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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强揣测,她肯定不是单独一个人,所以这样不耐烦。她干什么呢?是不是在“卖肉”?
一想到鹿路对自己工作性质的描述,褚强对她的悲悯就化作了厌恶。感谢这份厌恶,才让褚强心绪稍微安宁。
下午,一家小小的茶座,两杯绿茶。采摘的时间久了,绿叶已被北方干燥的空气攫走了色彩,泛着疲倦的淡黄|色,昏头昏脑地在玻璃杯中浮动着。褚强说:“程老师,我已经查到了谁在小组内不说实话。”
“谁?”程远青道。
“鹿路。”褚强把跟踪和对话的全过程,一一报来。
“没想到她真是妓女。一个悲惨的理直气壮的妓女。”褚强扶着头。
程远青半天作不得声,嗓子发咸,胸口堵的直想吐血。眼皮底下的弥天大谎,居然毫无察觉。她暗叫着自己的名字说,程远青啊,你还博士呢,连一年级都没有学好!妓女和良家妇女都分不出,真是枉读了那么多书!屏息半天,作了若干次深呼吸,一寸寸地将手指握紧又松开,调整了半天,才渐渐平静。明白其实这不是失败,而是心灵的深入,无论真实怎样残酷,也比粉饰的虚假好。心理学家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洞察所有的秘密,对自己不要太苛求。
“怎么办呢?”褚强看到程老师也和自己一样惊骇,赶紧问。
“什么怎么办?”程远青有些虚弱地说。
“妓女。”
程远青沉思,她已将心态复原。“对于一个面向社会所有公众招募的小组来说,这种情况不稀奇。褚强,你不要沮丧。这正说明了小组的生命力。”
第四十九章
褚强说:“以前的事就算了,今后怎么办?”
程远青说:“首先要解决你我怎样看待鹿路?”
褚强说:“点我死|穴了。说真的,下次活动,我都不知如何见她。”
程远青小口喝茶,说:“你觉得向你亮出了真实身份的鹿路,和以前的那个鹿路,哪个更能让你接纳?”
褚强说:“还是后面的鹿路。虽然我一想起她有性病,就打心底腻歪。”
程远青紧追不放:“挺复杂的?”
“是。”褚强老实承认。“我就没她这份勇气。要是我,我就不说,打死我也不说。”褚强复述鹿路的身世。
程远青叹息道:这就是人的多样性啊。你把这话告诉她了没有?“
褚强一时摸不着头脑,说:“哪句话?”
“就是佩服她勇气的话。”程远青说。
褚强说:“这话也就是我和您私底下说,哪能真告诉她?我一堂堂正正男子汉,佩服一妓女?这能说出口吗?”
程远青说:“妓女怎么啦?杜十娘、李香君不都是妓女?要挽救一个人,只有让她重新燃起尊严。”
褚强想想道:“如果需要,我可以在小组内,说钦佩她的勇气。”
程远青沉吟道:“鹿路的身世,你看在小组能否公开?”
褚强说:“别公开。大家的反应会多种多样,对鹿路对大家,都是大挑战。再说,她本人再三再四要保密。”
程远青说:“我也为难。不解决吧,题目已然出了。用什么方式,就要斟酌…
…“程远青一边沉思,一边不停地喝茶,直到把杯中的茶喝的精光。茶小姐走过来续水,轻声道:”茶要留一点,才有味道。喝苦了,就是续进新水,也泡不出来了。“程远青若有所思道:”通常在小组以外,组长和组员没有个人交往,但鹿路情况特殊,约她出来坐坐,个别谈谈。“
褚强说:“我可以作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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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青说:“事是从你那里引起的,你要在。茶室的单间不错,隔音,陈设雅致,气氛很温暖。就定在这里吧。你约鹿路,看她愿不愿意来。”
褚强紧张地问:“要是她不愿呢?”
程远青说:“只能尊重她的意见。”
褚强领了指示,到屋外去给鹿路打电话。鹿路半天才接电话,劈头就说:“嗨!
烦不烦啊你!别误了我干活。快说。“褚强很坚决说:”我有重要的话要同你谈。“
鹿路为难,但还是说:“我再打给你。”
褚强拿着手机,在茶室外的绿地畔,焦急等待。几乎绝望时,鹿路回话:“什么事?”口气简短冰冷。
“程老师想和你谈。”褚强也短。
“告诉她了。”鹿路的声音里听不出嗔怪,也没有激动。
“是。你不生气吧?”
“知道你会。”鹿路说,还是平淡如水的语调。
“咱们一起谈谈。你赶快来吧,我们在……”褚强报出地点。
“你忘了问我有没有时间,我的代价……”鹿路幽幽地说。
褚强飞快地想到了鹿路的代价是什么,一些画面电光石火地从脑海中闪过,都是影碟中的Se情镜头,所有的女主角都变成了鹿路。
褚强对着话机吼道:“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会干什么!鹿路,这是你的机会,赶快来吧,无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你都要来!”
