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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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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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会不会,我会打呼噜。你会吗?这真叫我在你嫂嫂那里没面子。你会吗?”

  “不会。”

  “我一想起自己是个会打呼噜的人,第一,我就觉得对不起深夜的寂静。第二,我想,我也只属于现代社会,你想想,我生活在古代,征战沙场,埋伏在对敌前沿,半夜打起鼾来,不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招惹覆顶之灾?”

  “你如果很在意,这是可以治疗的。”



  “我可不想破坏自然。虽然有那毛病,可是我的嗅觉非常灵敏。这灵敏的嗅觉让我享受到人世间无尽的奇美异味。”

  “我明白了,哥。”

  “你明白了什么我的小兄弟?”

  “哥,你是个非常自负自以为是的人,像那些手中有权的人一样。”这是桂阳雨想说的话,他让它们在喉结上打了个转,打道回肚。

  “一闪而过而已。”桂阳雨说。

  桂阳河也不深究。他走到一个密封柜子前,打开柜子。

  “你喝酒吗?饭馆里的好酒我们最好是不要动它,我的招待费不超支,那么我说起话来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桂阳雨一看到哥哥提出来的酒瓶,就知道是上好的白兰地。他对他与哥哥两人口味如此相同,暗暗惊奇。他在上海的酒吧,最喜欢喝也是白兰地。哥哥提出的那品牌,在上海的“爱得麦ADMIRAL(上将)”,沾个杯底就要两百元,他一般并不点它。

  桂阳河倒了两杯酒,走过来,一杯递给桂阳雨。

  “来,碰个杯。久别重逢。我为你骄傲,我的弟弟。我怕你比我更有出息呢。”

  “我也为你骄傲,哥。”

  他们两个都笑了。

  “再读个博士,怎么样?”

  “那很简单。”

  兄弟俩又相视而笑。

  桂阳河低下头,目光从他眼前的酒杯,慢慢地移向桂阳雨的脸。

  “阳雨,你的嫂嫂,她的身体的确不是很好,怕别人打扰,所以,我想安排你到宾馆住,在那儿生活也挺方便的。你觉得怎样?”

  “其实我很想跟哥一块儿住。”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跟报道组打过招呼了,你到那个地方蹲着。那里收集到的信息很丰富,你可以取你所需。” 桂阳河很诚恳地说。

  “住在宾馆是挺好,可是……”

  桂阳河刚要把弟弟的“可是”压回去,吉晖从卫生间出来。

  “噢……”

  “这是吉晖。这是哥哥。”

  “哥哥,你好!”

  “吉晖?啊,阳雨。好一对俊男靓女。吉晖,你知道你嫂嫂是怎么形容你的吗?”

  “嫂嫂?她还没有把我看真切呢。”

  “这你就错了,她是一个目光犀利、非同一般的女人。她形容你是含苞正放的牡丹。”

  “听上去不怎么新鲜呢,哥哥。”

  “不,是我学错了,她说的原话应该是‘饱满得像新粜的稻米’。”

  “是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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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太土著了吧。”桂阳雨想起农村场景。

  “你也喝一点?”

  “我的肚子不行,受凉了。”

  “这正好,它能热你肠胃。来一杯。阳雨,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

  “吉晖学的是工商管理,是二年级的硕士研究生,她这次跟我来,也想搞个专题研究。”

  “什么样的专题?”

  “最好跟基础设施建设有关的。”

  桂阳河一扬眉。吉晖刚要进行解释,高跟鞋触地的撞击声从楼道里传过来。索依依在楼道上出现,她一袭白茫茫的连衣裙,宛若白色幻影。

  “可以走了吗?”

  “嫂嫂,来吧,我们大家都喝一点。”

  “你们要是觉得在这里喝酒就可以尽兴,那又何必到酒店去?我也省得奔波劳顿。我是不是脱掉我的这双你从日本带回来的东夷风格的淡雅色调的高跟鞋回我的房间去呢,阳河?”

  “下来,依依。大家正等着你呢。你不是没下来,我们才喝点?”

  桂阳河说完,把酒杯放在桌上,走上楼梯,搀扶着索依依往下走。

  “领导干部不能开公车,今天我是违例了。”桂阳河把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路况。“我带你的嫂嫂时,往往是开朋友的车。”

  桂阳河扫了车内后视镜一眼。他这话是讲给桂阳雨听的,但是扫后视镜却是为了看吉晖一眼。

  “你说错了吧?”索依依的声音不咸不淡、不紧不慢。

  桂阳河没有发应过来。“什么?”

