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钱佳氏试探着问起了宫内事宜。她原本是想看凌波是否对作为秀女进宫一事存有疑惑和怨恨,当然这位凌波已经不是原本的富察氏,什么也记不得,埋怨仇恨便无从谈起。钱佳氏见她神色并无异常,心神就渐渐放松下来。
而凌波,也需要跟人倾诉来理清整件事情的头绪,所以反而对钱佳氏知无不言了。
钱佳氏这才听明白,原来不仅太后认了凌波当干孙女,还把她指给了博哲做嫡福晋,而和硕公主乌珠跟博哲的婚事,则取消了。
也就是说,这个刚刚成为京城名媛之一的凌波格格,抢了公主的未婚夫!
钱佳氏暗暗咋舌,愈发坚定地认为,要向凌波示好,抱住这条粗壮大腿的信念。
“这都是厨子们精心烹饪的,格格多吃点。”她热情地往凌波碗里夹菜。
凌波犹豫了一下说道:“福晋叫我凌波就行了。”她还真是不习惯被长辈叫格格,有种长幼颠倒地位错乱的感觉。
钱佳氏见她如此卖好,自然乐得配合,立刻改口叫凌波,顿时亲热得跟亲生母女一般。
热情来的太突然,凌波心里意外又惊奇,面上还是承受了。
“简亲王的嫡福晋据说身子不好,不怎么理事,你进了门,大约也不会受到刁难。只不过听说管事儿的侧福晋西林觉罗氏是个厉害的,倒要小心些。话说回来,咱们富察家也是权大势大,这亲事又是太后指的婚,想必简亲王府也不敢有什么不敬……”
不过吃饭这么一点子时间,钱佳氏絮絮叨叨反复给她灌输各种婆媳相处之道,听的凌波十分地头昏脑胀。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你在简亲王府的日子好不好过,除了自个儿要会看眼色会做人,也还得看娘家是不是有权有势。若是咱们富察家有什么失势,你在婆家定然要跟着受欺负。如今的人哪,都是攀高踩低的主儿。
“就说我那弟弟诸克图罢,前年就赐了云骑尉,可如今还闲赋在家,没个差事。咱们老爷事儿忙,年轻的爷们儿又各有差事,谁也管不上他。可是要我说,这世家的权势,可不是一人之功,总得亲戚们都抱团,大家伙儿都做官都掌权,谁也不拉,这才能形成气候。你说是吧?”
钱佳氏一面说一面将一块鱼肉夹进凌波碗里,眼里隐约闪过一丝算计。
凌波头已经十分晕了,只低头吃饭,嗯嗯啊啊敷衍她。
“其实老爷倒不是不想帮诸克图,只是怕有人说闲话。嗳!你那公公简亲王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诸克图怎么也算是你的娘舅,你嫁过去以后替他美言几句,叫简亲王给帮个忙,替他谋个差事,娘家势大对你也有好处啊,你说是吧?”钱佳氏嘿嘿嘿嘿笑着。
正文 17、丫头们的脾性
钱佳氏屡屡暗示,凌波也终于回过味儿来,感情钱佳氏前面说这么多,就是为了给弟弟谋差事做铺垫。她放下碗筷,慢慢地咀嚼咽下嘴里的食物。
“福晋,我还没嫁过去呢,这话儿是不是提得有些早了?”她目光清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钱佳氏只当姑娘家提到婚事害羞,说道:“提是提得早了,不过这事儿你记住就成,等嫁过去了记得办。”
凌波无奈,只好唯唯应了。
钱佳氏达到了目的,便没有耐心继续挥霍口水,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去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凌波才放下碗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画屏一面叫人撤桌子,一面就撇嘴说道:“格格用不着为这种事上心,福晋的话,你只当笑话听就是了。”
“哦?这话怎么说?”凌波有些诧异。
而旁边的绣书,则微微地皱了一下眉,似乎对画屏有些不满。
此时小丫头们都不在屋子里,就剩凌波、画屏和绣书。
画屏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那诸克图是福晋娘家的弟弟,论辈分,格格要称一声舅舅,只是咱们府里头的老爷少爷们,可没有一个拿正眼瞧他。别看是个云骑尉,那还是老爷当初看在福晋面子上,拿人情求来的。可是那诸克图哪件事值得人高看了?每日里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交的都是狐朋狗友,说话行事没有一样上得了台面。老爷不是没给他安排过差事,他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三天两头捅娄子,没多久就叫人家给辞了,还连累咱们富察家丢人呢。为这事,老爷还狠狠教训过福晋,如今是懒得搭理那诸克图,福晋也不敢再求。就是几位爷们儿,也是不肯与他相交的。
“格格从前不晓得家里这些事,福晋这是欺你呢,所以拿这话来套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做的好。奴婢原不该说主子们的是非,只是格格是个善心人,奴婢既然是您的奴才,少不得要替主子多看多留心,多了嘴,还请格格勿怪。”
画屏朝凌波蹲了蹲身子。
凌波摆了摆手,轻轻打了个哈欠。她昨晚上提心吊胆,没睡踏实,今天又一大早起来,进宫站了那么久,眼下刚吃过饭,那困意便浪潮一样涌上来。
画屏和绣书忙铺床叠被,服侍她午睡。
放下了帐子,绣书便扯着画屏出门。凌波还没入睡,听见她们两个在窗子底下压着嗓子说话。
绣书正在责怪画屏:“你也太造次了,主子们的事情也是奴才能多嘴的?”
