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也暖暖手,抱小宝进来洗脸时可别冻着他。”
“诶,我这就去。”甘氏装模作样的哈了哈手,飞快的去了厨房,随后厨房就听到罗氏夹枪带棒的嘲讽抱怨。
“这罗氏,别人天寒地冻的去井边打水都没抱怨,她守着火堆倒是抱怨上了。”炕上稳稳坐着的李氏眉头皱得死紧,一撑炕沿看样子就打算出去骂上几句。
“婆婆别!弟妹不懂事,可别气坏了您老。她这几天是气不顺,生怕您给远根找的后娘不尽心。”小李氏伸手拖住李氏重新送到炕上坐好,看似温言相劝,实际不吝于火上浇油。
李氏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掌,骂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就是这和稀泥的软性子,要不是有我这个亲姑姑看护着,还不知道会被罗氏那贱人欺负成什么模样?”
到底还是坐回了原位,又低声教导李氏道:“她哪里是顾念她妹子留下的那几点血脉了;她是担心不知道顾八娘的底细,害怕这一进门的新媳妇让她把西边占着那间房子退出来!她可是个什么东西吃进去就吐不出来的主。你可要给我防住了。”
李氏对这个当然是心知肚明,只是自家姑姑乐意做帮她“杀人”的那把刀,她又何必太聪明呢?不过,从这嫡亲姑姑的身上倒是能学到不少掣肘媳妇的手段,多多巴结着总是不错,当下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点头赞道:“我是个脑袋瓜笨的,幸好有福气找了石头,有娘处处照拂,这么些年可不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吗?”
说着,甘氏正好端着半盆子热水进了门,讪讪道:“二婶说水缸里没多少水了,只匀出来这么一点。”
李氏黑沉着脸看了眼外面能和她脸色媲美的天色,摆了摆手,“算了,你先给把你爷的洗脸水送过去,别待会儿你爷他们几个回来再一起忙活。”
李氏斜睨了大儿媳妇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维持着公平婆婆的模样挥挥手:“合着今早是你忍着冻手打了水来你就一并做了吧,后日再轮着咱们家照顾你祖爷就让你弟媳妇忙活。”
“诶,其实咱祖爷那儿也没什么忙活的,他老人家又不让咱们这些做小辈的近身侍候。”甘氏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做了事就要得到实际利益,不然傻子才去做呢。
因为要节约灯油,屋内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好在平日里倒水什么都是做熟的,就算是看不到也不至于出差错。甘氏很快就将打来的井水分作两份,一份留给老李氏和李氏婆媳俩洗漱,剩下的半盆端到另一间大点的屋子。
“祖爷,水帮您兑好放在洗脸架子上了。”这间屋子没开窗,比方才李氏那间还要昏暗些,甘氏刚从外面进门没习惯这种昏暗,只能一步步挪到平日里放洗脸架子的角落。
乔百胜今年已是七十八岁的高龄,身上还背着个“童生”的功名,一辈子虽然再无寸进,但在村民普遍目不识丁的李家村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和他一起歇在主屋正房的还有乔石头家十五岁的乔远贵和乔榔头家十岁的乔远福。这两个小子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就能近身“侍候”祖爷,而是他们从小就放在乔百胜的身边,是唯二被允许去镇上私塾念书的乔家人,这个时候两人刚刚出了门,但在出门之前两人已是服侍着乔百胜穿好了衣服褂子,扶他靠坐在了炕头上。
“祖爷,您老冷不?今儿外面的井水都冷得像是结了冰,怕您冷着,我又特意加了点热水在里面。”甘氏迫不及待的在乔百胜面前表功,谁不知道这个家,乃至乔家三个院子就是这位腿脚不便,最近眼睛有些犯毛病的老太爷说话最是经用,要是能让他说上两句满意在家也能直起腰板些。
“水放在那就赶紧出去,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不知道孤男寡女的惹人非议吗?”乔百胜因着最近眼睛的问题脾气也越发的大了,顿了顿不离手的拐杖冲着甘氏的方向就是中气十足的一顿。
甘氏在昏暗中撇撇嘴,但出于对读书人天生的敬畏还是没敢抬头瞪乔百胜一眼,反倒是赶紧依言退了出去。
乔百胜这老古板说穿了其实就是穷讲究。从小就迂腐的认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对女人那叫一个轻视慢待,受他的影响,乔家男子和女子的待遇简直就是极道两端;骂甘氏一顿还算好的,苕花家大姐便是他做主卖掉的,从此苕花家的姐姐就没一个留得住。
乔家别的人洗手洗脸都不过是浇些水冲冲了事,只有乔百胜用的是一张细棉布巾子。年前他就觉得眼前像是有什么遮住一般,去镇上看了大夫后给他开了些药,还嘱咐他要用井水直接清洗眼睛;这都一个多月了,总算是有了点好转。
为此,乔百胜越发的注意仔细洗眼睛。先是用布巾在水里搅一搅,然后微微仰头睁着眼睛,单手将布巾上的水拧掉一大半,接着用布巾往眼珠子上轻轻擦抹。
这一系列动作他都做了有好几十天了,今天做起来那叫一个顺畅;岂料布巾才刚刚沾上眼球他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让整个院子顿时就陷入杂乱当中。
