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你别为我夹菜了,我吃不下。”
袁武只低声劝道;“多少吃一点。”
瞧着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样子,李壮张了张嘴,本还想再说个几句,还没开口,就见孟余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吃饭。
因着没有酒,袁武的心思也一心在这小娘子身上,席上倒是十分安静,孟余一行人一语不发的吃着饭,瞧着袁武对姚芸儿关怀备至的样子,那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姚芸儿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巴里咀嚼了几口,这鱼经过腌制与晾晒,按理说早该没了腥味,可不知怎的吃进嘴里后,那股子鱼腥味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只让姚芸儿忍不住,捂住嘴匆匆跑了出去。
袁武见状顿时搁下筷子,也是跟了出去,见姚芸儿吐得昏天地暗,自是心疼不已,大手在姚芸儿的后背上轻拍着,低声道;“好些没有?”
姚芸儿难受极了,忍不住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嗔了句;“都怪你,我说我不吃,你偏要我吃。。。。”
袁武无奈,只将她揽在怀里,为她将唇角上的水渍拭去,轻声道;“好,都怪我,别哭。”
孟余一行人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幕,三人脸上都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李壮,更是往孟余身旁凑了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说先生,咱是不是找错人了?这真是咱元帅?”
孟余也没理会,瞧着眼前的那对夫妻,眉宇间却是沉了下去。
晚间,将姚芸儿安顿好,袁武刚要起身出门,大手却被姚芸儿攥住,袁武转过身子,只道;“怎么了?”
“相公,你要去哪?”
“我就在外面,哪也不去。”袁武抚上她的小脸,怜惜她孕中多思,轻声说着,而姚芸儿自怀孕后,对他的依恋有增无减,只道;“那你早些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男人便是笑了,只拍了拍她的小手,低语道;“我和他们说几句便回来。”
直到姚芸儿睡着,袁武方从里屋走出来,见到他,三人当即站起身子,袁武走到桌旁坐下,随手指了指凳子,道;“坐吧。”
待三人坐下后,袁武看了孟余一眼,低声道;“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孟余踌躇片刻,终是一咬牙,那一句话,犹如一个霹雳一般,响在男人耳旁。
“元帅有所不知,您的原配夫人,与两位公子,尚在人世。”
☆、086章 傻瓜,孩子才多大
袁武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他霍然站起身子,一把攥住孟余的领口,将他带到自己面前;沙哑道:“你说什么?”
孟余见他眉头紧皱,眼脸微微跳动,心下微觉骇然,却仍是逐字逐句道;“属下说,元帅的原配夫人,与两位公子尚在人间。”
袁武一个松手,孟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何子沾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三人见袁武站在那里,就连呼吸都沉重起来,那脸色亦是没有一丝血色,他们从未瞧过袁武这般模样,此时皆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隔了许久,袁武闭了闭眼眸,方才道了一句;“他们现在在哪?”
“元帅放心,如今夫人与两位公子皆由暨南王氏兄弟照料,只等时机一到,元帅便可以去暨南,与妻儿团聚。”
孟余话音刚落,就见袁武默不作声,只回到桌旁坐下,他的脸色被烛火映的忽明忽暗,英挺的容颜上,刀斧般深隽,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合上了眸子,无声的握紧了拳头。
七年前,袁崇武与凌肃于宜阳关大战,岭南军粮草奇缺,武器落后,不得不采用流动战术,战乱中,袁崇武妻儿尽数被凌肃手下掳去,为将岭南军镇压,凌肃以其妻儿性命相威胁,逼袁崇武就范,袁崇武誓死不降,亲率骑兵三千深入敌腹,欲将妻儿救回,双方死伤惨重,袁崇武更是身中数箭,终因寡不敌众,眼睁睁见妻儿被凌家军掳走。
同年九月,双方于宜州口再次开战,凌肃将岭南军中数十位高位将领家眷尽数捆缚一起,再次逼岭南军投降,岭南军众人皆是庶民出身,其中大多是家中良田被夺,或有亲人于徭役中惨死,亦或不堪背负沉重的赋税,历年来皆是对朝廷深恶痛绝,当即非但不降,只纷纷呐喊,要与凌家军决一死战。
时有岭南军左副都统石于明者,妻子尚有身孕八月有余,于两军交战中哭泣不止,哀求丈夫投降,石于明当机立断,亲手将妻子射杀,以免其扰乱军心。
岭南军中,亦有无数士兵不仅妻儿,就连父母亦是陷于凌肃之手,这些大多是深受官府残害,朝廷欺压的庶民,一个个血红着眼睛,于阵前纷纷下跪,已叩父母养育之恩。
袁崇武下令,命三军缟素,与凌家军决一死战。
