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关平还算有良心,长着荨麻的石板并未恢复原状,也或许是关平料定了她不敢在荨麻林中多待,她很顺利的就走脱了出来。
一个人背着几斤兔肉百无聊赖的沿着山脚往村子方向走,云英没忘了四下打量有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野菜。
春天,正是野菜最繁茂的季节,这一认真打量倒真的让她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侧耳根、厥台、灰灰菜,可都是能够上桌的好菜,不知不觉间云英就采满了一背篓。
乔木头虽然迟钝了点,但还算舍得下苦力,这时候想必还在属于自家的泥地里劳作,而顾八娘上午出去后看情形也没回来。云英也不指望自己从此就能过上大家小姐的好日子,认命的刷洗了柴锅生火做饭。
一只野兔她可没打算一次性做完,按理说顾八娘过门三天后要回门的,像如今这茅屋两间、继子女三个的情形难道好意思让别人空手回家吗?
新鲜采摘的厥台可不能现在就入口,还需要用开水汆软撕开,用水泡着后需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切段炒一炒就成,大半背篓厥台汆水后也剩下好大的一盆;云英一边将厥台撕开,一边又在锅里加水准备把那只野兔也给汆出来,提出兔子来才后知后觉着应该给人家关平送点别的什么去,平白无故就靠着一句话占了别人一只兔子的大便宜难道就这么算了?
记忆中,长在南山头和东山头大的灰灰菜、蘑菇、竹笋倒是被人采摘个干净,可就是没人食用侧耳根和厥台,不如就送些这个过去吧,礼轻情意重嘛。
说做便做,云英将灶里的火弄小,找了两根草绳将侧耳根和厥台都捆了一把,越过鱼塘直接来到了关平家所在的院门前。
走近之后才发现关平家的房子在村里还算不错,竟然是泥木混合的结构,房顶的树皮可比小麦杆结实太多了。而且他们家竟然有一堵泥巴砌起来的围墙,围墙正中有一扇虚掩着的木门。
云英看了看左右,右边是一片荒地,荒地中有一条小道直通安澜溪,左边倒是有几间屋子,不过看上去连房顶都没,估计是荒废了,再往左边看就是一个转弯的小山包,根本看不到那边李家村密集的村民房屋。
云英正想开口叫门,却不料里面传出来一声慈和中透着威严的女声:“跪下!”
云英下意识的腿一软,忙伸手扶着门框,里面的人不可能是让她跪下,不过这声音太严肃,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呼喝,而带着一种能够叫人心底都颤动的威严。
“娘,您别动,儿子给你跪下了。”关平特有的嘶哑声调让云英停下了推门的手掌,这时候进去撞见别人大小伙子被罚跪不是很好吧?
云英觉着坏了关平的面子不好,可她却是丝毫没有转身就走的觉悟,反倒是轻轻踮起脚尖从门框上面的一条缝隙往里看去:没办法,贫瘠枯燥的李家村娱乐太少,让自诩刻板单纯的云英都觉得无聊得听听八卦;再说了,早上才被关平偷听了隐私,下午还回来又怎样?
如此想着,云英觉着心里好受多了,看里面的情形时也格外的仔细。
泥巴院墙围起来的院子不小,关平所在的堂屋前离院门起码有十来米的空地,正房除了堂屋还有三间屋子,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估计左边的是灶房、右边是杂物房兼畜生间。
关平就跪在堂屋前的凹进去的空地上,在他前面几尺远的距离倚门站着一个三十许的高瘦女人,容长脸、细柳眉、脸色虽然带着病态的蜡黄,可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
此时她正拉长了脸,直直的盯着关平埋下去的头颅:“平儿,你说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关平抬起了头,“娘,儿子没给爹丢脸。”
“但你给读书人丢脸了!”关平娘重重的拍了一下门框,身子晃了好几下,跪在地上的关平见状忙跳了起来,扶着她坐在门槛里的一张齐腿高的竹椅子上,又重新回到原地跪下,但并未说话。
“家里的事情娘知道做,你只管念你的书!要想有出路,要想离开这个穷山恶水,要想给你爹报仇,你只有靠念书一道!考秀才、考举人,做个比县令更大的官。”关平娘扶着膝盖,语重心长的说着让云英由衷赞同的话,只是她后面接下来的话云英就不敢苟同了。
“打猎杀兔子是粗人才会做的事儿,别因为馋嘴点吃的就坏了你读书人的名节!今天你想着填饱肚子去打猎,明天你会不会想着不穿粗布衣服就到镇上去卖兔子皮行那商人龌龊之事?”