005 迂腐假道学
以前的苕花三姐弟一般都是在井边用手浇着点水就能随便抹一抹作数,太冷的天气甚至干脆就不洗手脸。如今的苕花虽然称不上有洁癖在身,但也是没法子忍受如此脏污的,打了水没找着擦脸的布巾就找了一件不知道多少人穿过的小衣沾了水也茶花和草根擦脸擦手。
这时候,正房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盆子落地的乒乓声和高亢的喝骂声;苕花手一顿,干瘪开裂的嘴角向上轻轻扯了起来。
“你说你都安的什么恶毒心思?想害死你祖爷啊?”李氏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棍子追着甘氏出了正房,想着方才见到的一幕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事儿要是被另外两个妯娌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乔百胜中气十足的拽文骂声也从正房堂屋左边大屋打开的窗户传了出来:“暗害祖宗的恶毒妇人!给老夫休了她!哎哟……”
“我没有,我没有……”如今这世道孝道大过天,甘氏哪敢忤逆,况且李氏在乔家积威日久,沉着脸要动手甘氏只有躲着不敢还手的份儿。不过,幸好李氏缠过小脚跑不赢她,让她得到喘息之机;回了两句嘴后猛地想起今早并不是她自己打的水,眼前一亮,躲在灶房门口指着苕花家房门大声辩驳道:“那水是苕花打的,一定是她想暗害祖爷。”
苕花领着茶花和草根就站在房门口看热闹,闻言“惊愕”得瞪圆了双眼,“大堂嫂你说什么?什么水?谁暗害祖爷?”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和苕花一样看热闹的人不少,其中便有一向和甘氏不对付的穆氏,同样是乔家媳妇,甘氏进门第二年就生了乔小宝,穆氏进门都两年了才有怀孕的迹象,以往没少受甘氏的冷嘲热讽,这时候若是不落井下石也就对不起她自个儿了。扶着门框娇娇弱弱却又能让李氏听个清楚的说道:
“大嫂刚才不是还说这水是你冒着寒冷亲手给打上来的么?”甘氏在李氏、小李氏面前编排她的话穆氏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穆氏虽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可只要谁惹着她了她也不是手软的。转向了正房堂屋门口不知所措的婆婆小李氏道:“婆婆,祖爷怎么了?”
小李氏也是觉得这事儿出在自己家心里窝着火,这才撺唆了两句,谁料只顾着看甘氏挨打却是忘了上房还有个老太爷正唉唉直叫呢,忙拍了额头道:“也是被气急了。这该死的贱货竟然在你祖爷洗脸水里掺了沙子,这不,弄了好些进了你祖爷的眼睛,正疼得慌。赶紧叫海子进屋给你祖爷吹吹。”她可不敢去扶那性情怪异的老头子。
“屋里头暗成那个样子怎么吹啊,我这就叫海子背了咱祖爷在院里来吹。”涉及到老太爷,穆氏也不敢轻忽,忙转身去炕上摇晃蒙头睡得正酣的乔远海。
李氏也慌了,要是老太爷出个什么差池,她在乔家再体面那也是免不得要被人说道,这可怎么行?当下顾不得继续踩着小脚追打甘氏,提着棍子就进了屋子,站在堂屋门口对着上房里安慰道:“公公啊,您老莫慌,我这就让海子背你出去帮你瞧瞧啊。”
厨房里的罗氏、乔远芬见着这热闹,虽然不敢堂而皇之挤出来看个够,但也扒着厨房的门框在那幸灾乐祸的对甘氏指指点点;随着乔远海睡眼惺忪的出现,李氏家的两个女儿乔远芳和乔远慧也一前一后的出了东厢进了正房的堂屋。
“瞧瞧、瞧瞧,我倒是要让四邻八舍的乡亲来瞧瞧这黑了心肝的贱货做了什么好事?这样的水你也敢给你爷奶送来,也敢给你祖爷用?”李氏的声音很大,分明是故意喊给左右另外两个院子的妯娌听的。
井水被老李氏用一个土大碗装着,比在深褐色的木盆里装着看得清楚多了,经过她一路的晃荡,水和沙子几乎混作了一处,整碗水看上去浑浊不堪。
甘氏也是见着这井水的模样变了脸色,怨毒的眼神嗖嗖嗖冲着苕花飞了过去。苕花无辜的耸耸肩,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个家里对他们姐弟好的人记忆中几乎没有,这次卖掉自己五姐换钱的主意便是这甘氏最先“想”出来的,既然逮着机会了自然要还些利息回去。
打水的时候苕花便发现木盆的颜色和井边细沙的颜色别无二致,而这种沙子质地细密,抓两把放进盆里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但要是甘氏稍微尽点心在进屋之前查看那么一下也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偏偏甘氏急于证明自己的“辛苦”,飞快的进了屋子;木盆里的沙子在进了光线暗淡的屋子里能看见那就怪了。
也是乔百胜运气差,他的眼睛经游方大夫诊治,说是眼珠子上面蒙着一层脏东西,需要用布巾沾着井水直接清洗七七四十九天;这才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为了配上他童生身份,什么东西都要用好的。别人洗脸时用手拍了水衣袖擦擦干就好,他却要用专门的洗漱布巾,布巾在水里那么一搅,上面就全沾满了细沙,与其说他“擦眼睛”倒不如说他直接给眼珠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