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有两刻钟的样子。
凌波心里有数了。
因午睡时听见的争论,她对绣书很有些喜欢,加上李荣保所说,这个丫头又是值得信任的,她便有些盘算。所以绣书回话之后,她并没有再让其出去,而是留在了身边。
“既然知道是月珠的问题,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福慧笑道:“这人既然有二心,当然不可再用。”
凌波咬着下唇道:“可她是福晋派来的人,若是公然撵出院子,只怕……”
李荣保一声大笑打断了她的犹豫,他朗声道:“妹妹何必担心。你只管大张旗鼓将月珠送回给钱佳氏好了,阿玛知道这事,只会为你心疼,对她恼怒。你是富察家最最珍惜尊贵的格格,金枝玉叶不可侵犯,就算钱佳氏身为继福晋,也是没资格欺负你的!”
凌波喜道:“哥哥是说,我根本不用怕钱佳氏?”
“当然!她算个什么,也值得我们兄妹高看!”
有了李荣保和福慧的指点,凌波顿时放下一桩心事,欢欢喜喜地将他们夫妇送出院门。
看着四哥四嫂远去的身影,她很有种乌云散尽见青天的舒畅感。
本以为自个儿将走入泥淖一般复杂的家斗路线,却原来是可以随意踩人的爽文路线,她不开心才怪呢。
正文 20、炮打钱佳氏
虽然李荣保和福慧如是说,但为了保险起见,凌波还是去见了米思翰一趟。
米思翰头发胡子都白了,他跟凌波的年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一个是饕餮老迈,一个是如花岁月,说是父女,其实做祖孙都够了。可能也正是因为年龄差距大,凌波对于米思翰来说,有点又像女儿又像孙女的感觉,在海霍娜去世之后,对她的疼惜怜爱也就格外浓烈。
当凌波把月珠的事情一说,米思翰果然十分恼怒。
“这个败家娘们儿,竟敢背着我搞这种幺蛾子,看我不扒了她的皮!”米思翰气势汹汹地挽着袖子。
凌波吓了一跳,忙攀住他的胳膊道:“阿玛,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没受委屈,把人退回给她就完了。”
米思翰瞪着眼睛道:“这可不行!你是我们富察家最尊荣的格格,她敢给你使绊子,往你那塞人,那不仅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更是对你阿玛的挑衅!”
凌波这才算理解了自家父亲的冲动,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阿玛消消气,谅她也没那个胆子。阿玛若是心疼我,只管教我几句话,待我去她院子里时好好教训于她,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这些许小事若是惊动阿玛亲自上阵,岂不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拿去杀鸡,也太掉价了?”
米思翰被她说的笑起来。
“好,阿玛教你几句话,你待会儿挺直腰杆,骂她个狗血淋头!”
“哎,您说,我听着。”
凌波听米思翰面授机宜,频频点头。
有了哥哥嫂嫂指点,又有了父亲撑腰的凌波,果然带着一院子的人雄纠纠气昂昂地闯到了钱佳氏的院子里。
“哎!哎!格格!奴才还没禀报呢……”
一个老嬷嬷打着脚后跟小跑上来,画屏伸手一挡,凌波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上房。
钱佳氏正跟几个贴身的老奴婢说着下午打画屏的事,一个两个都笑的满脸菊花开,瓜子皮扔了一地,猛见得凌波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都张大嘴巴愣在那里。
方才想在门口拦住凌波的老嬷嬷从门边上蹭了进来,狼狈地说道:“福晋,格格来的太快,奴才没拦住……”
钱佳氏一脸猪肝色,忍着气道:“格格这是做什么?”
凌波下巴微扬,微笑道:“我瞧着福晋这里都是老人,竟没有一个年轻丫头。老嬷嬷们操劳半辈子,年纪大了难免有糊涂不周到的时候,我倒是有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送给福晋做个打杂的也好。”
她抬手一摆,画屏从人丛中揪过月珠往前一推。
月珠本来身子就比常人弱一些,脚下一软便摔在了地上,一张脸煞白煞白。
钱佳氏一看就知道这丫头身份暴露了,暗叫不妙,仍是抬了头作出不解的神情道:“我这里事情少,用不了多少人,格格的情我心领了,这人还是留着你用吧。”
凌波抿了抿嘴唇,意味深长道:“人在曹营心在汉,我用着也不趁手。既然她对福晋忠心耿耿,我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让她跟着福晋好了。福晋为人最是宽容慈善的,在您手底下做事,她一定会很开心。是吧,月珠?”