那一场大战,令山河失色,岭南军折损过半,凌家军却也是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守烨阳,撤退途中,凌肃命人将岭南军亲眷尽数处死,抛尸荒野,尸骨无存者数不胜数,自此后,凌家军与岭南军便是结下了血海深仇,袁崇武本人与凌肃之间更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双方数年来,大小战役不下上百次,直到三年前,大周朝从北方邻国大赫借兵,连同凌家军十万大军,共同镇压岭南军。
大赫骠骑将军赫连兆率三万铁骑直逼渝州,袁崇武率兵迎敌,双方激战数十次,赫连兆不退,袁崇武单骑冲入敌阵,以一己之力,杀敌上百人,尸堆成山,再经血战,终生擒赫连兆,大获全胜,史称“渝州之变。”
同年下旬,凌肃率兵十万进逼渝州,与大赫三万兵马汇合,岭南军寡不敌众,袁崇武下令退守暨南。退至临安县时,凌肃十万大军已至,袁崇武无所畏惧,亲率岭南军冲入敌阵,杀死敌军上万人,刺死参将余岚,副将与总兵等数十人,其时凌家军箭如飞蝗,袁崇武身上每种一箭,便随手折断箭杆,继续杀敌,神威凛然,令人心惧。
此战之惨烈,令人不忍目睹,两军死伤之众,数年来无法估计。
最终,岭南军副将以及参军以上高位将领多达一十七人,全部阵亡,其余步兵被俘者数千余人,尽数押至京师,于午门枭首示众,一日之内,京师血流成河。
至此,这一场持续多年的农民暴乱方被镇压,史载,“岭南之乱。”
而袁崇武本人,亦是下落不明,朝廷只道他已被凌肃砍杀,多年来,因感念其多次赈灾放粮的义举,民间素以“崇武爷”呼之,渝州大战后,宜州,暨南等地百姓,家家户户立有“崇武爷”牌位,偷偷祭祀。
而在岭南一些偏僻之地,更有不少“崇武爷”庙,多年来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而在袁崇武家乡,则是建有袁崇武的“衣冠冢“,每逢清明,前来祭奠着多不胜数。
孟余回想往事,心头自是感叹,又见袁崇武沉默不语,不免唏嘘,只道;“元帅,属下听闻夫人当年九死一生,带着小公子从凌肃手中逃脱,母子三人隐姓埋名,一路流落至蜀地深山,直到两年前才被王将军找到,这些年想必也是吃尽了苦头,若等他日元帅与夫人夫妻团聚,属下斗胆,还愿元帅莫要辜负了夫人才是。”
袁武听了这话,眸底的神色依旧是深邃而内敛,他一语不发,就那样坐在那里,只让孟余三人瞧着,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袁崇武终是开了口,只道了句;“孟余。”
“属下在。”孟余立时恭声道。
“命张智成去暨南,将她们母子三人接到云州,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赶去。”
“元帅。。。。”孟余眼皮一跳,不等他说完,就见袁武一个手势,令他将余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回去吧。”袁武说完,遂是站起身子,推开里屋的门,径自走了进去。
“先生,元帅这是咋了,知道自家媳妇和孩子还活着,要我不还高兴个半死,可你瞧元帅那脸色,咋还不太好看。。。。”李壮凑了过来,望着袁武的背影,对着孟余小声开口。
孟余瞥了李壮一眼,只低声道;“好了,如今咱们找到了元帅,还有一大摊事要去做,先回荆州再说。”
“啥,咱们不留下来?”李壮睁大了双眼,惊诧道。
孟余没心思和他废话,何子沾倒是忍不住了,只道;“你是不是还觉得咱元帅不够碍眼,非要留下来惹得旁人留意才踏实?”
李壮闻言,这才不说话了,一行人临去前复又对着里屋恭敬行礼,礼毕后方才趁着夜色,离开了袁家。
里屋内,姚芸儿依旧沉沉睡着,就着烛光,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洁若白莲,透着清纯的温婉,她今年还不到十七岁,虽说已嫁为人妇,可脸庞上仍旧是带着些许稚气,倒显得青青嫩嫩的。
袁武坐在一旁,抚上了她的睡颜,想起她年纪这般小,便已经嫁给他为妻,并为他千辛万苦的怀着孩子,乌黑的瞳仁中,便是深不见底的疼惜。
他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缓缓的贴上自己面颊,隔了许久,方才用低低的声音,唤了她的名字;“芸儿。。。。”
那短短的两个字,低沉浑厚,情深似海。
翌日,姚芸儿刚睁开眼睛,便迎上一双深潭般的黑眸。
“相公?”姚芸儿见袁武坐在床头,身上衣衫齐整,眼底布满了血丝,倒似是一夜没睡一般。
袁武见她醒来,便是微微一笑,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你怎么了?”姚芸儿抚上他的脸,心疼道;“昨夜里是不是没睡好?”
“我没事。”袁武将她抱在怀里,并将散下的棉被重新为她盖好,暗中却在沉吟,不知要如何去和她说。
“家里的客人呢?”姚芸儿见家里安安静静的,不似有人一般,想起昨日里的那三人,便是对着夫君小声道。
“他们回去了。”袁武紧了紧她的身子,望着她柔美白皙的小脸,那喉间的话便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心头却是疼惜更甚。
袁武不舍再看下去,只转开眸子,道了句;“芸儿,我。。。。”
不等他说完,却听姚芸儿雀跃的声音响起;“相公!”
“怎么了?”袁武抬起头,就见姚芸儿唇角噙着甜甜的笑涡,眉眼弯弯的模样喜煞人,那是从心底发出来的笑意,绽在她的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