  “你什么时候带过我?你带错了人。”索依依依旧是那副神态,不看左不看右,车的后座上也像是没有坐着人。

  “我为你嫂嫂做的事她就是不屑于记住。”桂阳河的话说给后面的两个年轻人听。

  索依依变得一言不发,给人的感觉像是她不再对这样的辩解白费口舌。

  这是一辆凌志高级轿车。车内非常安静,引擎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听到的是从播放器里涌出的莎拉布莱曼的歌唱专辑。桂阳河播放的这张CD,是白茹宁送的。旋律情感激荡,只是因为声音旋得小了点,所以就不是那么能感染人。

  “《Time to say goodbye 》。”吉晖说。“《Deliver me》也很好听。”

  桂阳河听了很高兴。“能在这样的地方让你听到你喜欢的音乐,让我觉得我的表现还不错。是这样吧,阳雨?”

  “哥哥客气了。”还没等阳雨回答,吉晖说。“音乐消除了地域隔阂。”

  “说吧,看还有什么我可以做到的,能让你们在这炎热的南方放松自己。”桂阳河略微提高音高。听得出,他对吉晖的话很受用。

  “小心你的方向盘。”索依依的话又带来一阵凉意。

  短暂的沉默。

  桂阳河当然不能让索依依的冷言冷语来破坏气氛。“阳雨,你平常怎么都没想起哥哥,我是说在上海那样的地方,你可以听到很多好听的CD,却没有想到要给你哥哥寄几张过来。我呆在车上的时间比较长,能听听好听的CD,也还算能置身在妙境当中。这样的情境在车外面就难得了。你哥哥需要体贴啊,阳雨。”

  “我和阳雨回上海马上为你采购,哥哥。”

  “吉晖的手提琴拉得不坏呢。”桂阳雨补充道,他想借此提高一下吉晖在哥哥和嫂嫂心目中的地位,也证明让吉晖来选择CD是找对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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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高中就少拉了。我小时候是想考上海音乐学院的,到了高中才觉得还是学点实际的东西比较不辛苦。”吉晖说,她很为自己有一技之长而自豪。

  “音乐需要天赋。”索依依说。

  “吉晖是她们少年宫的第一提琴手。”桂阳雨说。

  “帕格尼尼肩膀平坦得像个小提琴的座垫,他的手肘和手腕关节柔软得像婴儿,宽大的胸幅使他不必使用肩垫及腮托,他的小脑特别发达,他的听觉格外敏感,即使是用调音不准的提琴依然可以拉出准确的音质,他还可以将曲子任意升高或降低半音来拉。”索依依一字一句缓慢道来。

  车厢内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嫂嫂说得没错。”吉晖吐了一口气之后,忽然觉得非常轻松。成为提琴家的梦想不是早就被自己否定掉了,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耿耿于怀,这不是很可笑的吗?“所以,我只是拉给阳雨听,而不敢出席任何音乐会。”

  桂阳河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在空中低幅度地一挥。“好了,我不是搞音乐的,我只要觉得旋律优美就足够了。依依,你说我们应该请这两个年轻人吃点什么?”

  “他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好,那我就猜吧。你们一顿饭不可能把洞州的全部好吃的东西都尝遍,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不敢说洞州在其他方面会给你们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但至少在美食上,我自信它的风味独特会让你们觉得不枉此行。”

  车前的繁荣的街景使车内的人哪怕不讲话,也不觉得有心理压力。

  “嫂嫂在哪里工作?”吉晖问。吉晖似乎并不惧怕索依依对她的偏见。吉晖的每一次讲话,都让桂阳雨和桂阳河一阵子的紧张。他们两个都意识到索依依对吉晖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偏见,并且谁也不清楚这偏见是因何而起。

  索依依没有吱声。

  “市环保局。”桂阳河代为回答。“副局长。”

  “如果市长的妻子是个普通职工,似乎说不过去。”索依依说。

  桂阳雨想,最好还是由他来打破这种莫名的、有些敌意的气氛。

  “嫂嫂,你记得吗,你结婚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很害羞。”

  索依依还是没有吱声。桂阳河干笑了一声。

  桂阳雨和吉晖朝各自边上的窗外张望。吉晖的手停在桂阳雨的手心上。索依依对他们的态度使得他们无意识地更加亲密无间。

  “这就是我们来时的路。现在人都散了。”吉晖说。

  她是说给桂阳雨听的,不过,她希望桂阳河也能听到。从桂阳河对待桂阳雨和她的态度上,她已经体会到桂阳河对他们与索依依的截然不同,而且,女性的敏感也告诉她,桂阳河其实是在宽容索依依,并不是通常意义上惧内和百依百顺。

  在“洞州糖厂”的字样投射到封闭的车窗上之前,桂阳雨便看到了它。桂阳雨刚想说些什么,听到桂阳河的一声低声清嗓。

  “这事我知道。”桂阳河说。“你们是几点到的?”

  “十点多吧。”

  “那这儿八点多就开始有不少人了。”

  “当时工人正在闹事吧?”桂阳雨说。

  桂阳雨的问话是给他哥哥的,可是没等桂阳河回答,吉晖就插了话。

  “还好,警察和工人们没有闹起来。”吉晖说。“看你挤到人群里,我想喊警察来帮忙的。可是我想,那个时候,警察对我的事肯定没有兴趣。”

  “只有一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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