“娘,儿子不会。”关平急切的辩解,要是想买卖货物,他早就找镇上的屠夫做交易了。
“娘给你说过!你只管专心念书,等过些日子娘的腿好一点了娘会想法子的。实在不行,娘舍着这张老脸不要去求你干娘,让你干爹拉拔我们娘俩一把,你爹打猎的那条路就交给他吧。”本来关平娘是想自己出马的,可拍了拍日益严重的膝盖,她自己也没了把握。
“不成!”关平却是一口回绝了他娘的这个提议:“娘难道忘了是谁在衙役到咱们家来时和咱们划清界限的吗?爹被那些人打得吐血要送镇上救命时,娘去他们家门口把膝盖都跪破了见着他们开门出来看一眼了吗?儿子宁愿自己挖陷阱捕猎物也不愿去求他们。”关平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在说到那家人的时候尖锐刺耳,让门外的云英都能感受到里面深深的恨意。
她算是听明白里面娘俩争论的主题了,关平娘是一心想让关平念书做官,然而关平娘身子不行根本没办法去镇上买卖猎物。腾云朝对做官的人品性要求很高,其中“不能经商”肯定占了不小的分量,不然这娘俩也不会如此争执了。听到这儿,云英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绝佳的计划!
028 挣来的机会
关平爹和关平娘是一对私奔的情侣,没想到平和幸福的日子就在关平爹遇上的一次意外后终止,这让关平娘伤心之余也难甘心,更下定决心要让关平出人头地活出个名堂来。
可天意弄人,她的腿伤让她只能像个废人似的扶着竹椅来去,娘俩就连生计都愈发艰难,又怎么能让关平安心念书?听着儿子声声反驳,关平娘也知道在李家村娘俩根本没有依靠,但这儿有他们夫妻全心建起的温暖小屋,有她们夫妻十四年的甜蜜回忆,她不忍离开。
“娘,您别生气,儿子不会贸贸然做出有辱斯文之事的。”关平久不见娘亲回应,抬头便见得娘亲满脸泪痕,不得不握紧双拳再次违心发誓。现实告诉他,太过于坚持不一定就能得到好结果。
“平儿,你外公乃是一代文豪,你十一岁稚龄便能考取童生资格,明年乡试定然能考个秀才功名。届时有朝廷禄米,还能免了税收,想必有士绅乡邻捧着田契地契来投奔。再之后,三年一届的县试、会试又岂在话下,何苦为了一时口腹之欲断了今后通天大道呢!”关平娘以前是见过大世面的,儿子嘴上说着听话,面上却满是为难,这样的犹豫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娘……”关平还待再辩,门外听到此的云英却是觉着时机正好,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跨步走了进去。
关平娘和关平都因为门口的声音转头看来,云英歉意的提了提手中的野菜,“关婶婶、关平哥,我给你们送点野菜过来,你们家门没关……”
所以我不小心听到了些东西。
她潜在的意思关平娘和关平都听懂了,关平娘倒还好些,关平却是恼羞成怒低吼道:“难道你都不懂非礼勿听吗?”
“对不起,我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能听出来关婶婶都是为关平哥你着想,你就别和婶婶倔了。”云英讨好的冲着关平娘笑笑,“婶婶,今天关平哥猎到的兔子没有上镇上让屠夫剥皮,是我帮忙剥的。关平哥人好,还送了一只兔子给我们家,这不,我家顾姨让我给您送点野菜过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关平娘平日里为人就不苛刻,对上云英真挚感恩的笑容不由有些恍惚,自从关平爹死后,她都多久没见过村人这样善意的微笑了。
“你是?”关平娘疑惑的问道,也唤了跪在地上的关平起身。
云英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份便见得关平娘脸上了然的神情也就没继续多说,转而回到了之前听到母子俩说到的正题:“婶婶,我们家现在从大院子分出来做你家的邻居那是缘分,正巧听到你和关平哥说的话那更是缘分。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今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便是,或者婶婶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能去镇上帮你们卖掉猎物买回来别的东西。”
“你?”关平娘算是听出来云英最主要的来意,也认真思量起这个可能来。乔木头的妻子罗氏她认识,前面几个陆陆续续被卖掉的女孩她也都见过,聪慧的、手巧的、漂亮的都有,但好像都不如这云英胆大心细,而且云英身上看不到庄户人家女子的小家子气息,看上去机灵大方,或许她的提议真的能行?
就在关平娘审视云英思量当中的可行性时,关平却是断然拒绝道:“不行!就你一个女孩子大字不识一个能做什么?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记住了不准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否则西山头的冤魂都会找你索命。”
“平儿。”作为女子当中的异数,关平娘首先就不太同意关平言语当中对女人的轻视,其次不喜欢儿子用怪力乱神的事情去恐吓一个小女孩,未免有恃强凌弱之嫌。
“关平哥,西山有没有冤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云英的表现再次让关平娘意外了,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虽然大饼脸看上去有些欠佳,然而那弯弯眉毛下一双眼睛水亮清澈,让人一眼便觉着亲切。
“而且,关平哥怎么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再说了,买卖东西不就需要算账清楚吗?不过一只兔子多少钱,米面油多少钱,这个应该难不倒我。”云英上辈子属于戳一下跳一下的癞蛤蟆性子,这辈子却是为了生计死皮赖脸的抓着机会就要顺竿往上爬,说完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赧然。
“一只兔子能卖五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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