鹿路冷冷地说:“别跟我说什么应该!对我来讲,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也许,我最应该的是死!”
“别……”褚强紧抓住电话,好像那是鹿路冰冷的手指。
鹿路丝毫不为所动,说:“收起你的话。我会让你们所有的期望化成灰……”
褚强疯了似的对着电话喊道:“鹿路,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想说的是——我佩服你的勇敢!”
这一句话后,嘭的一声巨响,然后长久静寂。不,不是完全的静寂,可以听到呼啸的风声……褚强知道那是手机掉在地上了,质量极好的机子,毫发无损,收拢着周围的风声……久默之后,传来鹿路非常微弱的声音:“等着我……”
褚强回到茶室,程远青问:“她来吗?”
褚强揉着被冻僵的耳朵说:“来。”
两个人无声喝茶,好像再做任何交谈,鹿路都会听到似的。闲着无聊,褚强又要了一些香蕉干、兰花豆、点心之类的小食品,不停地吃着。程远青说:“等一回鹿路来了,就不能吃了啊。”
褚强苦笑道:“也不是肚子饿,是心里发虚,总想用什么东西垫补垫补。”
茶室的单间,一个清雅幽静的所在。一张小桌,古朴的檀香色,厚重而沉稳。
几把椅子,散在小桌四周。程远青说:“褚强,我考考你。一会儿鹿路来了,三人如何落座?”
褚强看桌子是方形的,招呼来小姐说:“能换张圆桌吗?”
茶道小姐说:“几个人呢?”
褚强说:“三个。”
茶小姐说:“圆桌有,只是和这屋里的颜色不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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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强说:“麻烦你把圆桌拿来。”
小姐换上圆桌,果然颜色污浊,好在茶室内的灯光也很柔和,看着还算相宜。
第五十章
褚强让小姐把多余的椅子搬走,只留下三把,围住圆桌。问程远青:“可行?”
程远青点头:“很好。我还要考考你,这三把椅子,怎么坐?”
褚强说:“看鹿路了。她愿坐哪儿就坐在哪儿,她会舒服些。”
程远青说:“考虑的不错。不知你想过没有,鹿路来这儿,我们将和她谈什么,心里没底儿。加上对你我的尊重,她不会直接选座位的。我们就把一个最符合她心意的位置留给她。”
褚强说:“难了。我也不是她肚里的蛔虫,谁知那个座位最合她的心思?”
程远青说:“这个距离门口近的位置,可能她中意。谈话对她压力很大,潜意识会想着如果实在受不了了,就能逃出去。这个位置又能看到窗户,给人一个视野豁亮的感觉。你看那个位置,缩在犄角旮旯里,很憋气……”
褚强说:“我坐那儿。一会儿全看您的了。”
程远青说:“甭紧张。有话就说,没话就不说。”
正说着,茶小姐进来续水,程远青对小姐笑笑说:“还要来位朋友,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操持。”又对褚强说:“把茶碗茶壶都收拾到一旁去。呆会儿,没有我示意,咱们都不喝水。记住啊,尤其是不给鹿路喝水。”
程远青很安详地坐着,好像在打坐。门开了,一个裹着巨幅黑色披肩的女人,走了进来。披肩遮住了她面颊的三分之二,只留出两个眼睛,好像阿拉伯妇人。她看到程远青和褚强,身体一歪,倒在那个预留给鹿路的椅子上。待把黑色的披肩揭开,程远青和褚强都不禁“啊呀”一声惊叫起来。
来人是鹿路。又不是他们熟悉的鹿路了。脸颊肿的老高,眉头偏左一道粗重的血痕,脖子一团团淤血的青紫……
“鹿路……怎么的?出了车祸?”褚强说。
鹿路说:“工伤。我平常挺敬业,干活时连手机都关上,以防客人不满意。今天,我总觉着会有事,就没关手机。两次接了你的电话,把客人从身上甩下去,后来,干脆把钱扔了回去,自己走了。客人给我身上留点红,也是应该的。”
褚强毛骨悚然,不单为鹿路遭受的蹂躏,更为她的平静和漠然。程远青一言不发地看着鹿路,说道:“鹿路,看你受伤,心里真难过。与其受这么大的折磨,不如你干完了活再来。我们会一直等着你。”
鹿路双手拄着头,说:“生怕晚了,你们再也就不理我了。”
褚强说:“怎么会!”
程远青说:“褚强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你怪他吗?”
鹿路说:“我谢谢他。一直想跟您说,可我不敢。我是个下贱女人我怕说了会失去你们。?
程远青抚摸着鹿路的头发说:“你为了给哥哥治病,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出去了,这是你的美德啊!”
鹿路惊得茶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说:“程老师,我没听错吧,你说我有美德?我——这个被千人骑万人跨的女人,还有美德吗?”
程远青很郑重说:“我个人坚定地认为这就是美德,这就是舍己救人。我猜想你在干活的时候,原谅我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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