月珠的脸又白了几分,避开她的注视,垂下头去。钱佳氏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况且,这事情我已经回禀给阿玛了,阿玛也是首肯的,福晋就只管把人收下吧。”
钱佳氏心肝儿一颤,老头子也知道了!她暗骂凌波黑心,竟然向老头子告了状。她这会儿才想起来,上午米思翰刚把凌波领回家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谨小慎微,怎么才过半天,就昏了头呢。
凌波见她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心中暗自得意,道:“人我送到了,不打扰福晋聊天,这就告辞。”
她身边的丫头们,画屏固然是把得意写在脸上,绣书、瑞冬等懂分寸的丫头也是心头舒畅。钱佳氏本来就是人人都看不上眼的货色,自家格格狠狠出了口气,下人们也跟着开心。
大宅院里头人人都是看人下菜,格格今天来这么一出,就等于向所有人彰示了她高贵的身份地位,这对于跟着她的人,自然是一个大大的福音,代表她们这个院子里的人,以后都可以挺直腰杆说话。
钱佳氏眼见着她们主仆大摇大摆地出门,完全不把她这个名义上的当家女主人放在眼里,刚冒上来的冷静立刻土崩瓦解。
“福晋……”月珠爬在地上,颤悠悠地叫了一声。
钱佳氏的怒意顿时都转嫁到她身上。
“没用的东西!留着碍眼,还不快滚!”她一脚踢了出去。
虽然这一脚并没有踢实,但还是把个娇娇弱弱的月珠给吓了一跳,她连滚带爬地往外走。大约实在是身子弱,才走两步,左脚绊了右脚,吧唧又摔倒了。
屋子里的老嬷嬷们都嘲笑起来。
钱佳氏愤怒之外更添鄙视,随手一把瓜子朝她脸上摔去,口中骂道:“废物!”
月珠嘴唇都失了血色,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去挡。
瓜子落在衣服上,窸窣乱响,屋内一片静悄悄。
月珠诧异地抬起头,见凌波站在她旁边,铁青着一张脸,头发、眉间、领口,还有身上,都落满了瓜子儿。
原来凌波刚想起阿玛米思翰交代的话还没有说,便又转回来,谁知一进门,正好钱佳氏扔出一把瓜子来,悉数砸在她脸上。所谓打人莫打脸,这种冲击可是巨大的。
不说下人们,就连钱佳氏也惊呆了,只有嘴巴张得大大的。
画屏尖叫着冲上来:“福晋,你这是干什么!!”然后又忙不迭地替凌波拍落瓜子儿。
绣书也上来帮忙。
钱佳氏嘴里发苦,干笑道:“误会,误会。”
你丫的!
凌波强忍着怒意,抹掉脸上的瓜子儿,冷冷道:“阿玛叫我转告福晋一句话,昨儿晚上他收拾得轻了,今儿晚上接着算账!”
血色刷地从钱佳氏脸上褪去,她僵硬着嘴唇,话都来不及说,眼睁睁看着凌波甩了袖子愤然离去,顿时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
完了!完了!大祸临头了!
正文 21、夜半有贼
凌波主仆一行人志得意满地从钱佳氏的院子里出来,如果忽略被甩了一脸瓜子这一小段的话,就好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
画屏笑得最大声,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做出了给福晋甩脸子这等牛事。
“要我说,格格还是心慈手软,对付月珠这种刁奴,应该先好好打她几十板子,然后也游街示众地抬到福晋院子里去,那福晋的脸色一定更加精彩,哈哈!”她就是冲着格格要挑战钱佳氏,觉得是为自己找回面子,这才忍着屁股的伤痛也要跟来看热闹。
方才她对福晋大声呵斥,福晋也不敢回嘴,对于她这种丫鬟奴才来说,实在有种胆大包天的快感,由不得她不得意。
然后她话音刚落,凌波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了。
她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不懂规矩!”
画屏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惊愕地看着凌波越过她走到前面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顿时察觉到自己过于得意忘形了。
这时候,绣书也跟她擦肩而过,目光在她脸上溜过去。
画屏顿时觉得对方眼神透着奚落,抿着嘴,冲她背后小声地“呸”了一口。
瑞冬和小丫头们都低着头,目不斜视地追上凌波和绣书。
画屏感觉人人都在笑话她,脸上又红又臊,又不能不跟着,只得郁闷之极地走在最后,结果反而更像是被众人排斥的一员。
一行人回到梧桐院的时候已经是戌时过半,夜有些深了。
虽然凌波没有让人值夜的习惯,不过丫头们却不敢废了规矩,今天是第一天,本来应该画屏值夜,但这种情形她肯定是不行的了,因此绣书便值了第一天。
她正帮着凌波卸妆,刚把头发放下来,突然惊呼一声道:“呀!这怎么有条口子!”
凌波就着镜子一瞧,果然左边颧骨和耳朵之间,有一条细微的伤口,难怪觉得有点隐隐刺痛。方才钱佳氏扔出的瓜子儿里有些瓜子壳,大约是从脸上划过去带破了皮,深自然是不深的,其实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绣书却极为紧张,道:“这脸上的伤可马虎不得,格格等等,奴婢这就去取药。”
梧桐院到底是仓促收拾出来的,家具虽然齐全,小的生活用品却难免疏漏,比如药品就没有事先准备,绣书得带着人出去取才行。
从卧室到外室有一道雕花木门,她出去的时候顺手便将门带上了。
凌波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睡衣,她拢了拢头发,对着镜子,用干净的手帕在伤口上擦了擦。这种程度明天起来就看不见了,哪里需要用药,绣书真是担心过头了。
“咔哒”
突兀的一声动静,把凌波吓了一跳,她猛一扭头,就见那窗子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向外打开。
难道见鬼了!
凌波下意识地抓住一只发簪,经历过女鬼富察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