画屏不以为然:“我这是为格格好,难道不该提醒她,反而瞧着她被福晋诳去做冤大头么?”
“你那是提醒格格?怕是打着自己的算盘吧?”绣书冷笑。
画屏恼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在献殷勤邀功么?”
“这话我可没说过。只不过我奉劝你,做奴才就该有做奴才的样子,关心主子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绣书说完这句话大约便走了,凌波只听见画屏跺脚嘀咕:“呸,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翻了一下身子,侧身朝里卧了,对这两个丫头的性情有了一些计较。
一时屋里屋外都静了下来,睡意反而不如原先猛烈,短时间竟是睡不着。闭着眼睛,脑中却偏偏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爷的名字也是你能问的?”
“给爷洗脚。”
“那你记住了,爷只说一次。爷的名字,叫博哲。”
“爷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趁我还没改主意,快滚。”
“爷这么大个男人,还做不了你一个小女子的主了?!”
“爷胸怀宽大济弱扶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行不行?”
“还是个笨丫头。”
“你这丫头,下手真狠。”
爷,爷,爷,凌波啐了一声,沙文主义的臭男人。她又翻了个身,将被子拢在身上。
那个男人的怀抱,还是很温暖吧……
她咬着下唇,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进宫一趟,见到了康熙,见到了太后,挂了个义女的名头,居然就成为那个男人的未婚妻了。
指婚?陌生又遥远的名词,居然就发生在她身上。
凌波乱七八糟地想着,脑子却迷迷糊糊起来,仿佛那男人扬着嘴角的坏笑又浮现在眼前,嘟囔一声,睡了过去。
※※※
荣妃马佳氏前脚还没踏进门槛,屋子里就又传出一声脆响,有一个花瓶被砸了。
乌珠立在屋子中央,满地碎片,却仍然难以发泄心中的怒火和怨气。
“你瞧瞧你的样子,披头散发,哪像个公主,倒像个泼妇!”荣妃一面数落她,一面大声叫奴才们来收拾。
乌珠悲愤道:“连额驸都让人抢走了,我早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荣妃几步冲过来,拿帕子捂住她的嘴:“作死啊,太后和皇上的气还没消呢。”
乌珠拍开她的手,径自坐到窗台下,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
荣妃暗叹一声,走过去,抚着她后脑的头发。
“额娘知道你委屈,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太后金口玉言,将那富察格格指给了博哲,你的婚事还能有什么指望。”
乌珠哽咽道:“嫁妆都已经抬过去了,明明我是皇阿玛亲口指给他的呀……”
“漫说嫁妆送去了,就是你人去了又怎么样,米思翰·富察是何等人物,皇上都不敢招惹他,你动了他的闺女,他能善罢甘休?”
乌珠垂着眼皮,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莫测的眼神。
“公主,娘娘,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还不是任人摆布?若是三哥当上了……咱们就再不会让人欺负……”
她声音虽小,荣妃却仍然听的一清二楚,忙慌张地捂住她的嘴。
“什么也不要想,什么都不许说。太后罚你禁足三个月,你就老老实实地待上三个月,认真地抄写经书。就是心里有怨气,佛法无边,也能帮你化解了。”
乌珠忽然抬头,握住荣妃的手,道:“额娘,我要见三阿哥。”
荣妃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乌珠嘴边逸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三阿哥不是喜欢那个凌波·富察么,如果他知道心爱的女人要嫁给本来是他妹夫的男人,他能甘心?”
正文 18、三阿哥的心思
乌珠笑的不怀好意。
荣妃惊恐道:“你不要把三阿哥扯进来!”
“为什么不!”乌珠执拗道,“三阿哥既然要做大事,就要禁得住情爱的考验,额娘难道不想看看三阿哥的心到底坚强到什么程度?”
荣妃的手腕被她握着,有一丝疼,但内心却被她的话打动了。
当初乌珠之所以不喜欢凌波,就是因为她跟三阿哥胤祉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乌珠最不喜宫女们攀龙附凤,钻营投机着往阿哥被窝里钻。贱奴如何配得上龙子凤孙?所以她故意让荣妃把试婚格格换成凌波,就是要看着她被破了身子,看着她被遗弃,看着她的痴心妄想成为一场泡影。
如果胤祉知道凌波被指婚给了博哲,他会怎么做?
三阿哥乃荣妃所出,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年,阿哥们人大心也大,对那把椅子各种蠢蠢欲动,除了亲情之外,权势地位也推着他们母子形成利益同盟。荣妃对三阿哥充满期盼,她是真的想看看,胤祉是否有做大事的冷硬心肠。
屋子里的碎片已经都清理干净,乌珠也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换了素净的衣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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