊敬。
过了一会儿,许怀恩同着张国忠一起来了,见过了礼,太皇太后忙命赐坐。
太皇太后一见许怀恩那斑白的鬓发,不由凄然道:“我和总管都老了。”
许怀恩见太皇太后的精神有些萎靡,忙道:“娘娘的精神瞧着还好,老奴倒是老了。”
太皇太后听了,也不反驳,只是问道:“云州的事情总管可知道详情吗?”
许怀恩在宫中几近三十年,心腹遍布,如今听了太皇太后的问话,不由摇头道:“老奴没听到什么,若是听到什么,早就回禀娘娘了。”
太皇太后点头叹道:“好手段。”
许怀恩沉吟了一会儿,道:“娘娘,陛下曾派人召萧先生入过几次宫。”
“萧长河?”太皇太后的眼前立刻就浮现出这个名字来。
许怀恩忙答道:“娘娘,正是此人。”
太皇太后点头道:“当初皇上下诏求贤,弄了个什么集英阁,谁也没放在心上。可如今看来,集英阁里可谓人才辈出。”
许怀恩耳目遍布,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如今也只能勉强劝道:“这点小事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大司马定能想出妥善的办法来。”
太皇太后听了,只有苦笑而已。
许怀恩又说了一会儿,就躬身告退了。
太皇太后觉得神思恹恹的,也就歪在榻上想心事。等到了晚间,太皇太后只觉得胸口发闷,连晚饭也没吃,就躺在了床上。
却说楚晔下了早朝,带着来喜回到上书房,就见书案上摆了一坛酒。
潋滟忙回说这坛酒是萧长河适才派人送入宫中的,又说萧长河稍后就进宫来。
楚晔一见酒坛,已认出这酒正是凤七家的酒,拍开了封泥,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
来喜、潋滟不由目瞪口呆的看着楚晔。
楚晔放下酒坛,用衣袖擦了擦嘴,见了两人的表情,不由大笑。
恰在这时,门外的小太监禀道:“陛下,萧先生求见。”
楚晔忙道:“宣。”
萧长河缓步踱入,头簪一枚白玉簪,身穿一件深蓝色的夹纱长袍,越显得他面如冠玉,修眉朗目,风华绝世。
楚晔一见萧长河,不由笑道:“你来得正好,朕正要找你喝酒。”
萧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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